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知道你爹死亡的真正原因。”
姚映疏抬脸,认真道:“唯有回到雨山县, 开棺验尸。”
谭承烨的脸色瞬间阴沉,放在桌上的手攥成拳,紧紧盯着谭老爷留给他的信, 内心挣扎不已。
【儿啊,别追查我的死因。】
亡者已然安息,他是否要为了一个真相,扰了他爹安宁?
看出他的犹豫,谈之蕴将手放在谭承烨手上, 轻拍两下。
谭承烨双睫颤动,怔忪看着他。
谈之蕴:“你若不忍开棺,那就不开。谭老爷已死,现在抓着他的死因不放已经没了意义。那背后之人能不远千里从京城派人来雨山县灭口,定然颇有权势,就算我们查明谭老爷被人暗害的证据,他也有法子周全。为今之计,唯有一个办法。”
谭承烨追问:“什么?”
“你爹极大可能是撞破了别人的秘密才招惹杀身之祸,那我们就想方设法找出这个秘密,将之捅破。只是……”
谈之蕴犹疑,“这个办法太过冒险。”
“我不怕冒险,我要给我爹报仇。”
谭承烨眼里闪烁着坚毅的光,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可是、可是。”
和谈之蕴对视片晌,他垂下眼睫,失落道:“我爹根本没留下任何证据,我们怎么找杀人凶手?”
谈之蕴一时沉默。
姚映疏拿过桌上信纸,逐字逐句阅读。
视线落在那句【剩下的那一半我给了你杨爷爷,待你及冠,他会把东西都交给你。】时猛然一顿。
杨管家因病重被儿子带回乡,可是临走前并未给她或者谭承烨任何东西。
现在想来,当初她在谭府处处都要受杨管家照拂,谭家究竟有多少家业,姚映疏一无所知。
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也很容易伪造。
究竟是杨管家心生贪念将谭老爷留下的东西昧下了,还是他已暗中蛰伏?
杨管家当初的病又是真是假?他究竟是死是活?
一连串的问题从心底浮现,姚映疏头疼似的按住额角。
谈之蕴安慰谭承烨的声音响起,“你是谭老爷的儿子,倘若那幕后凶手放心不下,当你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自会暗中留意。”
谭承烨忖度着这句话。
也是,那人若是担心他爹给他留了东西,肯定会对他下手。只要他出手,那就能抽丝剥茧,找出他的真实身份。
谭承烨点头,“好,那我们还是先去京城。”
他相信,他会在京城找到真相。
谭承烨反手紧握住谈之蕴。
姚映疏抬手拂了拂谭承烨的头,“去洗漱吧,瞧你这毛毛躁躁的脑袋,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谭承烨抬眼看她,小声嘟囔,“你不也一样。”
姚映疏蓦地记起,自己起床后就蹲在谈之蕴门外,的确没有打理过自己。
她叹了口气,都怪死老爹,害她魂不守舍的。
“那咱们一起去吧。”
母子俩逐一起身。
以这两人现在的状态,谈之蕴实在不放心,起身跟上。
洗漱完,又稍微吃了两口月团,谈之蕴道:“一会儿咱们去冉家酒楼,明日我去一趟华府,随后就动身回河阳县,如何?”
姚映疏和谭承烨都没异议,纷纷点头。
“好。”
事就这么说定了,谈之蕴瞧着两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态,心里忽地生出一股无力感,竟不知该说什么。
安慰的话说了又说,但能不能想明白全靠他们自己。
人在闲暇时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不如忙起来。
谈之蕴道:“咱们现在就去吧。”
母子俩还是没异议,“好。”
过了片刻,姚映疏抬头,表情明显带着疑惑,“啊?现在?”
“对。”
谈之蕴点头,“就现在。”
两刻钟后,一家三口将自己收拾妥当,掩上房门往冉家酒楼走。
乡试刚刚结束,学子们绷紧的弦终于得以短暂松懈,与三五好友相约,喝酒饮茶,谈天说地。
冉家酒楼的食客明显比平常多了不少,一眼望去,好几个皆是读书人。
冉良第一时间瞧见姚映疏的身影,笑着迎上来,“姚娘子,谈公子,恭喜,恭喜啊。”
姚映疏今日时常走神,还未反应过来,谈之蕴已笑着上前,“多谢冉大哥。”
目光在大堂内转一圈,他笑道:“冉大哥这生意可真是蒸蒸日上。”
冉良眼里带着浓烈笑意,“这都托了朝廷的福,今日楼里来了好些学子,都快忙不过来了。”
他招呼三人,“姚娘子谈公子和小谭公子楼上请,等空下来,咱们好好喝一杯。”
谈之蕴笑,“不必了,今日我们是来帮忙的。”
冉良一愣,“帮忙?”
“是啊。”
谈之蕴笑容和煦,“这酒楼怎么说也有我家娘子一份,眼看着冉大哥楚嫂子如此忙碌,我们怎可坐享其成?”
冉良迟疑,“可是……谈公子的身份……”
谈之蕴失笑,“我现在不过是个书生,能有什么身份?”
他笑,“冉大哥放心,我们只在后厨帮忙。”
冉良略一思量,“成,我这就带你们去。”
姚映疏和谭承烨稀里糊涂就被带去了后厨。
她犹疑,“我们真要去帮忙?”
“当然。”
谈之蕴一本正经,“反正也是闲着,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做。打起精神来,这可是在给自己赚银钱。”
一听这话,姚映疏立即醒神,挺直腰背,“没错,这是在给自己赚钱,千万不能出错!”
说完,顺手拍谭承烨的背,提醒他,“听到了没?”
谭承烨微微回神,慢半拍应道:“哦。”
后厨现下可谓是热火朝天,冉希与另一名新请的大师傅忙得不可开交,几名学徒洗菜切菜刷碗,动作虽快,却又有几分手忙脚乱。
姚映疏见状,暂且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撩起袖子迎上去,净过手,取了把菜刀站在案边,拿起筐子里的菜便开始切。
谈之蕴对谭承烨道:“你去洗菜吧。”
“哦哦。”
在他转身之际,谈之蕴拉住他,叮嘱道:“认真些。”
谭承烨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服气,“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谈大哥放心,我肯定把这菜洗得干干净净,一点脏污都不留。”
见他眉宇间总算有些了神采,谈之蕴心中微定,扬唇笑道:“好。”
他蹲下身,陪谭承烨洗菜,“我和你一起。”
冉良和冉希说了声,放下心,匆匆回到前厅。
谭承烨的确如他所说的很是认真,谈之蕴放下心来,转道去与姚映疏一道切菜。
今个儿酒楼的生意极好,跑来念菜名的堂倌就没停过,整个后厨忙得不可开交,姚映疏实在没心思去想别的事儿,机械地捏着菜刀不停地切,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忙活到下午,总算没人来点菜,姚映疏松开菜刀,张开手掌。
掌心通红一片,虎口留下好大一个印子。
谈之蕴拉过她的手揉捏,无奈叹气,“方才让你去洗菜偏偏不肯,这手定要疼一阵了。”
温热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姚映疏不自在地往后躲了下。
手稳稳被人抓住,她低头看着那只同样通红的手,声音里带着轻微笑意,“洗菜那么简单,怎么能显示出我的厉害?”
谈之蕴失笑。
终于能歇口气的冉希坐在木墩上,抬头一瞧,疑惑道:“姚娘子,谈公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声音将姚映疏吓一跳,急忙收回手,不自在地转身看向冉希。
“冉二叔,我们都来了好几个时辰了,你才看到我们?”
谭承烨坐在木墩上揉腰,有气无力道。
冉希皱眉,“大哥呢,怎么能让你们来帮忙?”
谈之蕴出声解释,“是我们见酒楼忙不过来,主动提出帮忙的,与冉大哥无关。”
冉希一听,重新站起,“忙活这么久,你们定是饿了,想吃什么,我现在做。”
恰在这时,冉良和楚娘子也从外面进来,“辛苦姚娘子、谈公子和小谭公子了,快去楼上歇息,想吃什么我让二弟做。”
姚映疏:“没事,冉二哥也一直在忙活,我们还是一起来吧。”
楚娘子笑着上前,“行,那今个儿这顿,我们一起做。”
姚映疏笑了笑,走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