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谭承烨小鸡啄米点头,“真的!”
姚映疏看出这小子没说实话,只她现在手疼得紧,加之中午为了应付谈宾根本没怎么吃,现下饿得心慌意乱,没工夫逼问他。
点点头,她哦一声,转身进入堂屋,“净手吃饭吧。”
“好。”
谭承烨赶忙去井边打水,自己洗一遍,瞄一眼姚映疏,试探性问:“要我帮你洗吗?”
姚映疏白他一眼,“谁要你帮?”
她自己走过去蹲下,让谭承烨冲水,自己别扭地单手搓了搓,把水甩干,迫不及待冲进堂屋,“别磨蹭了,快吃饭,我好饿。”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谈之蕴已经将饭盛好,又一人舀一碗汤。
见姚映疏进来,他用竹筷夹起一块肉,“你……”
抬头一看,姚映疏端端正正坐在对面,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木勺,正无从下手,瞄见谈之蕴的动作眼前一亮,“给我的?”
不等谈之蕴回复,她单手把碗递过去,眼巴巴地望着他。
谈之蕴:“……”
对上那双明亮水润的眼睛,他喉头哽住,顺从把肉放在她碗里,“吃吧。”
姚映疏收回手,不怎么熟练地用木勺舀起肉送进嘴里,含含糊糊道:“我还要,谢谢。”
谈之蕴默了一息,把叹息咽进肚里,挑了几块肉去掉骨头,和莲藕一道递给她。
谭承烨也给姚映疏夹了几筷子菜蔬,无不同情道:“还要跟我说啊。”
姚映疏:“放心,不会跟你客气的。”
吃完,谈之蕴去给谈宾送饭,谭承烨独自收拾饭桌。
姚映疏抱着小福坐在一旁,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眯起眼,提醒道:“碗要掉了。”
“啊?哪儿?”
谭承烨回神,低头一看,不满道:“你诓我。”
“要不是你心不在焉的,我能诓你?”
姚映疏拧眉,“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谭承烨回得极快,端着碗一溜烟跑进厨房。
这小子,不对劲啊。
姚映疏默默地想。
她又去看谈宾的屋子,更觉得不对劲。
按理来说,这人要是醒来,不得和谈之蕴大吵一架啊?
可除了之前听见的动静,现在却是安安静静,无事发生。
姚映疏单手托腮轻轻叹气,只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有秘密。
夜风吹来,她吹了吹颊边碎发,腮帮子微鼓,像是在生闷气。
谈之蕴站在檐下看她一会儿,把碗送进厨房后走到她旁边坐下。
两人一并坐在门槛上,吹着夜风欣赏漆黑夜幕中明亮璀璨的繁星。
过了片刻,谈之蕴偏头,目光在身侧姑娘皎白侧脸流连,轻声开口,“我给他下了药。”
姚映疏微怔,“什么药?”
“坏嗓子和让他虚弱的药。”
谈之蕴解释,“严御史若是问话,谈宾开不了口,也就出不了乱子。”
姚映疏心有顾忌,“可是御史大人前脚才说要问话,后脚谈宾就出不了声,这是不是太凑巧了?”
谈之蕴微笑,“那就说他伤口发炎症,起了高热烧坏了嗓子。”
或者……只要在姜文科和曾名良口中证实他们的确想杀了谈宾,那他这个受害者发不发声就没那么重要了。
一旦那些龌龊事被揭露,严御史的怒火只会朝姜文科与曾名良而去,注意力被他们吸引,谁还会想起谈宾?
还能这样?
姚映疏眨眨眼,凑近谈之蕴小声道:“那这药的药效能有多久?”
姑娘柔软侧脸几乎贴着他的臂膀,两鬓碎发被风轻轻吹起,卷翘长睫扑闪,鹿眼被昏黄灯光晕染出细碎的光,双唇微微翘起,似偷腥的小猫窃喜。
谈之蕴眸色柔和下来,嗓音如风中轻颤的幽昙,温柔舒缓,“最多四五日。”
“这么短?”
姚映疏肉眼可见地失落,“那岂不是要一直给他喂药?”
“我方才还在想,要不要请个人照看他。”
毕竟秋闱越发近了,谈之蕴要忙着考试,她伤了手,心里也不乐意照料谈宾。谭承烨更不用说了,他还小,那少爷只有别人照顾他的份,哪儿能照顾人啊?
这样看来,雇人照顾是最合适的,待他们去了府城也不用头疼谈宾的问题,可若是要长期给谈宾喂药,那就有些麻烦了。
不是信任的人,姚映疏怎么也不能放心。
“别担心。”谈之蕴安慰,“这事我来解决。”
大不了去牙行买个签死契的仆人。
谈之蕴肉痛地想。
听他这么说,姚映疏暂时就先不管了,“好。”
话音方落,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托起她受伤的右手,清润温和的嗓音响起,“还疼吗?”
姚映疏心道,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肯定疼啊。
可对上谈之蕴的视线,受伤的手分明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她却觉得有丝丝缕缕的暖意从两人相接处蔓延,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温柔的目光如风般吹进姚映疏心里,吹散了弥漫许久的薄雾,一股奇异的感觉升起,她仿佛触碰到什么,情不自禁开口,“你……”
“洗完了!”
谭承烨欢欢喜喜从厨房里蹦出来,“终于洗完了。”
他停在院中,奇特地望着坐在门槛上的两人,“你们干嘛呢?”
“啊?没什么。”
姚映疏抬起手肘,略显慌乱地轻轻挣脱开谈之蕴的手,“吹风歇凉。”
她站起身,“我也歇够了,先回去休息了。”
“哦哦。”
谭承烨看了眼姚映疏的手,“我去给你端水。”
这么懂事?
一时间,方才所有别扭的情绪烟消云散,姚映疏挑眉笑道:“好啊。”
谭承烨转回厨房把水端进姚映疏屋里,刚走出来,便听谈之蕴道:“承烨,私塾的假休完了吧?明日该进学了。”
转过身对上谭承烨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谈之蕴微笑,“早些休息。”
“对对对。”
姚映疏点头,“你明日该去私塾了,可别睡过了时辰。”
谭承烨垮着脸有气无力地应,“知道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屋,心中抓狂,什么时候去府城啊!
这不休假还好,一休假,他完全没了去私塾的心思。
可恶,这阵子落了好多课业,到时候张原和徐天浩又要得意了!
谭承烨进屋后,姚映疏也摆摆手对谈之蕴道:“我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
目送她进屋,谈之蕴轻轻叹一口气。
也罢,还是等秋闱过后再说。
……
手上伤口一直作痛,姚映疏睡得并不踏实。
隐隐约约听到谈之蕴起身的动静,她闭眼眯了会儿,实在睡不着,只好爬起来。
谈之蕴在厨房忙活,大福小福都醒了,一个在墙边散步,时不时戳一下花叶,一个窝在窝里,恹恹地垂着脑袋。
姚映疏在院里游走一圈,去厨房端点剩饭倒给小福,正在喂大福,忽然听见院门“砰砰”地响。
“欢欢,欢欢!”
许久未听到林月桂的声音,姚映疏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手心粟米全部丢给大福,匆匆走向门口。
敲门声惊动了福气,它打了个响鼻,蹄子不安乱动,姚映疏安抚它两句,随手给它喂一把干草,见它情绪安稳后急忙单手把门闩抽出。
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不是林月桂是谁?
姚映疏惊喜不已,“月桂姐,你回来了。”
林月桂瘦了也黑了,但精神劲还不错,对姚映疏笑了下,匆匆把柔姐儿交给她,语速极快,“你帮我看下柔姐儿,我去趟县衙。”
话落,她转身即走,背影匆匆。
意识到林月桂要去做什么,姚映疏有些担忧,用左手去牵柔姐儿的手,“柔姐儿,你跟……”
垂头时,她目光一定。
如果没记错的话,柔姐儿好像是个甜美可爱又腼腆的小姑娘,眼前晒黑了大半,咧嘴笑得对她露出一口白牙的小女孩是谁啊?
姚映疏试探性问道:“柔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