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上次他在李府已教过她该如何处理。
他握着书卷的手收紧,沉声道:“玉昙,季御商为人轻浮,实非……”
门第不相对,地位悬殊,为人轻浮,实非良人。
玉鹤安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回答,一抬头,只见玉昙已靠在软榻睡着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青丝倾泻满榻,呼吸间眼睫轻颤。
说什么一起温书有意思,原来是跑他这儿躲懒睡觉了。
玉鹤安嘴角噙着一抹笑,起身将对着矮榻的窗子关了,外间的凉风再也透不进来。
玉昙似乎睡得极不安稳,整个人像睡在矮榻边缘,歪歪扭扭地,一翻身就能从矮榻上摔下。
“你呀。”玉鹤安长叹一声,他回书案拿了本书,坐在榻上,手掌撑着矮榻将边缘的位置挡了,玉昙再晃便是坚实的手臂,睡觉也安稳了。
玉鹤安侧坐在矮榻上,神色仍是一片淡然,反正在哪看书都一样,不过是换个位置。
这个姿势睡了半个时辰,玉昙似乎觉得不够舒服,翻身换了个位置,变成正对他。
玉昙的脸离他的手掌不过一指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的伤口处,像极了夏日里拂面的热浪,带不来清爽却又舍不得躲开。
手背有了奇怪的痒意,伤处大概要长出新的皮肉了。
玉鹤安不自在地别开眼,正打算抽回手。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玉昙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闹腾着一转身,寻着热源贴近他的手背,似乎觉得不够,轻轻蹭了蹭。
柔嫩的颊肉在他手侧擦过,她最后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贴着他的手侧再次睡了。
白皙的颊肉被挤得陷下去,软滑的触感紧贴着他。
他离开分毫,玉昙秀气的眉毛拧紧,小脸更往这边挤了挤,贴得更紧了。
明艳的眼眸紧闭,如鸦睫羽轻颤,眼下的青黑脂粉都盖不住,也不知道每晚在忙些什么。
“算了,好好睡会儿吧。”
玉鹤安长叹口气,保持这个姿势未动,视线已经挪回了书卷上。
*
玉昙醒来时,已是薄暮时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快揽尽,整个世界只剩下阴阴的昏沉。
她揉了揉眼睛,思绪慢慢回笼。
这一觉睡得比昨日还要长,还要安心。
她像一株快要渴死的花,突然有人将她放进了池塘里,泡了泡,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书房已点上了灯,仅一盏孤灯撑起方寸间的光亮,玉鹤安坐在书案后姿势未变。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冷峻的脸上,俊美的五官在半明半暗间,平添几分神秘的魅惑。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脸颊发热,轻轻唤了声:“阿兄。”
玉鹤安头未抬:“醒了,书看完了。”
“一不小心睡着了,我明日再看吧。”玉昙脸上羞红,嗫喏了半晌没再说出话,起身下了榻。
玉鹤安轻笑一声:“算了吧,你什么时候想读书的。”
平和的语调没有怪罪,带着一丝纵容。
“啊——”玉昙羞赧抬眸,见玉鹤安眼底有隐约的笑意,原来她方才没有听错,真的是纵容。
玉昙转过脸,瞧见墙壁上几个小孔。
她突然记起,玉鹤安午间没有小憩的习惯,最初书房里是没有放置矮榻的,这里挂的是投壶或是弓箭。
她摩挲着指尖,是什么时候变?
作者有话说:
----------------------
谢谢路邊當鹹魚的营养液[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看到留言很开心[比心]
我一直以为自己挂了更新公告,结果没挂出来。[裂开]
第9章
玉鹤安天资聪颖,十岁中秀才。
夫子将他视作世家弟子中的楷模,布置课业时格外关照,名家撰解也是一本接一本地往他这塞。
上午在国子监听夫子讲解经文议理,下午还得困在书房读书练字。
宋老夫人不让她一人出府,她又总想出侯府玩,想吃杏花巷的拔丝糖。
总得等玉鹤安下午做完课业才能出侯府,牵着她穿过侯府长长的后巷,拐弯再走上半刻钟才能到杏花巷。
拔丝糖紧翘,他们到时时常是日暮。
十次有九次都买不到,但买到那一次,她总是格外的开心。
只是等待玉鹤安的时间总是太长,她总趴在书案的另一头睡着。
那时候,对她而言书案太高,脚总是不能落地,趴在上面睡完觉后,总是脚麻手软。
在她再一次睡午觉后,起身摔倒后,书房就多了一方矮榻,她再等玉鹤安时,就光明正大地歇在矮榻上。
“在想什么,笑这么开心?”
玉鹤安不知何时悄然走到她身边,投下大片阴影,那股好闻得雪松香更近了,她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到后仰,嗔怪道:“阿兄,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玉鹤安脚轻轻在地上跺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挑着眉盯着她,“没声音吗?”
幼稚的举动,让如今的玉鹤安和记忆中重叠,他们之间似乎找回了些,幼时亲昵的氛围。
好像他们之间,只是她单方面地远离了五年,现今她又跑了回来。
高兴、欢愉充斥在心间。
她让出些位置,拉着玉鹤安的袖子让他在身侧坐下,“有声音,我现在听到了。”
“在想什么?”玉鹤安顺着她的力道,坐在离她一臂的位置。
“杏花巷的拔丝糖,过几日我们去吃吧。”她掀开玉鹤安的袖子,右手的手侧连带着手腕红了一大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了。
玉鹤安一顿,眼睫低垂,没接她的话。
“阿兄,你看书时小心些。别让书将手压了,我昨日带来的药,你放在何处了?”
玉昙起身在小案处找见了药膏,去外间净了手,拧开药膏轻轻涂在玉鹤安的手背上,水泡已经全消了,边缘处甚至结了一层浅浅的疤。
再过不久就会全好了,只是瞧着要留瘢痕。
玉鹤安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下次会注意不让书压到我的手。”
她莫名觉得玉鹤安的话有些揶揄的味道。
玉昙将药膏放回原处,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兰心已提灯在门外等她。
她装模作样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阿兄,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玉鹤安鼻头皱了皱,闻了闻,屋子里只有惯常的熏香,混杂了点药的刺鼻的味道,再仔细嗅着还有一缕昙花的味道,很清淡,不仔细压根闻不到。
玉鹤安皱着眉摇了摇头:“没什么味道。”
“阿兄是你的熏香,我想讨一块。”她走到熏炉前,装模作样地再闻了一遍,“就是这个味道。”
“让长明取给你。”玉鹤安敲了敲窗,唤长明进来。
长明躬身道:“郎君,可是要传晚膳了。”
“去取一块熏香来。”
长明视线在玉鹤安的身上打转,又挪到了玉昙身上,“熏香?”
玉昙笑嘻嘻道:“就是给我的。”
兰心伸长脖子往里张望了八次,玉昙讨了香,便带着兰心回了自己的岚芳院。
玉昙主仆二人离开,风旭院一下子重归寂静。
玉鹤安执书卷动作、脸上神态未变,长明莫名觉得他的情绪冷了。
“郎君用晚膳吗?”
他自幼跟着玉鹤安,是侯府的家生子,见过他们兄妹幼年相依陪伴。
原以为玉昙会留在风旭院用晚膳,他特意嘱咐了小厨房备玉昙的饭食。
这对兄妹虽相差仅两岁,但口味天差地别,玉鹤安口味清淡,玉昙重甜重辣,完全吃不到一块儿,膳食都得单独备。
玉鹤安放了书卷,视线落到了漆黑一片的院子。
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去查查季御商最近的动向,生意所接触的人和事,所有无关紧要的都要查查。”
“是。”长明原以为玉鹤安与玉昙生疏,已不打算管玉昙的事,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破冰,他自是欢喜。
*
岚芳院。
下午睡了饱饱的一觉,玉昙心情大好,用晚膳都多喝了碗汤,吃饱喝足她躺着软榻上消食,随手翻着慧心整理的账本。
“娘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每次去完郎君那都心情大好,喝汤都能多喝两碗,娘子你小时候的脸是这样的。”兰心双手比画着圆盘的模样,转身将软榻边上的灯点上,将果脯放在矮几上。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玉昙狐疑地瞧了兰心一眼。
虽说同为兰心、巧心和慧心同为她的贴身婢女,但兰心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在祖母院子时便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到底是要更亲近些。
“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训斥娘子,不让你去郎君那时,娘子你哭了三天,眼睛肿得像核桃。”兰心煞有介事地伸出三根手指,“还是老夫人带你回渔阳老家小住,你才没闹腾的,五年前过年,咱们都是在渔阳老家过的,江郎君还给你做了弓弩,带你打鸟玩……”
当初汴京暑热,宋老夫人又思念家乡,便带着她回渔阳住了两年,她们离开后不久,玉鹤安便参加了秋闱。
科考中举,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