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是丞相府千金与探花郎成婚的日子。
楚盈也收到了请帖,便和女儿坐马车一道去方府,席上男女分坐,中间用屏风隔开,姚映疏母女便和谈之蕴分开。
丞相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看完两位新人拜了天地,姚映疏随楚盈入座。
这些时日楚盈也认识了不少官夫人,领着姚映疏见人,见完杜夫人又是陆夫人,姚映疏脸都快笑僵了,又因喝了两盏酒,脑子里昏昏涨涨的。
视线一转,竟瞧见了赵桐月,眼睛瞬间一亮。
赵桐月仪态端庄优雅地坐在晋王妃身侧,见了姚映疏亦是惊喜,悄悄往外指了指。
姚映疏瞬间领会,低声告诉楚盈去外面醒酒,迫不及待往外走。
春日夜风微暖,院内花香弥漫,她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迈步走往假山防线等赵桐月,姚映疏刚站定,身子顿时僵住。
假山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身形颀长,一身华服,发间金冠哪怕是在夜里依旧熠熠生辉,华贵非凡。
额前凌乱碎发非凡没令他形容狼狈,反而增添别样风采,一双丹凤眼漂亮明媚,眼底却如百年寒冰,抬眸间冷意直直朝姚映疏射来。
她僵着脚步往后退,福身恭敬见礼,“见过梁王殿下。”
此时的赵修诚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后知后觉辨认出她的身份。
哦,是姚闻远那个女儿。
他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除了几个皇兄和凝儿,便只有这对父女令他多次吃瘪。
姚闻远也就罢了,毕竟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这个小丫头凭什么能躲过?
还有那谢九,竟然说走就走,毫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想到这儿,眼里醉意转为杀意,赵修诚看着姚映疏,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收紧。
他身上气息转变的瞬间姚映疏便发现了,不可置信抬头。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凝结着寒冰,冷冽煞气令她打了个寒颤。
梁王要杀她?
为什么?
她什么也没做啊!
姚映疏后背冒出冷汗,警惕往后迈一步,目光紧紧盯着赵修诚,准备找时间就跑。
就在这时,赵修诚朝她伸出手。
姚映疏头皮发麻,转身欲跑。
“五哥。”
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插入,姚映疏下意识偏头。
寿光公主站在不远处,视线定定看着赵修诚。屋檐上悬挂的宫灯随风摇曳,灯光撒在她身上,氤氲出眼底柔色,发间珠翠金光闪烁,美得仿佛九天仙娥。
她一动,眉眼增添柔媚之意,一瞬间从天上仙子变为人间公主,虽然依旧貌美,却少了安静时的超凡脱俗。
“五哥怎么在这儿?方才嫂子寻了你许久,五哥还是快回去,嫂子会担心的。”
赵修诚看着她,醉意消减不少,哑着嗓音道:“凝儿……”
寿光公主走近,刚好走到姚映疏身前,嗅到赵修诚身上酒味,她嫌弃地用手扇风,“这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五哥醒了酒就快回吧,别让五嫂和侄女担心。”
赵修诚欲言又止,表情似痛苦又似迷茫,他张了张唇,明显想说什么,可看着寿光公主,又将话咽了回去。
“好,我这就回去。”
寿光公主一瞬笑了,摆手赶人,语气娇嗔嫌弃,“快去吧,味儿这么大,都碍着我消食了。”
姚映疏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冷冽无情阎王似的梁王殿下眉间浮现惊慌,手足无措道:“我这就走。”
话落,他当真提步就走,再也没把视线放在姚映疏身上。
“……”
她心里有些复杂,看着面前的寿光公主,不知该不该道谢。
这时,寿光公主转过身来,笑盈盈对姚映疏道:“过几个月我成婚,欢欢记得赏个脸。”
啊?
姚映疏震惊。
寿光公主要成婚了?
“别这么惊讶。”
寿光公主笑,“嫁不成你爹,我难道还不能嫁给别人了?我未来夫婿高大威猛,不比你爹差。”
她哼一笑,笑容甜蜜,越过姚映疏姿态优雅离开了。
姚映疏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拧眉。
寿光公主和梁王,不太像传闻说的那般。
“阿疏。”
赵桐月的声音响起,姚映疏松了口气,强迫自己忘掉方才之事,快步迎上去。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疑惑。
梁王为什么要杀她?
难道是得知寿光公主的婚事心情不虞想杀人泄愤?
呸!
烂人!
第137章
丞相府的婚事过后, 姚映疏渐渐忙了起来,不时和三五个官夫人相聚,喝茶赏花, 再听她们说说各家八卦,日子倒还清闲舒适。
这日, 与赵桐月和尚岚玉相约,商量着书铺开张的事宜。临近尾声,姚映疏说得口干, 刚端起茶盏,忽听门外侍女道:“姚娘子,谈大人来接您了。”
手中茶盏险些没拿稳,姚映疏小心翼翼将之放下, 抬眸时眼底满是惊喜, “他怎么来了?”
赵桐月打趣, “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尚岚玉也笑盈盈地看着她。
姚映疏被二人揶揄的眼神弄得脸红,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郡主, 岚玉姐姐,我们下次再聚。”
赵桐月随意摆手, 脸上还带着笑,“去吧去吧。”
等姚映疏离开,她勾唇感慨, “这位谈状元对阿疏倒是上心。”
尚岚玉浅笑,“羡慕了?你若是想,也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赵桐月随意摆手,“我还没玩够了,脑子进水才会把自己嫁出去。”
在晋王府安安分分当她的郡主不好吗?
余光下意识往楼下瞥去, 赵桐月笑,“谈状元……”
瞥见谈之蕴身旁的身影时,后面的话霎时顿住。
尚岚玉轻飘飘往下投去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从外貌家世来看,倒也相配。”
赵桐月下意识反驳,“谁说我看上他了?”
心虚的目光一转,正好对上尚岚玉含着戏谑的眼,“我可没说你。”
赵桐月脸上发烫,忍着羞恼口是心非,“这种毛头小子,在我眼里跟孩子似的,我怎么会看上他?表姐有时间操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我哥…… ”
猛然意识到什么,赵桐月面露懊恼,连忙道歉,“表姐,对不起,我、我不该提他的。”
“无碍。”
眼前恍惚了一瞬,尚岚玉笑着摇头握住赵桐月的手,“表哥与你我是至亲,为何不能提?”
赵桐月紧紧抿唇不语。
尚岚玉看向窗外,湛蓝天空中白云滚滚,明媚阳光穿云而出,撒在屋檐之上,如金色海洋灿烂。
她虚虚看着那片瓦,喃喃道:“说起来,表哥也到适婚年龄了。”
顿了顿,剩下的话仿佛从刀里滚出一般,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也不知未来表嫂,能不能容忍他的坏习惯。”
这话听得赵桐月眼眶发烫,眼泪滚滚而落。
母妃年轻时曾与手帕交定下儿女亲事,姜家门庭兴盛,主家嫡女自然做得晋王世子妃,两家便把这事定下来。谁料姜家姐姐五岁时外出游玩时遇到拐子,从此杳无音信,两家婚事只好搁置。
后来,母妃把表姐接到府中,不知什么时候,她与哥哥互生情愫,母妃乐得成全这对有情人,可谁能想到,就在这时,姜家姐姐回来了。
姜家姐姐是个大气洒脱的,即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却也未曾自怨自艾,而是如野草般坚强地活着。
得知哥哥心中另有所属,她自愿解除两家的婚约,成全表姐与哥哥。
但造化弄人,姜家姨娘嫉妒姜家姐姐回府后备受宠爱,设下毒计暗害她,却无意间抖落当年真相。
她怨恨姜姐姐比她女儿出色,刚出生便被母妃定下,竟故意让她被拐子拐走。
得知此事,姜姨险些疯了。
这些年,她本就因女儿失踪备受折磨,身子虚弱不提,精神也有些恍惚,这般刺激之下,大吵大闹着要女儿成为晋王世子妃。
她的女儿因为这个虚名丢失多年,吃尽了苦头,她回来之后凭什么要忍让?
该是她的,凭什么不争?!
此事说来不能与晋王府没有半分干系,可一边是手帕交,一边是亲侄女,母妃左右为难,白日里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夜里却哭湿了枕巾。
后来,表姐在屋内枯坐许久,退还了这些年哥哥送她的礼,主动与之划清界限。
闹了许久,晋王府最终还是决定应承当年的婚约,两家已经在准备婚事了,想必再过不久,便会有消息传出。
想到这儿,赵桐月心里刀割似的疼,忍不住抱住身形消瘦的表姐,哭着对她道:“表姐,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