恩人大敌当前,他吉祥怎么能当逃兵逃跑呢?
不等他哭完,吉福连忙告诉他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他们还会回到少爷身边,吉祥才抽抽噎噎擦去眼泪。
隔日一大早,姚映疏和谭承烨搬去了杨柳巷。
雨花几人帮着收拾妥当后,姚映疏带他们去找吕恒,恳求他帮忙安顿。
好在吕恒面冷内热,痛快点头,她才松了口气。
依依惜别后,姚映疏带着眼泪汪汪的谭承烨回到杨柳巷。
一进院门,小少爷用袖子遮脸,闷头冲进屋里。
姚映疏立在院中,看着处处陌生的地方,沉沉叹气。
早已过了正午,她却没什么心情吃饭,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屋,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胳膊挡住眼睛,闭眼睡去。
希望这次,他们能暂时过上安生日子。
一觉睡醒已是酉时,姚映疏昏昏沉沉起身,翻找出一个铜盆,在院子里接了水,直接用冷水净面。
稍微清醒后,她打开门,将水泼出去。
“诶!”
突如其来的惊讶男声驱散姚映疏仅剩的睡意,她眼睛一睁,只见手里的水已经往面前的年轻人身上泼去一半,急急忙忙收手。
水在空中拐了个弯,哗啦啦落下,姚映疏半边身子全湿了,脚下踉跄,步子不稳往后倒去。
一只手抓住手腕,隔着衣服仿佛能感受到掌心温热,姚映疏怔住。
待她站稳,腕上的手极快收回,姚映疏顾不上自己,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是我没注意,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眼睫一抬,她陡然愣住。
谈之蕴抹去脸上的水,哪怕是遭遇无妄之灾依旧保持平静,含笑摇头,“无事,我……”
目光与对面的女子相对,亦是微怔。
二人同时开口,“是你?”
谈之蕴失笑,俯身作揖,衣袖上的水哒哒往下落,依旧不掩眉间骨秀神清,松风水月,“多谢姑娘的伞。隔日我持伞在阁中等候,却不见姑娘踪迹,不想今日竟碰上了。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取伞。”
“诶,公子等等。”
姚映疏将人拦住,“一把伞罢了,就赠予公子吧。”
她在心里默默唾骂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竟还能说出一把伞罢了这样的话。
要知道,那伞可是谭府的,做工极好,说不准值好几两银子呢!
可这公子性子好,又住在附近,未来难免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此时有一伞之谊在,将来也好说话嘛。
谈之蕴脸上笑意加深,“那就多谢姑娘了。”
姚映疏笑着摇头,指着谈之蕴滴水的袖子,“这衣服我……”
“你在和谁说话?”
含糊男声响起,谭承烨揉着酸涩眼睛迷迷糊糊从院内走出。
迷迷糊糊睁眼,看清站在姚映疏对面的人,他震惊道:“是你?”
又是这熟悉的字眼。
姚映疏边抖落衣摆上的水边好奇问:“你们认识?”
谭承烨忽地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打着哈哈干笑,“见、见过。”
被“绑架”的事被人撞见,要是让姚映疏知道,非得骂死他不可。
指着谭承烨滴水的袖子,谭承烨大惊小怪,“谈大哥,你的衣裳怎么湿了?你快赶紧回去换了,这个天容易着凉的!”
说完,他慌慌张张拉着姚映疏进屋,“我快饿了,咱们吃啥?”
姚映疏被他拉得踉跄两步,没好气道:“干嘛!会不会好好走路!”
“我这不是饿的嘛。”
谈之蕴站在原地听完二人的对话,视线从紧闭的院门上收回。
这雨山县还真是小,上次在莲湖静亭遇见的姑娘,竟然就是谭家的当家主母。
他低眸看湿透的袖子,甩了两下,抬步往隔壁走。
屋内。
谭承烨坐在灶膛后,一脸懵地看着姚映疏,“干嘛?”
“你不是饿了?”
换了身衣服的姚映疏撩起袖子,将锅刷干净,“不生火,我怎么做饭?”
“不是还有吉祥和……”
谭承烨失落垂头,他忘了,吉祥和吉福往后不能再跟着他了。
一想到此,他眼里就冒出泪花。
姚映疏瞥他一眼,“赶紧的,快生火,你不会连怎么生火都不会吧?”
“怎么可能!”
谭承烨噌地坐直身子,一脸不服输,“这么简单,我怎么可能不会?”
一刻钟后,被烟呛得直咳嗽的谭承烨被姚映疏赶出厨房,蹲在檐下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咒骂,“这么凶,我那死鬼老爹能看上你才怪了。”
“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姚映疏从厨房门口路过,没好气吩咐,“还不快来替我淘米。”
谭承烨不满,“不去。”
“那……”姚映疏做了个手势,“就都是我的了。”
谭承烨咬牙站起,“除了这个,你还能拿什么威胁我?”
姚映疏耸肩,“当然是哪个最有效用哪个。别废话,赶紧做事。”
谭承烨不情不愿地使劲搓米。
一顿饭做得兵荒马乱,可等上桌吃饭时,谭承烨惊愕发现,姚映疏的手艺竟然格外不错。
他早就饿了,一言不发捧着饭碗,吃得堪称狼吞虎咽。
吃完,姚映疏将一桌残羹剩饭交给谭承烨处理,舒舒服服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骂骂咧咧的动静,眉尾轻轻上扬。
小半个时辰后,才听谭承烨进了隔壁。
夜色渐深,万籁俱静。
屋里没点灯,唯有月色攀着窗户爬入室内。
下午睡得多了,姚映疏此刻分外清醒,躺着发呆。
好不容易酝酿些睡意,她闭上眼正要入睡,迷迷糊糊间,好似听见一点奇怪的动静。
“咔、咔……”
姚映疏霍地睁眼。
她连忙起身穿鞋,附耳在门上凝神细听。
“咔、咔……”
声音越发清晰,姚映疏一阵心惊肉跳,指甲掐进肉里,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从半开的窗棂中翻出去,从檐下捡起扫帚握在手中,小心翼翼来到院内。
月色下,院门门闩内插进一把刀,正小心谨慎地将门闩拨开。
姚映疏吓出一身冷汗,抱着扫帚紧紧捂住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什么人?
是郑文瑞,还是其他的商贾?抑或是谋财害命的亡命之徒?
思绪百转千回,姚映疏逐渐冷静下来,盯着刀尖,蓦地高声道:“谭承烨!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
半睡半醒的谭承烨倏地被这声音惊醒,恼怒道:“姓姚的,你怎么这么烦人!”
院里打瞌睡的大福被二人的争吵声惊醒,扑腾着翅膀咯咯叫了两声。
巷中有人被吵醒,骂道:“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嚷嚷啥呢?”
姚映疏扬声道:“抱歉,教训孩子呢。”
“白日什么时候不能教训,非得大晚上?”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在姚映疏的紧张注视下,门闩上的刀尖顿住,一点点退回去。
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浑身发虚,瘫软在地,劫后余生般重重喘气。
与此同时,谭承烨开门,披头散发地冲出来,“扰人清梦犹如杀人夺……”
话音戛然而止,他怔怔望着瘫坐在院中的姚映疏,“你、你怎么了?”
姚映疏深吸一口气,抬起虚软的手,“快,扶我起来。”
谭承烨急忙将她扶进屋,倒了杯水递到姚映疏手里,“发生什么了?”
喝完水,姚映疏说出方才发生的事,小少爷惊得瞪大眼,手臂汗毛倒竖。
“那、那人是谁?”
“不知道。”
姚映疏疲惫摇头,将剩下的水喝完,“就是不知他还会不会回来。”
这话把谭承烨吓住了,二人就这么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各自回屋睡下。
未时,姚映疏推门而出,脚刚迈出去,险些被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