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床柱撞去,血溅满地。
姚宝樱扑去,撕心裂肺:“阿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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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觉不觉得酸爽~!这两章连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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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何愁富贵不相逢1
姚宝樱拖着手脚上的锁链,将撞柱晕倒的青年搬回床上。
门外不断有敲门声,显然先前她那声尖锐的喊声,惊动了府上侍卫。而侍卫们大约猜得到屋中会发生什么,此时只敢敲门,不敢推门而入。
姚宝樱总自诩自己豁达,此时也不免精疲力尽,大脑空白。
这与她想得不一样——
她本只想和他闹开,刺探二人身在此局的目的,继续那件“自己失去记忆前可能在做、如今自己已经忘了、事态却可能还在失控”的任务。
如此,才不枉费容师兄射入府邸的那根金钗所发挥的提醒作用。
对了……那根钗子呢?
万没想到,扮演她夫君的阿澜公子血溅床柱,昏迷半死;她自己衣衫不整,也失了清白,事后竟然得不到休息,要将张文澜搬回床上,为二人穿戴好衣物,整理一室狼藉。
然后,她才敢喊侍卫们进屋,叫来府中豢养的医师们。
姚宝樱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做这些事。
医师们本就常备着,毕竟在出事前,张文澜就已经昏睡了一日。他也真会胡闹,连吐了两次血,甚至撞柱……
他这般年轻,就吐血两次。以后他怎么办?
姚宝樱捂住脸,神色寡而木,呆呆坐在床榻边。
屋中为了驱散那股味儿,她笨拙地点了香。她分不清贵族郎君那些熏香怎么用的,她随便地将一块香饼扔在香炉中。如今满室人员进进出出,围着张二郎,姚宝樱被挤在了外头,闻着这屋中燃起的熏香,终于寻到了一些安稳感。
不过,这香气太浓了。
张文澜平时似乎就用这种香……
而一想到张文澜,姚宝樱便不自在地往帐帘内缩了缩,手脚上的锁链磕碰出清脆的声音。
她怔一下后,低头去研究自己手脚上这副与床板绑在一起的锁链,发愁间,听到一个青年淡漠的声音:“熏香是用樱桃花做的,在汴京比较少见,除了二郎,无人会用这种香。而他为何用这种香,我都明白了,你应该比我明白得更早吧?”
姚宝樱睫毛颤一下,抬起。
她嗫嚅,声音很虚:“长青大哥。”
满室侍卫与医师们想法子救治张二郎的时候,只有长青靠着床柱斜身而立。他身量比寻常男子都高大些,这威猛身量,遮挡了那些医师和侍卫窥探过来的各类目光,让宝樱稍许安心。
长青又低头看她手脚上的锁链:“你也不必费心解这锁链。他想困住你,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姚宝樱心想未必。
她口上寥落:“你就与我说这些。”
她稚嫩的语气有些寂寞,长青愣一下,低头看她。
生机勃勃的小娘子耷拉着毛茸茸的头颅,乌发梳得乱七八糟,额发还有些潮湿。长青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但他目力实在太好,他随意一
瞥,就看到了她朱唇上的一点咬痕。
他猜到她遭遇了什么。
看她如今这副恹恹模样,长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憋出一句:“要不,你不要和二郎对着干了。”
姚宝樱不语。
姚宝樱心想你懂什么呢。
喜爱的夫君一日之间变成一个假扮夫君的伪君子,而这个伪君子,让她失去了三年记忆。可即使失去三年记忆,她却仍是记得张文澜的——
她对张文澜的皮囊和性情,有一种出于好奇的喜爱。
但是他暴露出的本性,又让她惶恐。
她没料到事情到这一步,她害怕了,她好想逃。但她被铁链锁在床边,如今众目睽睽下,似乎又没本事逃跑。
姚宝樱心跳时轻时重,耳朵却还伸长,要听那些医师们诊治的动静,看他们能不能救回那位试图自尽的张二郎。她努力集中精神去琢磨铁链,铁链哐哐响,那些侍卫们瞥来目光,姚宝樱又慌得正襟危坐。
她觉得他们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又恼又恨,面颊绯红,头颅越来越低。
长青:“你看,你玩不过二郎。他连命都不要,你拿什么和他玩?而你落到如此境界,我看你……精神倒也还好。我不是说你不该坚强,我的意思是……你没二郎以为的那么恨他,对吧?”
姚宝樱怔忡抬头。
长青说得非常犹豫。
显然他自己弄不懂感情,也十分困惑。他只是觉得……事情似乎没必要到今日这一步。
三年前的二郎与姚女侠发生过什么,他只从禁园的仆从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但三年后的二郎与姚女侠相处,若是没有那些利益纠葛立场分明,这二人本身,其实没有那么大的矛盾。
那么,何必每次都收场得如此惨烈呢?
二郎自从与姚女侠重逢,跳河过,在雨中晕倒过,跳下悬崖过,如今连撞柱都发生了。
旁人是谈情说爱,二郎是在玩命。
而姚女侠,每次都大叫大闹,却始终没有摆脱二郎。
宝樱武功这样好,她总是摆脱不了二郎,除了她别有目的,除了二郎手段高超,难道没有些旁的原因吗?
长青劝姚宝樱:“你们吵便吵了,你也没必要把他刺激得去死吧?”
“我没有啊,”姚宝樱好惶然,整个人语气都是飘的,“他有病,我弄不懂他。我怕了他,他就是我的克星。他不应该这么做……”
长青:“你教他嘛。”
姚宝樱愣住。
她快吓得跳起:“我与他不共戴天……”
长青轻飘飘:“那你就应该放着他不管,他失血过多的话,很快就死了。你不就轻松了?”
姚宝樱脸色苍白:“你胡说!我怎会那样做?”
长青:“那你是因为善良,还是因为不忍呢?”
长青叹口气,半真半假地看她一眼,说:“最近是多事之秋,你身在府宅中,不知外面的风雨多有复杂。我每日很忙,你二人的情感问题,便不要给旁人增加负担了。你忍一忍……”
姚宝樱敏锐:“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何情势复杂?”
长青睫毛一抬。
他静静看姚宝樱一眼。
姚宝樱正想趁机向他多打听,那边医师中有一人舒口气“救过来了、救过来了”。
于是长青回过神,提醒姚宝樱一句:“管好你男人,别让他再寻死觅活。他的状态,影响整个局势。”
姚宝樱面红耳赤。
她辩驳“不是我男人”,但长青身子站直,走向那些侍卫们,硬是将那些不快的侍卫们劝走。医师们则结结巴巴地来和张二夫人说二郎的身体状况、注意事项,不敢多提一句二郎额头撞出的肿块、脖颈上分明被人牙齿咬出来的痕迹都是怎么回事。
姚宝樱手背在后,藏起自己手脚上的铁链。
她故作镇定地听医师们的话,脑海中时不时转着长青的话:……长青大哥在暗示她什么呢?张文澜的状态影响整个局势的话,整个局势是什么呢?
这个局势,会是她进入张宅的目的吗?
姚宝樱因猜测而心跳加速,却在探头看到那床榻间昏睡的青年后,她又开始害怕得想远离——
打探局势,也得活着呀。
张二郎实在太可怕了。
她不敢玩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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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夜”中,第十夜“官匪亲如盟”与第十一夜“故园葬故人”,师传墨家,擅用机关。
姚宝樱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小十”“小十一”。但如今的小十与小十一,并不是最开始的。原先的第十夜与第十一夜在当年太原之战后,便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如今的小十与小十一,是那二位收养的徒弟。
徒弟本事自然是不如师父的,更何况师父已经退隐江湖,那继承了名号的两位徒弟,便也跟着隐退。
姚宝樱能见到小十与小十一的机会不多。
所以她从那两个孩子身上学的机关术……马马虎虎。
马虎到,让她解不开这手脚上的锁链。
医师们走后,寝室重新剩下昏迷的张文澜、与铁链斗争的姚宝樱。
姚宝樱解不开锁链,心中琢磨难道要用内力震碎?可这锁链看上去宛如硬铁,似乎震不碎吧?何况她如今身上有伤,内力也不是巅峰水平……
姚宝樱烦恼地在床边走来走去,铁链叮咣间,她想着要不还是试试用别的器具砸开吧。
她的陌刀呢?
她扭头要去外间取陌刀,铁链被拉得绷直,她被绊一脚,发觉自己走不出内室。她愤怒地去瞪视铁链另一头的床板,这一看,她霎时吓到——
床帘被银钩半挑,扯开一半。月白色的纱帐擦过青年细白的手腕,狭长的眼睛。
此时,那双狭长的眼睛,便静静地看着她。
张文澜不知何时醒来了,眼珠子死气沉沉,就这般看着她和铁链对抗,一言不发。
姚宝樱全身寒刺倒立,绷起全部心神,僵硬又警惕地看着张文澜。
他很虚弱。
他额头的血被布条束住。医师包扎伤口当然不讲究美观,只讲究实用。而就是包扎得并不美观的布条束在他发间,露出一段乌发,擦在他脸颊上。
青年面色惨然,却唇红齿白,目光清泠间,有一种落花溅水般的零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