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宝樱怔住。
她听到张文澜哑声:“樱桃,对不起。”
姚宝樱:“……”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他道:“可我还是要留下你。”
姚宝樱心中顿时翻白眼:我就知道。
不过,二人之间似乎不那般势如水火了,姚宝樱感受到精神上的疲惫。她趴在床沿上打个哈欠,张文澜道:“上来睡吧。”
姚宝樱警惕抬头。
他道:“我不对你做什么。”
姚宝樱立即讥笑:“医师说你不要乱动,谁知道你是不是翻个身,都能晕倒呢?难道我害怕你吗?我们虽然彼此讨厌,但我到底是人,我还是要睡觉的!”
他轻轻地“嗯”一声。
姚宝樱确实太困了,身体也不太舒服,腰酸腿麻……她既生气又尴尬,还有点儿少女的害羞,瞪了张文澜好几眼,想看明白他这么个破身体,前半夜是哪来的力气。
淫、魔!
她上榻后,紧紧挨着床沿。二人之间距离宛如银河宽阔,宝樱随时准备逃下。
身后有气息贴来,她吓得心跳连连,手忙脚乱就要
翻身,语气带怒:“张文澜,我们说好了休战的!”
“是,我不对你做什么,”他贴来,从后抱住她,或者说,也不叫抱,他只是将额头抵在少女脊背上,“樱桃,谢谢你。”
姚宝樱:“……别用这种手段。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不会上当的。”
她硬着心肠,却僵着背没有挪开。
毕竟他只是贴着额头,而他头上染着血的绷带那么多。她若是动了,医师有可能冤枉她害他伤势加重。
更何况……
姚宝樱感到背脊上的衣衫微湿。
黑夜烛灭,寝舍幽寂。
姚宝樱语气古怪:“你哭了吗?”
他在后一言不发。
姚宝樱脾气暴躁,又有点快被他逼疯:“你别用这种手段啊,这对我没用……真的没用。
“张文澜,不许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你再这样,我也要哭了!”
张文澜终于把“囚禁姚宝樱”放到明面上的时候,他开始追着自己得到的金钗,查关于玉霜夫人的线索。
这世上,如今还能把他与玉霜夫人联想到一起的人,必然对云州之事知之甚详。
是张家的乌合之众,还是朝堂上的政敌?
张文澜追着线索,一点点查鬼市。他自然查出了那日张漠的到来,桑娘被鸣呶救走。但这不够,他继续往下查,线索追上鬼市的时候,那躲在暗处的张伯言,自然要浮出水面。
但在此之前,鬼市的人,也心揪姚宝樱的去留。
容暮与赵舜二人跟着鸣呶,听那被救出来的桑娘,磕磕绊绊说最近发生在张家的事。如此,他们确定姚宝樱确实身在张家。而姚宝樱在张家待遇很不错,人称“二夫人”,比两月前的“二少夫人”还升了一个品级呢。
桑娘吞吐:“只是,坊主看我的眼神很怪……”
鸣呶在旁插话:“对,宝樱姐看我和桑娘的眼神,都很怪异,就像……她不认识我们一样。”
桑娘连连点头。
赵舜脸色微变:“不行,我们还是得救宝樱姐。谁知道张二对她做了什么……”
容暮则转向他,若有所思:“你那日让我所射的金钗,作用仅仅是刺激张二吗?”
赵舜睁着无辜的眼睛:“不然,还有什么作用呢?”
容暮:“我以为你是借机提醒宝樱一些事。而宝樱一定是意识到了,才不愿意离开张家。你和宝樱针对张二郎,有一些计划吧?”
鸣呶和桑娘,双双看向赵舜。
赵舜脸色微不自在。
他笑道:“宝樱姐是和我有一些计划。如今鬼市被夷山之事牵连,又因反抗朝堂而被包围……朝廷显然想对我们做些什么,我只是觉得宝樱姐留在张二郎身边,会帮到我们。”
鸣呶闻言,也苦下了脸。
她喃声:“其实,朝堂是需要有人为这些事负责。我哥哥也没办法……”
容暮淡声:“没必要让宝樱为此事负责。”
赵舜眉头轻蹙,满心纠结,却也叹口气,默默点头。
他看一眼小公主,慢慢苦笑:“朝堂有可能拿我们开刷……宝樱姐如今身在张府,至少张二郎会保她,她是安全的。而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鬼市不是有地窟通往城外吗?我们也许可以逃亡……”
鸣呶忽而起身。
容暮:“或许,‘十二夜’出山,为此事兜底。”
鸣呶又看向他。
赵舜也怔住。
鸣呶:“是、是江湖上很厉害的那个联盟吗?可以号召江湖势力的那个盟约?你、你……容大哥,‘十二夜’在汴京的地位,和你们以为的不一样。这里的人……”
“朝堂提防江湖,江湖提防朝堂,自几十年前的前朝末期,天下大乱,这一切早就开始了,”容暮含笑,“十二夜本就背负‘刺杀霍丘王’之名,如今再背负一个‘与朝堂为敌’的名号,又有什么关系呢?”
鸣呶急道:“但是、但是宝樱姐来汴京,是为了缓和双方矛盾,寻求合作……”
容暮:“合作的前提是手中有刀。”
鸣呶更急,但容暮朝赵舜道:“‘十二夜’的名号,有必要让汴京知晓,让当今皇帝知晓——我们还活着,我们无意与朝堂结怨,却也不会任由阴谋横行。”
容暮起身。
朝堂争斗,故意朝鬼市递出杀伐之刀。若非他正好在此,若非宝樱为鬼市保留了力量,鬼市早就沦为这一次朝堂阴谋的牺牲品了。
姚宝樱想庇护鬼市,但是姚宝樱只是一个小孩子,他这位师兄还在,岂能让宝樱出头呢?
米奴从房梁上跳跃而下,踩在他肩头。
容暮朝赵舜微笑:“你应当有法子,让世人误以为,‘十二夜’齐齐聚头汴京吧?”
赵舜朝着急的鸣呶露出一个抱歉的无奈神色,却朝容暮颔首。
赵舜转身去安排事宜,鸣呶急得不行,隐隐觉得事情朝不可挽回的方向急泻而下:该怎么办?朝堂和江湖之间的信任问题过于严重,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都怪那个陈书虞……
鸣呶怔住。
对,是陈书虞的缘故。
皇兄为了保陈书虞,想牺牲宝樱姐。小水哥为了保宝樱姐,希望她游说鬼市主动牺牲。
他们都不是得利方。
谁在此事中得利,谁才是真正背后指使者。
大家都疯了,局势在失控。鸣呶急匆匆离开,前往陈家。
众人各有算计的时候,姚宝樱仍被困在寝舍中。
她那假夫君躲着她。
呵呵。
正好给了她尝试解锁的机会。
姚宝樱每日在屋中捣鼓,拿着簪子尝试从各种角度戳铁链上的锁孔。她日日尝试,努力地寻找逃离这间寝舍的可能。而这一日——
“咔擦。”
手上的铁链居然被她解开了。
姚宝樱呆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才欢天喜地地从床上跳起。
手上的铁链与床柱相连,脚上的并没有。她无法解开脚上的,却已经可以自由行动。
姚宝樱藏起自己脚上的
铁链,跳上房梁,躲开侍卫们的眼线,直奔张文澜的书房。她这几日,已经将寝舍中的案牍努力看了看,半猜半蒙下,发现其中没有重要信息。那么,姚宝樱便相信假夫君的重要文书都藏在书房中。
半个时辰后,姚宝樱心跳咚咚,在侍卫们换班之际,钻入了湖中心的书房中。
她钻进去,便感觉到书房中另有一人。
而她还没来得及探查,便听到外面侍卫淡声:“把门窗打开,二郎吩咐定时检查书房。”
姚宝樱躲在门后,一下子怔愣住。
书房光影错乱,她看到门帘后影子晃动,侍卫们开始推门。她急得额头冒汗时,一只手伸来,拽住她手腕。她猛地绷起心神,回头看去,一下子愣住:长青大哥。
比她先一步钻入书房的人,竟然是长青。
长青朝姚宝樱低声:“别发出声音,这里有密道,跟我来。”
姚宝樱迷迷瞪瞪,被长青带着按了什么机关,钻入书房的地道中,躲开了上方侍卫的搜查。姚宝樱大脑宛如浆糊,跟着长青进入密道。二人弯弯绕绕同行一刻,到了终点。
宝樱发现这里是一处暗室,安置许多书架。若非有人指路,她找不到这里。
姚宝樱声音被卡在喉咙中:“长青大哥,你、你……”
……你背叛了二郎?
你在找什么?
长青别开眼,淡声:“你我各做各的事便可,不必多问。”
他自如地走向那排排书架,从中翻找东西。而看他这熟稔模样,显然他这样做,已经不是一两日。
姚宝樱定定看着他,好一阵子,她心头竟有些酸楚。
阿澜身边的所有人,都背叛阿澜了吗?
张漠,鸣呶,长青,以及……自己。
没有人爱阿澜,在意阿澜么?
长青低声:“你若不忍心,既然手脚得到自由,逃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