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两家闹了这么久,始终没闹到明面上,保全了表姐的名声。
泛冷的身子被暖意包裹,尚岚玉回神,握住赵桐月的手,露出一个苍白笑容,“他没有对不住我,我们……”
垂着眸,她轻声道:“是我们有缘无分。”
“所以小月,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要让自己后悔。”
也不要……步她的后尘。
赵桐月泪眼朦胧,视线缓缓往下。
高挑少年站在街上,笑着对走近的姚映疏道:“嫂子。”
姚映疏惊讶,“阿煜,你怎么也在?”
华煜挠头,“今日出来替我祖父买糖葫芦,恰巧遇见了谈哥。”
姚映疏忍俊不禁,“老爷子还爱这口呢。”
华煜莞尔,“我祖父牙口不错,最是喜欢这些零嘴。”
谈之蕴走到姚映疏身边,借着衣袖遮挡光明正大握住她的手,笑道:“改日等我空闲了,再上门拜访华老爷子。”
“行啊。”
华煜笑,眼睛弯成月牙,“我一定备上好酒好菜,恭候谈哥大驾。”
和华煜分开后,小两口手牵着手回家。
“你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谈之蕴道:“最近不忙,听说城外春景极好,等我休沐了,带你和承烨一起去看看?”
“好啊。”
姚映疏点头,笑意清浅,“再带上我娘。”
谈之蕴顺从,“好。”
回到家,谭承烨还未下学,夫妻俩正好清闲,念及许久未曾亲手下厨,又一道去了厨房。
等谭承烨回到家,便见到谈之蕴端着一盘竹笋炒腊肉走进来。
腊肉的香味霸道地往鼻子里钻,谭承烨咽了口唾沫,惊喜道:“谈大哥,今晚是你下的厨?”
“我和你娘一起做的。”
谭承烨瞬间乐了,好久没尝到这两人的手艺,他也挺想的,立马坐下。
姚映疏白他一眼,不客气道:“没净手不许吃我做的饭。”
谭承烨鼓着腮帮子不服气,“我吃的是谈大哥做的好嘛。”
嘴上说着反驳的话,却听话地站起身,在丫鬟端来的铜盆内净了手,高高兴兴坐下吃饭。
这一顿一家三口吃得格外满足,特别是谭承烨,挺着微微鼓起的小腹,跟在姚映疏和谭承烨身后在院子里溜了好几圈,这才心满意足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姚映疏拉着谈之蕴赏了会儿月,靠在他肩上凝望如钩残月。
“风凉,回屋吧。”
握住姚映疏的手,感受到肌肤上的冷意,谈之蕴轻声开口。
姚映疏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好。”
进了门,洗漱完后她便往床上躺,昏昏欲睡间,感觉到一具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她,脑子还未思考,身子便被人翻起。
姚映疏恼怒,“谈之蕴唔……”
“谈之蕴!你、你不要脸!”
“谈之蕴……”
“不要……”
夜色渐深,月凉如水,屋内红烛不灭,春意横生。
……
翌日,谈之蕴神清气爽去上值,他到得最早,这个时辰的翰林院还没什么人影。
照例坐下,刚拿起修到一半的书,忽然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是翰林学士苏大人。
谈之蕴急忙起身,正要行礼,苏大人目光匆忙一扫,急急道:“快,随我去紫宸殿。”
眸光一凝,谈之蕴心脏剧烈跳动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恭顺道:“是。”
一路上,苏大人面色带了急躁,却不忘提点谈之蕴,命他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露出异色。
待迈入紫宸殿,苏大人面上燥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从容不迫与上首的圣上见礼。
谈之蕴跟在他身后,仿若一道影子,丝毫未曾多看。
圣上命他们起身,旋即道:“让人进来吧。”
御前总管高公公尖利的嗓音响起,片刻后,有几道身影匆匆而入。
“禀圣上,江南急报。”
谈之蕴面色不动地听着诸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禀报江南之事,心中有股气蔓延开,似欣喜,似激动,似厌恶,又似憎恨。
“圣上!江南官僚如此胆大妄为,再不彻查,定会危及我大雍江山!”
“贪污纳垢,无恶不作,这简直是将圣上的脸面踩在脚下!请圣上彻查此事!”
“圣上不可,江南官僚已自成一体,谁知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还请圣上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一群贪官污吏,该斩就斩,该杀就杀,有何从长计议的必要?许大人如此相护,焉知家中是否多了几箱金银?!”
“你!”
“够了,给朕闭嘴!”
圣上骤然发怒,低喝一声。
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目光扫过下首面色各异的官员,眸底隐隐透着冷光。
视线落在苏大人身上时一顿,定定看着他身后一袍衣角。
“你,抬起头来。”
大臣们纷纷看向苏大人,后者愣了愣,发觉圣上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犹豫两息,带着忧虑往一旁退去。
圣上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因他生了一张出色的脸,令人见之难忘,他轻而易举记起这是何人。
“你是今科状元?”
谈之蕴稳住跳动的心脏,缓缓抬头,“微臣谈之蕴,见过圣上。”
……
自从那日听谈之蕴说要去城外赏春后,姚映疏便惦记上了。
可惜谈之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又开始忙碌,整日不见人影。
姚映疏纳闷,据说翰林院是清贵之所,好像就修书撰文,刚开始的时候忙碌也就罢了,怎么都这么久了,又开始忙起来了?
她很是不解。
赵桐月拧眉沉思片刻,沉声道:“应该是江南的事,朝廷最近吵得极凶。”
姚映疏好奇,“江南怎么了?”
最近谈之蕴和姚闻远忙得不见人,她也没心思出门,着实不知京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桐月叹气,“前些时日,有人敲了登闻鼓,拿着一封血书状告江南官商勾结、欺上瞒下,贪污受贿,以次充好,致使半条街的楼房坍塌,死伤上百,血流成河。”
“那人冒死入京,路上一路遭到追杀,刚敲完登闻鼓人就没了。皇祖父大怒,听说正在为此事头疼。”
姚映疏深吸一口气,“他、他们胆子那么大?”
不怕圣上怪罪?
赵桐月冷哼一声,“江南遥远,氏族林立,很多事朝廷鞭长莫及。这些年来不是没有闹出过人命,可皇祖父不过是小惩大诫,想必那些人是将他的退让当成了懦弱,有恃无恐之下生出了别的念头。”
“嘶……”
姚映疏倒吸一口凉气。
别的念头?什么念头?
难不成是想改朝换代?现在的官员们胆子都这么大吗?
还是这些官员背后又有哪个皇子王爷撑腰?
姚映疏现在莫名觉得圣上挺可怜的,儿子臣子都盯着他身下的那把椅子,巴不得他现在就死了。
看来皇帝也不好当啊。
说到这儿,赵桐月眼底浮现郁色,正要继续,尚岚玉忽然走了进来。
“好啊,我在外面那么忙,你们俩居然在这儿躲懒。”
她柳眉一竖,佯装发怒。
今日是书铺开张的日子,她穿得比平时鲜亮,上着鹅黄色宽袖对襟折枝花堆喜鹊衫子,下身是月白色素面长裙,雪白脖颈上空无一物,露出一截细腻肌肤。
双耳挂着水滴状白玉坠子,乌发间簪一支翠玉兰花簪,眉目因笑意舒展,眸光熠熠,清新脱俗,美得不可方物。
姚映疏被惊艳到了,呆呆道:“岚玉姐姐今日可真美。”
见尚岚玉因她的夸奖面带红霞,她笑着调侃,“也不知往后要便宜了哪家小郎君。”
赵桐月心头一紧,下意识去看尚岚玉。
她面色如常,唇畔带着浅笑,柔柔道:“那阿疏妹妹可得好好替姐姐掌掌眼了。”
“那是当然。”
姚映疏挺直肩背。
赵桐月松了口气,一手挽一个,带着两人往外走,“外面听着好热闹,咱们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