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又逼近一分,当真是要杀了他。
楚明琅总算明白了玉鹤安的意图,情蛊除了中蛊两人相爱相亲之外,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一人先逼出蛊虫,施加药物,再杀掉另外一人,再也不能左右。
“玉鹤安,你不能杀我,还有其他解蛊的办法。”楚明琅往后退,背后已经抵住了墙壁,刀刃慢慢划破血肉,只要活下去,他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杀了我,你怎么向朝廷交差,我是重要的证人。”
“刚才你才口口声声说你毫不知情,怎么又成证人了。”玉鹤安嗤笑一声,蛊虫已经被浓郁的花香吸引了出来,掉在地上,被长靴狠狠碾成血水。
“是你居心不良,谋害玉昙,为她种下情蛊妄图控制她一生,骑马遇蛇……这些桩桩件件都该死。”
楚明琅退无可退,奋起反抗被更猛地一脚踹上肋骨,刀刃刺进皮肉后,剧痛传遍全身,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
“楚明琅被抓时,惊惧太过跌入铁水中,畏罪自杀。”
*
处理完铁矿的相关事宜后,只等做最后的收尾,就能赶回汴京。
夜色重重,一盏豆火摇曳,书案上堆叠了大量的卷宗案件,
修长的指节上绕着一条赤色发带,两端绣着孤鹤,他还记得玉昙送他发冠时,为他束发的模样。
杏眼亮晶晶的,嘴角上扬,脸颊有浅浅的酒窝。
想让他夸夸她的手巧,选的发冠样式好,他却只想着逗她。
明日就能赶回去了,他伏案小憩,奔波两月有余,松懈片刻后,疲乏席卷而来,沉入梦乡。
白蒙蒙的烟雾退去,整片桃花林浮在淡粉的烟霞中,微风拂过,桃花如浪,粉色花瓣纷纷落下。
树下,一袭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双手去接花瓣,踮着脚去够枝头开得最艳的桃花。
他伸出手想去接。
玉昙却越过他,递到了一旁,他转身一瞧。
青衣郎君接了桃花,温柔地替玉昙抚掉发上花瓣,玉昙羞赧地靠在青衣郎君怀里,抬眼才瞧见他的存在,连忙从怀里挣脱出来,牵着郎君的手,走到他身边,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
“阿兄,这是我喜欢的人,我想嫁给他。”
青衣郎君面容被一团白雾笼罩,他瞧不清是谁。
他握着玉昙的手腕,将人强行扯向自己。
人明明是他的,那枝桃花也是他的。
那枝开得正盛的桃花,花瓣簌簌直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还未将人揽入怀里,梦就醒了。
玉鹤安揉了揉眉心,想起那个意味不明的梦,还有未回的信。
“郎君,累了歇息吧。”长明在旁掌着灯。
“东西全部交给你,我先回汴京了。”
玉鹤安扔下这没头没脑的话,只身闯入深深的夜色中。
“郎君,再着急也等天亮了再走啊,路途遥远,也不急在这一时。”
*
近两个月来,岚芳院尤为热闹,聘礼全部抬进院子里。
婢女和粗使婆忙成一团,热热闹闹地扯红绸,贴剪红囍贴在窗台。
新郎官的人选,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家娘子没选,早就有意的岭南楚家,也没选渔阳玩伴新贵江听风。
选了一个才认识月余的穷酸秀才,聘礼东拼西凑后才十八台。
优点也有,品性周正,温和体贴,见到玉昙时先红脸,再作揖礼,不知从哪得知玉昙不喜人亲近后,见面自动离五米开外,被岚芳院的婢女笑了好几次,也不恼怒。
怎么也不相配的两人。
玉昙倚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兰心在一旁为她添茶。
“娘子婚事急不得,你要不再选选?”
“他不好吗?我倒觉得挺好的。”玉昙头也没抬,没有恼人的剧情,也敬她。
最初得她要嫁给他后,私塾下课后,还去找了份账房的活计,绝计不会委屈她半分。
她要这一纸婚约平息流言,她会出资助他科考,互不相欠。
得知她无意,也应下了。
“娘子,你快成婚了。”
玉昙的目光落在衣架上大红色的喜服上,金线绣着凤凰,嫁衣流光溢彩,连盖头都是汴京最好的绣娘帮她绣好了,嫁妆更是丰厚。
“我要成婚了。”她小声呢喃。
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兰心听,还是其他人听。
作者有话说:谢谢 玉盐柚子 米猫 。 AQ 长颈鹿的营养液。[垂耳兔头]
最近很忙更新多在凌晨,不用等我,不更新会请假的,不会坑。
第56章
八月初一, 大吉,宜嫁娶。
侯府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廊柱,婢女皆换上水红襦裙。
宾客道喜声, 孩童唱喝声不绝, 热闹非常。
玉昙端着梳妆台前, 妆容艳丽, 本就出彩的五官更加大气夺目,动人的双眸却不见任何欢喜, 只有平淡, 仿佛今日要成婚的,不是她一般。
大红色的喜服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华贵的凤冠只能沦为她的衬托。
她虽不再为侯府娘子, 喜宴隆重,全部按照侯府嫁女儿的规格办的, 她知道宋老夫人在极力弥补。
“娘子, 吉时到了, 该拜别亲人出府门了。”兰心喜气洋洋站在她身后,将凤冠上的珍珠后压,“娘子真美啊,谁能娶到娘子,都是他的福气。”
“好。”一片红云落下, 她只能瞧清脚下的半米了。
兰心扶着她起身, 去拜别宋老夫人。
高堂上, 一场大病,向来康健的宋老夫人孱弱不少,刘嬷嬷扶着宋老夫人起身, 走到新人跟前。
她颤抖地握着玉昙的手,紧紧握着好一会儿,撒手时泪眼蒙胧。
这一次她到底是选错了,还是选对了。
她又陷入了另一层的漩涡中,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从小都教导玉昙不必委屈,哪里给她气受,她也是领着她就出了恶气去。
到头来却用多年的养育恩情,强迫她委屈。
宋老夫人长叹口气:“委屈你了,杳杳。”
“祖母,保重身体。”她回握住那只松开的手,她记得这份养育的恩情,真如赵青梧当初所言,若是没了宋老夫人,她可能早就夭折了。
明明她已经决定成婚了,宋老夫人眉头还是紧皱着,仿佛头顶还压着块大石头,大概礼成后,宋老夫人就能松口气了。
“以后我会过得很好,会常回侯府来看望祖母。”
“杳杳。”
玉昙躬身一拜,告别宋老夫人,再侧身一拜告别主位的玉征,玉征点了点头,隔着红纱瞧不清喜怒。
她转身跨过侯府的门槛,按理应当是长兄送她出嫁,她抬头瞧了一眼,门槛处空着的位置。
日后再见面,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只瞧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再用心的人也抓不住,这一瞬的停顿。
喜婆站在旁边催促道:“娘子,快走吧,以免耽误了上喜轿的时辰。”
*
虽说已和贺晟约定好,不作婚书,但为了宋老夫人安心,大婚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忙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她总算送进了新房里,贺晟还在前院应付宾客。
她端坐喜床,繁复大红嫁衣隆重,昙花纹样的束腰勒得她快喘不过气,下方坠有珍珠银链,长长的裙摆如花瓣铺散开,美则美矣,就是累人。
左右没人,华贵的凤冠重量不轻,压得她脖子疼,她双手握着脖子,转了转缓解不适。
她透过红纱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喜烛高燃,场景和梦境重合。
她不断宽慰自己,不会的,不会再发生梦中的事。
她没有嫁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就不会在新婚夜再被抢。
外间热闹喧嚣,喜宴宾客吵嚷着闹洞房。
喜婆孩童唱和:
“新郎新娘两情长。”
“一对鸳鸯入洞房,儿子儿孙福满堂。”
忽而喜气的唱喝声停了,变成可怖的寂静。
“吱呀——”门开了,随着沉稳的脚步声,高大的身躯越来越近。
她心头一跳,一切都对上了。
会是谁?
楚明琅?江听风?
不是说好不再纠缠了吗?
她害怕得不住往里缩,被困住的梦魇,还有被囚禁的厄运,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缓过神,怒道:“你不能进来,贺郎在哪?你不能破坏我的婚事。”
这是她能想到维持,平静生活最好的办法了,不能再被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