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鹤安语调淡然,接着揉她的脑袋,“没有。”
脑袋总算没那么疼了,“真的?”
“酒量不好,酒品不错,喝了就睡。”
“那也行吧。”她瞧了瞧玉鹤安那张八方不动的脸,没露馅就行,她念叨着正事。
玉鹤安出生于正月初一子时,新年伊始,阖家团聚的时刻。
她撑起身子,脚踩在地上还有点轻飘飘,像踩在棉花上,她飘荡去了小案后,拉开妆匣取出锦盒。
她双手捧着盒子,一路飘忽地回到玉鹤安身边,但未将盒子递给他。
玉鹤安的视线落在了锦盒上,如意阁的物件,约莫是件饰品。
“这是什么?”
玉昙的手指在锦盒上拨动几下,未将盒子打开,“阿兄,你将眼睛闭上。”
“为何?”
“先闭上。”玉昙捧着盒子站在他跟前,见玉鹤安迟迟不闭眼,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大有他若是不闭眼,就双手捂住,“阿兄,快闭上嘛。”
“嗯。”玉鹤安轻轻应着,乖乖将眼睛闭上。
玉鹤安冷淡的气势,多半来自于这双眼睛。
瞳孔颜色偏浅,身量太高,看人时总是半垂着眼睫,年少老成,唇角总是抿着,显得冷漠。
这双眼睛闭上了,神色放松,昏黄的烛光为这张脸添上暖色,倒显得俊美又温柔。
若是嘴角能往上扬一扬就更好了。
若是幼时,她必定上手了,但现今她只能绕到玉鹤安身后。卸下了玉鹤安的玉冠,长发落下,柔软顺滑。
她的手指穿梭在青丝之间,快速将长发梳好,拢于金冠内,最后扣上了发带。
她像只忙碌的蜜蜂,绕到玉鹤安前面,弓着身子前倾,调整着金冠和发带的位置,金黄和赤色的发带为玉鹤案添了几抹艳色,像清澈湖水里,搅乱一湖春水的锦鲤,平添生气。
“阿兄,好了,可以睁眼了。”
玉鹤安一睁眼,琉璃色的眸子如霜雪,压住了金冠的艳色,仍是清贵的玉鹤安。
玉昙笑道:“生辰快乐,阿兄。”
“原来你躲躲藏藏是为了这个。”玉鹤安一歪头,脸从她身边侧过,好闻的雪松香掠过,玉昙退了一大步,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坐着。
赤色发带垂下,玉鹤安抓住了发带的尾部,红艳绕在他修长的指节间,指腹摩挲着孤鹤。
清冷和色气缠绕在一起。
“还挺别致,这也是如意阁订的?”
玉昙低着头,小声道:“购置发簪时,看到觉得很适合阿兄,就买了下来。”
“杳杳有心了。”
她抬头,眼眸亮晶晶:“阿兄喜欢吗?”
玉鹤安玩着发带,“日常用太隆重了,用作弱冠礼上又太浓艳了。”
这就是不满意了。
她想送一顶浓重华丽的发冠让玉鹤安记得,偏偏忽略了他的喜好,玉鹤安衣服配饰多为浅色,她却给他挑选了金冠配赤色发带。
完全没有能用上的地方。
玉鹤安揶揄道:“成婚时用倒是可以。”
玉鹤安侯府嫡子,日后肯定会袭爵,仕途顺遂,相配的也是贵女,他的婚典必定是极其隆重,发冠到婚服肯定是定制。
极其出众的绣娘修纹样,届时也不会是孤鹤,会是鸳鸯戏水,会是其他图样,反正不可能会用她的发冠,玉鹤安这是在诓她。
玉昙低落道:“阿兄,不喜欢?还给我吧,我重新送一个。”
玉鹤安低着头:“送出去的礼物还能收回去?”
“阿兄你不喜欢,日后也用不上。”还不如留在她这儿。
“没有不喜欢,不是说了我大婚的时候用吗?”
玉鹤安又诓她,她也瞧不见玉鹤安大婚,她心里更堵了,也不再提还发冠的事了。
她飘回小案前,去拆玉鹤安送她的新年礼物。
锦盒打开,是一本关于苗疆蛊虫的书,不同于楚明朗的残卷。
这本书将蛊虫种类罗列整齐,有的常见的蛊虫还画上了图样,玉鹤安甚至添加了些注解,方便她看明白,最后面还有一则关于苗疆的故事。
她收到高兴极了,指尖摩挲着书的枯黄封面。
这发冠着实挑得不妥当,玉鹤安不喜高调华丽,她却全凭借自己喜好办事。
她应当也没有下次机会了,她想尽力补救一下。
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玉鹤安到底想要什么。
都怪玉鹤安,明明她半个月前,她就问了,没告诉她。
她回到玉鹤安身边,在他身旁坐着,“阿兄,你想收到什么礼物?最想收到什么?”
玉鹤安薄唇张了张,还没发出声音。
玉昙忙道:“不准说这个就行、没什么喜欢的。”
玉鹤安手支着脑袋,有点好笑:“就非得送?明年再送也行。”
因为没有明年了,明年她就被赶走了,到时候以她的名声,侯府不会再愿意和她有任何牵扯。
最好的结局是剧情完成后,她能脱身去找梧娘。
玉昙坚持:“补上,我想今年补上。”
玉鹤安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头顶,停了一会儿,“再送我一条发带吧,不要太浓艳就行,这个绣娘绣得很好,我很喜欢,烦请她再绣一次。”
方才郁结的情绪散了些,她的刺绣可是被渔阳众长辈夸赞过,还算玉鹤安有眼光。
玉昙点了点头:“嗯,绣娘很难请,我花了一番功夫。”
玉昙靠坐着守岁,外面偶尔还会有鞭炮声,玉鹤安话少,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她坐了一会儿便开始犯困,靠在玉鹤安肩头,迷迷糊糊便一觉到了天亮。
*
大年完,离科考就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玉鹤安需得静心备考。
玉昙从以往的日日都去书房,变成隔一日再去,再到隔两日去,去也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他。
商队又走商一个来回,替她赚了不少,她的荷包鼓鼓的,盘算着该找些新的门路,最好能在惠州先扎下根。
梧娘的身子恢复,就在这几日打算离开汴京。
她以梧娘的名义在银庄开了个户头,将最近盈利银钱,刨掉日常开支全部存在了里面,足足三千两。
至此,她才知梧娘的真名——赵青梧。
银装掌柜的是个四十岁年纪的中年人,感慨地叹了口气。
“小娘子,你也叫这个名字?”
玉昙低低应了一声,攀谈起来:“嗯,掌柜还认识其他人也叫这个名字。”
掌柜晃了晃脑袋,捻着胡须陷入回忆里:“年少时认识位女郎,也叫这个名字,遇到山匪时救过我。我曾经去寻过,打算报她的救命之恩,可惜没能找见人。”
“那女郎听着倒像一名女侠。”
掌柜摇了摇头:“是个聪明又柔弱女郎,和她夫君很是恩爱,肆意江湖。”
“那也算美满。”那肯定不是梧娘了,梧娘的样子,一瞧便知这些年过得辛苦。
掌柜陷入回忆里,手脚极慢,半晌才将票据给她,她收好票据,打算去送送梧娘。
她戴着幕篱打算离开,想早些去见到梧娘。
问一问梧娘的身世,问一问她的父亲。
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她迈出几步,手腕却被抓住了,她一抬眸就是那双琉璃色眼眸。
“阿、阿兄。”她如同干坏事被抓包的稚子,慌乱抬手捂着被风扬起的纱幔,挡住满脸心虚。
“你去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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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怎么戴着幕蓠?”
玉昙人美也爱美, 若是打扮得漂亮了,必定是在他面前晃,恨不能转几圈,什么时候有这种低调姿态。
忽而, 他突然意识到, 也许是季御商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
认为美貌给她带来的灾祸, 让她遮掩和避讳。
摘花者犯戒, 从来不应怪在花过分明艳上。
若是这事让玉昙留了阴影,他倒是有些后悔, 让季御商死得如此痛快了。
手腕被纤长的手指握住了, 玉鹤安低着头瞧她,视线穿透幕篱瞧见她的心底。
她扯了扯,让玉鹤安再低下来些, 神神秘秘凑了过去,两颗脑袋抵在一起, 人流浪潮中, 似相互依偎在一起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