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地让小言露个面吧,下一章,一定放他和苏苏出来!
第69章 冰丝乌梅冻(七)
“他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吗?虎毒不食子, 天下哪有对儿子下死手的父母?”
桐城邻郊的无为镇上,闭市数月的食肆终于开张了,据说新来的主厨还是杜掌柜的远房妹子。
不仅做得一手好菜,关键那模样还长得天仙似的, 明眸皓齿, 肤白如玉, 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说是天边的月亮也不为过。
只可惜, 杜三娘的这位妹子, 并不是孤身一人来投奔远房姐姐的。
据说啊,她早前便许了夫家,不过, 这食肆开张已经有小半月了,往来的村民们大都未曾见过她的那位“夫婿”。
“哎哟!”
言成蹊倒吸了一口凉气, 忍不住痛呼出声。
“怎么了,伤口还疼吗?”
苏禾连忙揭下浸了汤药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去看言成蹊背上的伤痕,坠崖那一日的险状历历在目, 即便有杜三娘暗中斡旋, 言成蹊也是实打实地中了两箭。
言成蹊护着苏禾一路顺着山间陡坡滚下去, 即便他避开了要害, 也受了不轻的伤, 这段时间一直卧床养病。
苏禾隔着热帕子摸了摸言成蹊肩膀上的大片青紫,这些全都是当日从山崖上跳马, 被一路的礁岩, 石子磕碰出来的瘀伤。
伤势虽然不致命, 但实在看得人心疼, 言成蹊的后背上几乎遍布淤青,没有一块光洁的皮肉。
无为镇三面环山,地处偏僻,镇子上连个像样的郎中也没有,苏禾只好每日用化开的药酒,帮他敷在伤处祛瘀止疼。
苏禾至今心有余悸,孤山坠崖那日,追兵的乱箭铺天盖地四处射向他们,其中有一支恰好钉在了言成蹊的手臂上,箭镞入肉三寸有余,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彼时,漫山遍野的追兵还在大肆地翻找他们二人的尸首,杜三娘的人忙着善后,言成蹊又中了箭,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苏禾只好将人藏进了一处狭小的山洞里。
言成蹊中的那一支箭上,应该是淬了毒,手臂伤口处已经开始流出黑紫色的黏稠血迹,只怕等不及外面接应的人赶来,言成蹊的左臂就要废了。
苏禾扶着他半靠在大石块上,微弱的火光中,看清了言成蹊苍白瘦削的轮廓,脸颊上晕着不正常的潮红,唯独那双茶色的眼眸,映着篝火里的她,缱绻多情。
“阿蕖,来。”
他如今就连声音都有些虚,说一句得喘上好几口,“坐我旁边。”
苏禾顺着他的意思,他便越发得寸进尺,拉着苏禾的手就往自己的衣襟里摸去,苏禾怕碰到伤处,只敢小幅度地挣扎。
“你别闹,快放开我。”
言成蹊闷闷地笑,牵扯了伤口又开始咳嗽,苏禾投鼠忌器,不敢再挣脱,反倒是叫他抓住了机会,牵着手,从领口一路摸到了腰线。
苏禾的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里衣,刚想缩回来,却又被他牢牢扣出,顺着锁骨一路而下,划过紧实的胸膛,又往右偏移,落在了棱角分明的髂骨上,轻轻捻磨,一下,一下。
苏禾清晰而直白地感受着言成蹊由内而外的战栗,指尖贴近他躁动不安的心跳。
顶着言成蹊灼热的视线,苏禾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一时又臊又急。
“放开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后面的话苏禾实在说不出口,言成蹊却是笑了,他慢吞吞地勾着苏禾的食指,强硬地握着她,搭在了自己腰间的暗扣上。
“里头藏了一把匕首,帮我取出来。”
言成蹊的声音有些哑,逼仄狭小的山洞里,他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苏禾闻言也顾不得理她,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暗扣,果然摸到了一柄沉甸甸的短匕首。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言成蹊低头扫了一眼被苏禾扯得乱七八糟的里衣,素来严丝合缝的领口半敞开着,露出锁骨下方那枚朱红色的小痣。
浑身的痛感慢慢复苏,一寸一寸灼烧着言成蹊混混沌沌的思绪,疼起来叫人时而清醒,时而迷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满口血腥味,咬着牙往下咽了一口,又凑到苏禾耳边,故意用低沉的嗓音磨她。
“嗯?”
“阿蕖想让我做什么?”
苏禾耳根子一烫,逃也似的爬起来就跑,临走还不忘将滚烫的匕首塞到言成蹊手中,结结巴巴道。
“你,你自己拿好,我,我找水来——”
抬头的时候,苏禾的视线正好与沉吟不语的言成蹊撞上。
在昏暗潮湿的山洞里,他衣冠不整地倚靠在石壁上,墨发披散,面带潮红,薄唇泛着艳丽的水光,半张着微微喘息。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汲满了一池春水,摄魂夺魄,美得雌雄莫辨,像个勾人心神的山野精怪,无声地散发出邀请。
苏禾悄悄地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撇开视线,撑着石壁往外头走去,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就要把持不住对这样“柔弱不能反抗”的言成蹊做些什么了。
苏禾用宽大的棕榈叶片盛了水回来,言成蹊已经脱下了左臂上的衣袖,匕首尖在火焰上烤得炽热,通体发着烫金色的光芒。
见苏禾走近,言成蹊笑着看她,“得尽快把毒箭取出来,你来帮我,好不好?”
苏禾咬着唇,眉心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她明白言成蹊的意思,箭头上的毒已经扩散进入血液里,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毒箭取出来,并且剜掉腐肉,弃卒保帅,才能保住言成蹊的整条手臂。
只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生生剜去,该有多疼啊?
言成蹊本来也只想逗一逗苏禾,他受过那么多伤,早已久病成医,取个箭头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承想将苏禾的脸色都吓白了。
言成蹊不敢再玩笑,他将刀尖放在火苗中心燎了两下,正色道:“你去山洞口守着,别叫人发现里头的火光。”
苏禾摇了摇头,“洞口我已经用石块堵住了,外面的人进不来。”
她将棕榈树叶送到言成蹊嘴边,半跪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沉声开口道。
“我来帮你,你教我该怎么做。”
言成蹊偏头看她,那双莹润明亮的杏眸里,含着晶莹的水光,坚定而又温柔地注视着他。
“好。”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言成蹊握住苏禾的手,轻轻地贴着黑紫色伤口的外沿比划了一圈,他垂眸看见苏禾鼻尖上沁出的冷汗。
“可以吗?”
苏禾捏着刀柄,火红的刀尖已经悬在了箭头贯穿的底部,却是迟迟无法刺不进言成蹊的皮肉里。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她舍不得叫他难过失望半分的人,却一次次地被旁人伤害,被他那些所谓的家人残害到这般田地。
苏禾的唇舌之间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她想,这大概还及不上言成蹊此刻万分之一的疼。
“忍住了。”
话音刚落,滚烫的刀尖已经稳稳地扎进了肉里,苏禾的左手按住断箭的木杆,刀尖轻轻一挑,沾满浓稠血液的箭镞与皮肉分离,径直掉在了地上。
言成蹊没有发出丁点响动,尽管他雪白的脖颈早已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他也不曾吭一声。
苏禾不去看他,抬手干脆利落地顺着毒液侵蚀的轮廓,将腐肉完整地剜了下来,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整个手掌,溅在她的脸上,衣裙上,到处都是大片的猩红。
苏禾丢开灼热的匕首,拿起放在一旁的金疮药,尽数倒在了言成蹊鲜血横流的手臂上。
她双目无声,像个没有感情的牵线木偶一般,麻利地扯下内裙干净的布料,将沾满药粉的手臂,从下到上,紧紧地包扎起来。
直到做完了这一切,苏禾才恍若大梦初醒,顿时泄了周身力气,跌坐在潮湿的草垛上,满是鲜血的手指,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她不是医者,第一次握刀救人,竟然是对着言成蹊,苏禾此时才想起来后怕,万一她哪里做得不对,言成蹊的手臂保不住,可怎么办呢?
突如其来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苏禾越想止住哭泣,反倒是哽咽得越发厉害。
直到最后,她憋不住直打哭嗝,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之间,也止不住啜泣。
言成蹊被突然大哭的苏禾吓得不知所措,待反应过来之后,见苏禾怕自己哭得动静太大,惹来了追兵,像个小鹌鹑似的,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费力地撑着半边身子,蹭着石壁慢慢挪到苏禾身边,俯身过来,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纤细的腰身圈进自己的羽翼之下。
“我们阿蕖刀工真好,我还没来得及疼呐,你就已经处理完了,可比我自己厉害多了!”
“不哭了喔,我一点都不疼,真的,不骗你。”
言成蹊搂着苏禾,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见苏禾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又忍不住玩笑道。
“明明受伤的是我,结果你哭得这么伤心,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哭了。”
苏禾破涕而笑,轻轻地打了一下言成蹊的手背,那力道就如同小奶猫挠痒似的,言成蹊忍不住失笑。
他的下巴搁在苏禾蓬松的发顶,鼻端萦绕的满满都是苏禾发间散发出来的甘洌花香,言成蹊贪恋地蹭了蹭苏禾的长发,又生起逗弄她的心思。
“哎呀,刚缠好的绷带,你看,又湿透了。”
言成蹊像一只慵懒的大猫,黏人地赖在苏禾肩膀上,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抱着她晃悠,没受伤的那只手,卷着她的发梢,爱不释手地把玩。
见苏禾不搭理他,言成蹊也不气馁,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压在喉咙里,显得委屈极了。
“你闻闻,好浓的血腥味啊,熏得我头疼。”
苏禾咬了咬牙,心想,自己不能老这么惯着他,衬裙已经被她扯了,给他做绷带用,这荒郊野岭的,让她去哪里再找干净的布料呢?
苏禾动了动手指,没有出声,就听见言成蹊又贴着她哼哼唧唧。
“棉布的衣服料子都浸透了,胳膊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说完又凑到苏禾耳边,一声一声地唤她的名字,缠绵悱恻,不绝于耳。
论磨人的本事,苏禾再没有见过,比言成蹊更厉害的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摸向言成蹊左臂上的绷带,伤口太深,血流不止,这才一会儿,已经湿漉漉的。
苏禾想了想,慢慢红了脸,她试图从言成蹊怀里出来,结果还没退开,就被人一把拉回去,紧紧地抱住。
“别走。”
言成蹊的体温很烫,可能是发热了,软绵绵地靠在苏禾颈窝里,小声嘟囔着不让她走。
苏禾没办法,只好尽量将自己缩起来,窸窸窣窣地伸手到背后,慢慢解开外裳里头干净温暖的小衣。
两人靠得这么近,言成蹊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苏禾在做什么,他像个撒娇得逞的孩子,嘴角的笑容里是藏不住的幸福。
“阿蕖,你在做什么呀?”
面对这么好的苏禾,言成蹊总是不由自主地变得孩子气,明明知道苏禾脸皮薄,受不住调侃,他偏要明知故问。
言成蹊闭着眼睛,将自己的额头贴在苏禾的脖颈上,灼热的吐息尽数洒在苏禾的衣领里,他还要坏心眼地去碰一碰苏禾通红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