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着血的无头尸体,死不瞑目的脸……
腿肚子不争气地抖了两下,谭承烨僵硬地转向尚未进屋的谈之蕴,颤巍巍道:“谈大哥,今、今晚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谈之蕴:“怎么了?”
谭承烨快哭了,声线不稳,“我、我怕……”
谈之蕴:“……”
姚映疏憋了憋,快速开门进去,靠在门上捂嘴狂笑。
想做聪明勇敢又有担当的男人,小少爷还是再练几年吧。
第74章
要在平州城住上将近一个月, 住客栈实在烧钱,隔日姚映疏和谈之蕴就去牙行看可有合适的短租院子。
牙行正是热闹时候,姚映疏光是等牙人就等了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人,介绍的院子却没一个合适的。
秋闱马上就要到了, 各个县城的学子都在陆陆续续往平州城赶,房屋租赁正是紧俏的时候,好的都被别人抢走, 自然轮不到姚映疏。
从牙行出来,她懊丧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就该早些时日启程的。”
谈之蕴安慰,“无碍, 这个牙行不行, 咱们再去另一个就是, 这偌大的平州城难不成还找不到一处合适的院子了?”
姚映疏勉强点头,“好。”
然而两人一连跑了好几个牙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
姚映疏丧气不已, 抓着谈之蕴的衣袖,咬牙道:“实在不行, 咱们就住客栈。”
不就是多花些钱吗?为了能住得舒服,花就花了。
谈之蕴却不赞同。
若是住在客栈,住宿的银钱不说, 还得加上饭食、热汤等等零碎的银子,一个月下来,那可是笔巨大的开销。
不说姚映疏,就连谈之蕴心里也在肉疼地滴血。
而且客栈鱼龙混杂,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处, 谁能分晓何人是好是坏?加之各种汗味、臭味糅杂在一起,姚映疏也受不了。
“没事,咱们明日再接着找。”
姚映疏拧眉不同意,“不行,你来平州城是参加秋闱的,怎么能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上?不如就住客栈。”
她如此坚持,谈之蕴只好半真半假道:“客栈人来人往,我无法静下心来看书。”
姚映疏双唇微张,“啊”了一声。
也对,客栈里人这么多,走廊上时时都能听见走路吵闹声,在这种环境下,谈之蕴怎么能静心?
如此看来,的确不能住在客栈。
可这一时半会的也租不到合适的院子。
姚映疏心里焦灼。
谈之蕴抬头在她发顶摸一下,温声安抚,“没事的欢欢,明日找不到就后日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温柔舒缓的声音似涓涓细流从心里淌过,如春风吹过耳畔发梢,姚映疏勉强平静下来,点头应道:“好。”
今日实在累了,两人正准备回客栈,忽然有道声音问:“娘子和公子是要租房吗?”
姚映疏转过头去,只见面前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五官端正,面上带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二人。
姚映疏迟疑问道:“你是?”
少年扬起嘴角,笑容灿烂,“我是平州城内的住户,最近家中长辈搬离平州城,托我将房子挂到牙行租赁,方才一到就听见两位的对话,这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位要赁房,我要租房,这不正正好?不知娘子和公子可有兴致去瞧瞧?”
姚映疏和谈之蕴对视一眼,心中惊奇。
刚刚还在头疼租房一事,转眼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总觉得世上没这么好的事。
可姚映疏连继承谭老爷的遗产这么天大的好事都遇上了,碰巧遇上租房子的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见她心动,谈之蕴低声道:“要不去看看?”
姚映疏点点头,继而对少年道:“好,那劳烦你带我们去看看。”
少年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笑容满面道:“好嘞,二位这边请。”
路上,姚映疏问起那院子的规格,少年热情介绍,“是座小一进的宅子,虽然不大,但三个……三四五个人完全住得下,还能有空余呢。厨房旁打了口水井,吃水完全没问题,隔壁就是净房,方便又干净。”
听少年絮絮叨叨的,姚映疏心里还真生出几分喜欢。但走了几条街还没到,她瞧着前头的少年有些警惕,悄悄绕到谈之蕴另一边,左手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
谈之蕴会意,目光在四周巡睃,问那少年,“这附近是何处?”
少年回了下头,眉眼依旧爽朗热情,“前头就是泰安巷,再过三条街就是贡院。”
“贡院?”
“对啊。”
少年点头,视线在谈之蕴身上来回扫视,犹疑道:“我观公子的面相像个读书人,难道是此次乡试的学子?”
谈之蕴笑,“小哥好眼力。”
少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公子瞧着年纪与我差不多,怎的说话如此老成。”
姚映疏禁不住笑,“少年老成嘛。”
少年嘿嘿直乐,“少年老成好,稳重,公子往后的前程一定不会差。”
他笑得眼睛弯弯,又把话拐回宅子上,“马上就是秋闱,公子住这宅子不是正正好嘛,离得这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谈之蕴笑笑没表态,“先看看吧。”
少年对自家院子格外有信心,“娘子公子肯定会喜欢的。”
他没说错,姚映疏的确喜欢这座宅子,虽然比起河阳县的来说小了不少,但样样齐全,干净整洁,光线明亮,看了就让人舒坦。
就是正房没有单独的净房。
不过乡下也没有,这么多年她不也过来了?果然是好日子过惯了,由奢入俭难。
总的来说,姚映疏还是很满意的,偏头去看谈之蕴。
后者了然,问道:“这宅子如何租?”
少年:“长租短租皆可,不过最短也得一月,租金一月一两。”
一两?
姚映疏两眼放光,恨不得当场应下。
在平州城,这个价格已算是极为厚道,谈之蕴去看姚映疏,见她猛地点头,笑着对少年道:“好,这宅子我们租了。”
少年瞬间眉开眼笑,“好,二位稍等,我这就去立契!”
他转身出去,留姚映疏和谈之蕴在院里。
谈之蕴细细打量这座宅子,走到檐下,指尖从房柱拂过,他低头瞧了眼指腹,两指轻轻一捻。
姚映疏不解,“怎么了?”
谈之蕴摇头,“没什么。”
只是这也太新了。
姚映疏看出他有顾虑,正要追问,那少年从院外跑进来,喘着气道:“契立好了。”
双方签字画押,少年拿着一月租金笑得合不拢嘴,目光瞄过姚映疏缠着白布的手,询问道:“这位娘子的手瞧着不太方便,可需要雇个婆子做饭打扫?”
这手现在已经不疼了,再过几日连布都不需要,姚映疏并不打算雇人,婉拒道:“多谢小哥,我家还有人,暂且不需要。”
少年怔愣片刻,眼睫一眨,失望被他掩去,笑应,“好。”
谈之蕴收回目光,将房契叠好递给姚映疏,“欢欢,我们该走了,天色不早,承烨还在客栈等着呢。”
姚映疏收好房契和钥匙,“行,这就走。”
少年极有眼力见,“娘子公子可还记得回去的路?我带你们出去。”
“记得。”
谈之蕴嘴角带着浅笑,“就不劳烦小哥了。”
少年也不失望,乐呵呵与两人挥手,“行,那我就先回了,二位慢走。”
将院门锁好,姚映疏和谈之蕴往客栈走。
天色渐晚,西边光线变暗,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谁也没开口。
须臾,谈之蕴偏头启唇,“方才那……”
“你方才叫我什么?”
话音被人截住,谈之蕴一愣,略略低头,对上一双明亮澄澈的鹿眼。
心里略显无奈,他都改口这么久了,现在才发现?
浅浅扬唇,谈之蕴眸色柔和下来,温声道:“欢欢。”
清晰无比的两个字钻入耳中,温柔舒缓,如令冰雪消融的一抹春风,在姚映疏心里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
她恍惚了许久,嗓子略微发紧,喉咙吞咽一下,轻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字?”
谈之蕴唇畔带笑,从容不迫往前迈步,“我记性还不错,当初离开雨山县时听你伯父伯母这么唤过你。何况。”
略微一顿,谈之蕴失笑,“林娘子唤了这么多遍欢欢,若是还不知道这是你小字,我这秀才当得可就叫人怀疑了。”
姚映疏抬腿,毫不费劲跟上他的步伐,心跳如擂鼓,砰砰砰的在耳畔回响。
“那……你为何这么唤我?”
谈之蕴:“我们是夫妻,我唤你小字再是正常不过了。你也可以唤我表字。”
听到这个解释,姚映疏不知为何心里涌出一股失落,但具体在失落什么,她也说不清。
鼓了鼓脸颊,她随口问:“你的表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