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春日夜间寒凉,那一直温热的指尖,居然被冻出了几分凉意。
她主动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半的床榻,眨巴着眼睛,“阿兄,你上来歇会儿吗?”
肩膀绷直,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紧张姿态,极其厌恶和人接触的模样。
她分明记得玉鹤安幼时没这些毛病。
再往里挪了挪,后背抵在墙上,让出极大的位置,努力向他展示,床榻很宽,她绝对碰不到他,让他宽心。
“阿兄。”
见玉鹤安迟疑了好一会儿没动,或者让他去外间的软榻上睡,隔着一堵墙,应当也不会梦魇。
玉鹤安却除了鞋袜,动作微僵地上了床榻,一大半的身子都落在床外,她们之间隔着快两臂的位置。
“睡吧。”玉鹤安手交叠放在腰侧,双目合紧,极其标准规整的睡姿,似说完这一句话,便陷入了梦乡里。
幼时也常合塌而眠,她原本想着,现今应当也没什么。
她忽视了,若是追溯起上一次同榻,恐怕得七八年前,玉鹤安早就不让她随意上他的床榻,书房的软榻为她备着后,玉鹤安也极少歇在上面。
床榻上还有一人,存在感极强,那股子雪松香张牙舞爪地透了过来,不断往她身上钻。
她睁开眼,最初还只是小心偷瞄玉鹤安,待到她观察了几十息,身侧之人,呼吸绵长,是当真睡着后,她便侧过头,大着胆子瞧他。
视线从俊美锋利的眉眼,沿着脖颈向下,到宽阔的肩膀,腰线往下越收越窄,均匀结实的肌肉,覆盖在纤长的骨骼。
再往下……
她突然意识到,玉鹤安没被子。
他当真是太累了,居然连被子都没盖,直接躺着就睡下了,穿着又十分单薄。
四月,她屋里的地龙和炭盆都熄了,这样冻上一晚上,必定得风寒。
被子就放在靠墙的柜子里最上层,走几步打开柜子就能拿到。
叫醒他去拿,或是她下去拿,好像都不怎么现实。
她往外挪了挪,玉鹤安的呼吸如常,她又挪了几寸,他们的距离缩短至一臂。
她动手掀开被子的一角,往外扯了扯,分出一半搭在玉鹤安的身上,好在她的被子足够大。
就算同盖一床被子,她们之间还留着一臂的位置。
一个应该不会惹他犯病的距离。
很好,两全其美。
她闭上眼,她惯用的昙花香里,掺杂了雪松香,诡异的和谐,又令她安心。
睡意上来得比以往都快,她原本以为还得等到三更天。
不过半炷香,她就入了梦乡。
倒是原本在玉昙身侧沉睡之人,瞬间睁开了眼眸。
那双琉璃色的瞳孔里,不再是化不开的严冰,藏在冰层下暗流涌动显现。
无边的夜色下,真实面目暴露无遗,他将不再克制隐忍,在她面前装兄长样子。
视线贪婪地舔舐着外露的肌肤,红润的脸颊,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纤细修长的脖颈。
寝衣的领口微微张开,露出大片雪腻,纤直的锁骨,藕粉的细绳贴着肩颈绕在脖颈后,绵软顶开小衣的领口,莹白晃得人不敢睁开眼。
想让她欢愉度过一生,成了拴住他癫狂的唯一绳索。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未再近半步。
正如白日里,他还是她信任的兄长一般,做她最坚实的依靠就好。
两人之间空荡,春夜的凉气直往里灌,惹得熟睡的玉昙频频皱眉,她循着本能寻找冷意的源头,却找到了一具结实暖和的身躯,还染着她喜欢的味道。
他的身体一僵,腰被一双纤手环住了,紧贴着他,脸埋在他身前嗅了嗅,拧着的眉头松了,喜欢讨好似的蹭了蹭,白皙的面颊,被蹭得更红了些。
强行克制的欲.念,撕开了这具皮囊的一道口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直至裹满全身,又直直往一点聚集,在黑夜里张牙舞爪,嘲笑他的克制不过是一个笑话。
十几年的圣贤书全部念到了狗肚子里,三年游学的磨炼心性也不堪一击。
玉昙的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随意扫过的眼波,便能毁掉他所有清冷的表皮,变成一个只被爱恋、欲.望驱使的怪物。
他将遵循动物的本能,将喜欢的伴侣叼回他的巢穴,圈禁起来,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她将完完全全独属于他。
不想推开,黑夜拉他沉沦。
手生了自己的意识,已抚上脸颊,指腹轻轻戳一下,软肉下陷,包裹住指腹,无声地纵容他的逾越。
顺着饱满的额头,摸到了薄薄的眼皮,指尖碰到的一瞬间,眼睫轻颤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处呈浅褐色,淡淡延伸至眼尾,似画笔扫过,为她添妆。
玉昙松了发髻,发丝披散在后背,有几缕调皮的鬓发落在颊边,他抬手将它们拨弄开。
指尖触碰到耳尖,顺着小巧的耳廓向下,莹润的耳垂被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似世间最美好的珠玉。
幼时玉昙曾羡慕过女郎,佩戴各式漂亮的耳珰,当嬷嬷真举针为其穿耳洞时,她又害怕地躲开了,故而她是没有耳洞的。
转移注意力半晌,奔腾磅礴的欲.望没有丝毫的停歇。
他认命似的深吸一口气,享受此刻的甜蜜与煎熬。
在这个温柔的良夜,一切都惹得他放纵,沉沦。
一刻钟后,多年克制总算让他的理智回笼。
怀中人总算意识到不对,环在他腰间的手松开了,往里面挪了挪,睡回一贯的位置。
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他甚至不明白,到底是放松还是失落。
无形的大手攥着他的心脏,所有的不甘心,淅淅沥沥地流了出来,变成可怖的藤蔓,缠绕在他身后。
玉昙幼时睡觉从不老实,晚上睡一觉,能将床榻滚一圈。
现今看来也没长进多少,在中间滚了一圈,又回到原本的怀抱里,亲昵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一直举着的手,总算环在纤腰上,越收越紧,直至没有一丝缝隙。
他总算是明白,他放不开手,一直他都放不开手。
他只想玉昙待在他的身边。
不是以妹妹的身份。
她们之间早就过界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 。 米猫 玉盐柚子 半鸳纸 AQ 的营养液[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开心捏
第42章
醒来时, 她伸手摸了摸身侧被褥。
空的,甚至已经冷了。
离开很久了。
她怀疑玉鹤安就在旁边,躺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装装样子让她安心, 好在她睡得不错。
这一场病休养了快一个月, 总算能下床走动。
她梳洗完, 换了身鹅黄色襦裙, 挪到院子里晒太阳。
她捏了捏命运多舛的右腿,这几个月受伤好几次。
赵钦那边派往惠州的人选落实了, 她这边派谁去, 一时间犯了难。
兰心乃家生子,父母皆在侯府,定是不愿离开。
巧心再过两个月便要成亲了, 她已提前给她备了红包,打算放她出府。
只剩下慧心, 慧心倒是有心去惠州, 她若是去了, 汴京的生意就没人管了。
她拿着账本挡太阳,是时候将生意牵出去了,到时候她也有退路。
“娘子,你唤奴婢。”慧心快步进了院子,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府外办事, 生意上的事, 玉昙基本全权交给她, 若非玉昙生意上的重大转变,不会唤她回府,“最近盈钱足, 是要将生意再扩大些,还是将盈钱存入银庄。”
“慧心,我之前向你提过,去惠州之事。”玉昙挪开了账本,定定瞧着慧心。
慧心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她离侯府时,若是留为己用,便再好不过了。
“娘子,惠州奴婢是可以去,汴京可找到代替奴婢的人手……”慧心伏在她的身前,小脸上满是忧虑。
她明白慧心的担忧,扩张生意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原本的基业。
慧心不明白,她本就没打算待着汴京,所有的事业生意都得往外移,越远越好,这些权贵越难伸手到的地方越好。
日后她和赵青梧的日子才能自在。
她将账本里夹着的宣纸递给慧心,她特意去讨的奴契,昨日写的放契书。
慧心拿着接过奴契时,双手一颤,“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要去远方,自由身还是方便些,汴京的生意,这几日能转卖的便转卖了,价钱低些也无妨,银钱除去四千两,大数额全部存往银庄,小份额就带在身上。”
四千两是她还给侯府的本钱,日后再骂她,总归不会太难听。
慧心眉头拧死:“何须这般着急,慢慢变卖就是……”
为商者最忌讳的便是让利,恨不能将每一分都抓在自己手里。
“得加快些,惠州的生意没那么好做。”她将账本挡在脸上继续晒太阳,“这些多久能办完。”
距离她暴露的时间没多久了,若是真暴露后,她恐怕是一分钱都带不走了。
“娘子。”慧心直觉不对,但看玉昙已没心思再讲下去,“一月之内,奴婢便能办好。”
“嗯,办好后便和赵钦的人动身去惠州吧。”
“是。”慧心领命退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