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季节,她都不爱动弹,春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成了她最大的消遣。
夜里仍旧梦魇,她已能安然睡上三个时辰,不用每日挖空心思往风旭院跑。
玉鹤安肉眼可见的变忙,从最初她被咬时,每日都来,到现在已三四日都不曾见过他。
楚明琅倒是日日都来,她对他的感觉变得微妙起来。
对他有意无意地亲近,变得没那么厌恶,甚至身体的本能想亲近他。
心头升腾出一丝念头。
也许试着接受他,届时他念着情谊,不会对她做什么,甚至可能会出手帮她。
她捂着心口。
这种念头太可怕了,有种将自己性命交在别人手上的无助感。
她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享受清静,没多久院子外便响起了脚步声,她挪开了账本。
“杳杳,整个侯府就你最清闲。”楚明琅着明蓝圆领长袍,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快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动作间能瞧见,手腕处露出一抹亮色,再仔细些能瞧见,戴着一个半指粗的银镯子。
儿郎银饰不少,但多用作发冠或腰带上,儿郎戴银镯在汴京极其少见。
“怎么还在发呆?”楚明琅走近了些,站在玉昙身前。
玉昙生得白皙,虽说扣着账本,脸颊还是被晒得红扑扑的,像极了少女见到心仪之人的羞赧。
这些日子玉昙不再抵触和他亲近,他无须再站在离她好几米远的位置。
“太阳晒糊涂了?”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你让开些,挡太阳了。”
她在屋子里都快躺得长蘑菇了。
“你脸都晒红了……”楚明琅蹲下身,差不多和躺椅齐平,趴在躺椅旁边。
阳光重新落回了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手指出现在她脸附近,似乎是想戳一下,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身体仿佛生了自己的意识,又偏离了回来,好在手指已经挪开了。
近日来,她腿伤好上不少,自被蛇咬后,好像染上了些其他病症,最初只是不知何时起痒意,不管沐浴多少次,都无法消除病状。
近两日痒意消停了些,心口变成了难言的躁意,小腹像灌满了水,难受得快要坠下去。
她捏了捏藏在袖口的香囊,一手捂着小腹,缓解那股子躁意。
楚明琅将玉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情蛊开始起效了,他笑了笑:“侯府都忙翻天了,你不去看看?”
她一懵。
一时间,想不明白最近府上在忙什么。
“当真是躺糊涂了,鹤安兄拿了殿试第一,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消息刚传回侯府,宋老夫人正筹备宴席,宴请街坊,沾沾喜气呐。”
她惊道:“阿兄,中状元了。”
剧情里提前知晓是一回事,当真面对了,她心中仍然是藏不住的雀跃。
多年苦读终于高中。
“你若是反应再慢一些,恐怕就瞧不见鹤安兄回府了。”
她也顾不得身子的不适了,将账本一扬,立马起身,往府门处走。
只是走太快,受伤的右腿就显出疲态来,小腹又像揣着秤砣。
新伤和旧伤仿佛一下叠在了一起,她越想快,她就越发慢了下来,她甚至感觉右腿有些使不上劲。
原本她歇在院子里,又不常走动,她以为右腿痊愈了。
她有点恐慌,晚点需要找个大夫再瞧一瞧,她才不要变成瘸子,一辈子跛着脚走路。
“方才跟你说时,还在发呆,现在知道急了。”
楚明琅快步走到她身侧,扶着她的右臂,她总算稳健些了,那股子躁意在楚明琅接近了那一刻,被按回了身体里。小腹的坠意,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酸胀感,仿佛揣了一肚子浑水在那晃荡。
“府上的人怎么都提前不告诉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她?
楚明琅扶着她,从岚芳院到府门前,走了半个时辰,酸胀感越发明显。
府门前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宋老夫人被众人围中间,笑盈盈的。
门前的两头石狮子上都扯上了几圈的红绸,门前的空地上放了一大圈的鞭炮。
“杳杳和明琅来啦。”宋老夫人的视线从巷子口,挪到楚明琅相扶的手,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祖母。”
“宋老夫人。”
自从玉昙病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玉昙对楚明琅再也不是那副生冷模样,也不会时常去黏着玉鹤安。
这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今天是个好日子,鹤安高中是一喜,你家祖母来了好几次信了,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便是第二喜,双喜临门。”
楚明琅笑道:“多谢宋老夫人成全。”
她沉默了半晌没出声,仰着头往外望,长明从巷子外往侯府里跑。
“郎君回来了,郎君回来了……”长明喜气地叫喝声。
她全然听不见祖母和楚明琅在说些什么了,长明满面红光地进了府门,一道挺拔的身影骑着高头骏马出现在巷子口。
玉鹤安身着绛红状元服,红艳映在脸上,清冷的脸变得生动起来,愈发俊美无双。
未及弱冠便高中状元,当真是少年得志。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宋老夫人面前,行礼。
“祖母,孙儿回来了。”
“鹤安辛苦了。”宋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肩头,“这么多年,总算熬出来了。”
“鹤安兄。”
“阿兄。”
玉鹤安转身,瞧见她那一刻,莫名觉着他的神色冷了,视线从她的脸一路挪到了她的手。
好似喜庆戛然而止。
她蜷缩着指尖,才发现指尖被人攥在手心里,掌心发热,交握的掌心生出了,黏腻的汗意。
她连忙将手往外抽,好在楚明琅握得不算太紧,一抽便抽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奴仆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炸开的小炮直往她身上蹦,她往旁边躲了躲,高大的身躯已将她笼罩住了,宽大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挡住了嘈杂的声音。
鼻尖嗅到的不是熟悉的雪松香,而是檀香,那一刻,本来试着接受的味道,浑身都变得抗拒起来。
鞭炮声持续了几十息,她躲了躲,待到鞭炮声全停了,她伸手将楚明琅捂耳朵的手挡了下去。
“杳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子小。”楚明琅宠溺地笑着,松了手。
她想往旁边挪挪,手臂却被楚明琅扶住了,楚明琅低头离她很近,压低声量道:“小心些,仔细脚疼。”
疼意从腿腹和脚腕处传来,好似她再胡乱动作,便真让她变成瘸子,她顿时不动了。
“才几日功夫,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得赶快就将你们的婚事定下了。”
宋老夫人笑着打趣,没人瞧见在楚明琅捂玉昙耳朵时,玉鹤安同样伸出了手,被宋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挡了过去。
“快进去,在府门前傻站在干什么,快进去吧。”
刘嬷嬷扶着宋老夫人在前,楚明琅就势去扶玉昙,却被一只手抢了先,强势地分开了他们,将人护在自己身下。
“特意没告诉你,怎么还是来了,脚伤不是没好吗?”
有力的手掌扶着她的臂弯,摩挲间升起热意,让她口干舌燥,下腹发紧。
“阿兄,我想瞧一瞧,你高中了是大喜事……”
离开楚明琅后,下腹的酸胀感和坠意席卷而来,她站不住了,几乎是被玉鹤安带着走,借着他的力,才能走回去。
楚明琅望着前面依偎着的身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嫉妒填满了整个身体。
不过没关系,只要情蛊在,以往越是亲昵之人,只会让火越燃越旺,升腾而起的情.欲,他人不过是饮鸩解渴,除了找他……
玉昙能挨过第一个月,还有第二个月……
越往后越难捱。
人总归会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谢谢 以南 玉盐柚子 米猫 。晏&涣 的营养液。[垂耳兔头]
国庆快乐[加油]
情蛊的作用还是要有的[奶茶]
第43章
宴席开在正厅, 宾客之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宴请乡亲的席面开在外间,沾沾喜气。
夜幕暗了下来,宋老夫人站起身, 想要当众宣布另外一个好消息时, 被玉鹤安拦了一下, 原本那身绛红映照出还有几分喜色, 已全然淡了下去。
语调又冷又硬:“祖母,今日不合适。”
怪异的气氛持续发酵, 不住地有人往这瞟, 宋老夫人垂眸,清了清喉咙,最终坐回主位上, 维持住了这一室的和谐。
玉昙坐下狂灌下了几盏茶,那股子躁意才被压下去些。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只一瞬间的工夫, 玉昙能察觉到宋老夫人不高兴了。
是什么能在这么大喜的日子惹得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