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总是愁绪绵绵,对我愧疚大过爱意,只要我提,她能给就当日给,不能给就存钱给。
这哪里是母亲对子女的态度,分明是欠债对债主的态度。”
所以赵秋词才会生疑,才会查,查到谢凌,才让掩盖女郎身份从了军,想要将真相找出来,阴差阳错找回了她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怎么可能不愧疚。”玉昙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滑落,她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赵秋词。
若是没有那些剧情纠葛,她知晓那一刻,至少能做到赵秋词这般坦荡放手。
“玉昙,这很公平,我过了十五年有娘亲的日子,别再愧疚了。”
赵秋词这番话一半算自己想说,一半算受人所托。
她求人查案,那人只求她别为难玉昙,至少明面上别为难她,倒没求她这般大度的别计较。
她到底是见过大漠黄沙的女郎,心胸宽广些,早些迈过这道坎也无妨。
赵秋词仿佛专程等她,对她说这一番话。
她坐在廊亭吹了会儿风,面上的潮湿干透了,才起身去禾祥院。
院子里那棵树荫下,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封信笺,指尖气得直发抖。
她走近了几步,站在椅子扶手旁,小声道:“老夫人。”
“出了府,脾气倒是见长了,祖母都不叫了。”病还么大好,宋老夫人气得闷闷咳了几声,“怎么罚了你跪了……”
她蹲在宋老夫人身侧,亲昵地贴着她的袖口,就同以前来禾祥院撒娇一般,“没有,祖母,我、我只是……怕你不答应我……”
这个角度,她刚好瞧见了信封封皮,来自岭南楚家,见她瞧见了,宋老夫人就将信大大方方给她看。
楚明琅想纳她为妾。
她已经不是侯府娘子,所以在他们眼里就不能当正头娘子。
楚明琅对她下情蛊,变相强迫她。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他,可是她和祖母的关系才好上一点。
宋老夫人怒道:“当初当真是看走了眼,亏我还去岭南了两个月,快拿笔来,回信拒了,我这老姐妹也是老糊涂了。”
她笑了笑:“祖母。”
宋老夫人回完信,开口解释前尘:“鹤安日夜勤勉用功才考上了状元,侯府荣辱日后皆系他身,周身不能沾半年泥点子。
你们已为兄妹十六载,若在一起,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别说仕途,侯府休要在汴京再抬起头来,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
她的笑意僵在脸上,手无措地攥着宋老夫人的衣袍。
原来面对不止被人嗤笑为人外室。
侯府声誉、威望,宋老夫人看重的一切。
她若是真的踏出去了就毁掉了所有。
“杳杳,也是到了年纪了,之前就张罗着给你相看,耽搁了这么久,早就该给你的亲事定下来,亲手养大的孩子,割舍不了的。”
宋老夫人低下头,定定地瞧着她,两月余,双目浑浊了许多,沉甸甸的亲情还在。
“杳杳,我再问你一遍,你和鹤安之间,到底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还是真的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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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请天假,现生出了点事。
第55章
玉昙低着头垂着睫, 盯着地上的青砖愣神,烈阳晒进了院子里,暑气蔓延开,气氛变得胶着又难耐。
刘嬷嬷站在一旁, 拿着小团扇为宋老夫人扇风驱暑。
随着微风一起到的还有那句语重心长的“杳杳。”
苍老的手握着了她的手, 指节突兀地耸起, 皮肤松垮的裹着指骨, 岁月侵蚀后留下一道道褶痕,已承受不住任何冲刷。
握着她时, 一如幼时带她学步。
幼时她常生病, 养大并不容易,纵使有嬷嬷在,宋老夫人也常在她床头守着。
她走路比常人晚, 愁坏了宋老夫人,牵着她走遍了禾祥院的每个角落。到五岁时, 宋老夫人都牵着她走, 那时候她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妇人, 绝非现在犹豫又寡断。
思量太过才会犹豫,忧思太重才生病了。
谁能接受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和孙子在一起?
她紧张到手心濡湿,自以为有的些许勇气,早就溃散一空,绷直的脊背弯了下来。
宋老夫人得知她去风旭院并非风月后, 扼在她喉咙的枷锁终于松了, 总算能喘口气了。
这一切已经都比她预料得要好, 只要不打破……
人总是贪心不足,她已经为她的贪心付出过一次代价了,总得要舍弃些东西。
“祖母, 怎么会这么问?”她仰着头脸上带着笑,一如之前撒娇耍宝,“我和阿兄之间只有兄妹之情,这段日子阿兄只是照顾我。”
那双紧绷的手松了,周遭的氛围松快了下来,热气都被扇子扇了干净。
宋老夫人眼眸里闪着庆幸,笑道:“好好好,好孩子,杳杳,是我错怪了你,人老了总是糊涂。”
她贴着宋老夫人膝头:“祖母。”
宋老夫人又抓着她的手,慈爱地盯着她,语重心长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是时候定下来了。”
她回握住宋老夫人的手,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祖母,这一次我想自己选。”
她不想和对她下情蛊楚明琅扯上关系,也不想隔着恨海的江听风有任何纠葛。
以后她要过得舒坦一点,肆意一点。
比起成婚,她更想一个人走,去惠州继续做生意,或者去其他地方,年少因为生病拘泥在一方宅院,现今反倒生出了,出去走一走的念头,日后总归不会过得太差。
她明白需要一桩婚事来堵住流言,让宋老夫人安心。
宋老夫人笑着拍她的手,应下来:“好好好,都依你。”
*
曲州,九峰山,深夜。
一行数百精锐,披星戴月骑马在深山疾驰,玉鹤安骑着马,单手握着缰,揉了揉眉心。
原本计划一个半月的就返程,拖拉到两个半月。
谢凌和赵子胤的案子旧人证词,相关证据收集好,回汴京后便可呈往大理寺,翻案指日可待。
他到曲州后,便寄了一封书信回汴京,而后又寄了一封,没有一封回信。
“小没良心。”当真是一个字都不回他。玉鹤安笑骂一句,好在干完最后一件事,就能赶回汴京。
曲州被劫,汴京大皇子就不会动手,也不知道玉昙在汴京过得怎么样。
九峰山发现铁矿,大皇子秘而不宣,反倒派出几名幕僚相继来此,其心昭昭,这就是要肃清的最后一件事。
“在那。”府兵将领指了指远处,他顺势望去。
荒山之中点点星火,再近了些,众人弃掉马匹疾步前行。
开山取石,冶炼铁矿劳作之人多为村民,被强行掳来,四周围着一圈短打兵卒。
数百精锐神兵天降,打了个措手不及,将其围困住。
楚明琅绕过府兵就往外跑,还没跑出百米,就被一颗石子击中右膝,摔倒在地。
慌乱往下滚,摔倒在乱石头之间,一头磕在大石头晕了过去。
等楚明琅再醒来时,他正躺在冶铁农休憩的木屋里,休憩用的稻草散了满地,乱糟糟,臭烘烘。
额头剧痛,迎面又是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挺拔的身姿站立,整个屋子都变得逼仄。
“楚明琅,私自开采铁矿可是死罪。”一道声音响起,如催命恶鬼。
楚明琅吓得一哆嗦,抹了把脸擦掉脸上的水渍,才看清来人,仿佛瞧见了新生。
若是玉鹤安将此事瞒下,或是将他的名字从名单中除掉,一切都还有转机。
楚明琅抹了把脸,连忙辩解道:“鹤安兄,这不是我干的,我毫不知情啊。”
“方才那几人都全部指认你。”玉鹤安居高临下,面色冷淡如常,大片阴影投下,像地狱爬出的修罗。
那几人同为大皇子幕僚,出身不如他,出了事竟然想将他拉出去顶锅。
“不是这样的,鹤安兄,我怎么敢……做这一切。”
“哦?”玉鹤安明知故,“那你是为谁做事?”
楚明琅卡壳了,若真是供出大皇子,那他才是走投无路了。
“鹤安兄,我们两家世交,我与玉昙情投意合,她不能没有我,你只要当作没瞧见我,这一切……”
一脚猛地踹了下来,踹得他后退好几米,后背贴着墙才停下来,胸口剧痛,楚明琅不明所以捂着胸口。
“楚明琅,好大的脸面,玉昙对你念念不忘?”玉鹤安蹲在他身边,“敢不敢告诉我为什么?”
“自然是两情相悦,我钟意玉昙已久,玉昙亦然。”
屋子内只有一盏油灯,微弱的烛光在山间清风下乱晃,他瞧不清玉鹤安神情,半明半暗间只剩下恐惧。
“那你带在身边的岭南女子,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两情相悦。”玉鹤安逼近一步,雪亮的刀刃一闪而过。
楚明琅心念一动,原来玉鹤安发这么大的火气是因为这个,可是玉昙已非侯府娘子,他还愿意依着约定,求祖母纳玉昙为妾,已算重诺了。
“这些我都会处理干净。”楚明琅咽了咽唾沫,希望玉鹤安念在玉昙的面子上,饶过他,现在情蛊应当发作得厉害,玉昙应当身心皆向着他,“鹤安兄,玉昙难道没向你提过吗?我们当真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玉鹤安把玩着匕首,“那我就解了你的两情相悦。”
雪亮的刀刃离他越来越近,刀口划进了他的皮肉,“玉鹤安,你不能杀我,我父亲是郡王,我们两家是多年世交。”
玉鹤安怒道:“多年世交,你还下蛊。”
楚明琅震惊:“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