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曾想到,这一召,连下了十二道金令折腾了近半个月方把人勉强召回。
安阳
薛慈满脸灰败的扔掉了兵器:“这陛下到底怎么想的,是在玩闹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边疆有多少百姓死于战乱,现在班师回朝?女真人就在隔壁虎视眈眈。”
砚华也气得要死,一众将士怨愤冲天。
他们的血液还在沸腾,一双双眼眸泛着血气,全都盯着宁宗彦做决定。
昔日高高在上、锦袍洁净的侯爷也灰扑扑的,英挺的脸颊一侧还残存着刚刚凝固的血痕。
到处是一片硝烟、腐尸、以及黑乎乎的脸颊,希冀的看着他。
他心头梗塞,艰涩难言。
满是血痕与脏污的手缓缓放开了长戟,任由其扑通摔在了地上。
“回临安。”
而与此同时,倚寒给自己把脉,手腕处如走珠般滑利的脉搏清晰跳动,而自己的月事已经迟了好几日了,倚寒心头顿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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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战役参考的是历史上的事件。[比心]
第66章
那一瞬间, 倚寒脑中迅速的闪过了多种可能,并且附加了很多的后果。
最后暗暗斥骂宁宗彦,简直是混蛋。
她当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居然玩儿起了阳奉阴违,又骗她, 给她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她现在还在丧期啊, 还为衡之守丧,要是祖父知道了,肯定会对她失望的。
她气的太阳穴发疼,把桌子上的书全扔了出去,还惊动了何嬷嬷:“二少夫人, 怎么了?”
“没事, 掉东西了。”她平静说完, 矮身又捡了起来。
她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落掉这个孩子。
她是个大夫, 自然不会稀里糊涂急急忙忙的就喝药,此地是国公府, 身边还有何嬷嬷在, 做这事比之生育一样麻烦。
她抓回药后翻找医书时才发觉远比她想象的麻烦。
更甚至,用药多少, 克数都是有讲究的, 需要更加有经验的大夫根据自身身体状况调整,稍行踏错, 带来的后果可能会血崩、后遗症。
更别说还得有人伺候、看顾, 处理后续。
她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最好是出门一趟, 留够修养的时日,然后再完好无缺的回来。
“什么?你要回庐州?”老夫人吃了一惊,拧眉看着她, 满脸都是不悦。
“不好好在府上呆着守丧,去庐州做甚?不是我说你,前儿些我才与你祖父说了,要好好照看,这世道还在打仗,你一个柔弱妇人,出去了出什么事儿我还怎么跟你祖父交代。”
提及祖父她面色闪过犹豫,但她垂下头:“昨日衡之给我托梦了。”
老夫人眉心一跳:“什么?”
“他怪罪我呢,怨我没好好照看好崔叔,叫他就那么临安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消陨了,所以孙媳琢磨着还是得亲自给崔叔立坟去,崔叔是庐州人氏,还有一些亲戚在,怎么着也不能不明不白连告知都不告知罢,孙媳到时候寻到亲戚,给一笔银钱安置,再为崔叔办个葬礼,也算全了这养育之恩。”她擦着眼泪道。
老夫人却是心里一咯噔,瞧她,这事情频出的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了。
崔长富好歹也是她孙儿的养父,人没了竟连个着落都没有,若是日后被庐州的亲戚寻上门儿来岂不是落人把柄。
得亏是冯氏提了。
她犹豫一下:“你说的有理,赵嬷嬷,拿一百两银子给倚寒,就当是我出一份力,拿过去给他们安置了罢。”
“但你一个人去也不成,叫何嬷嬷跟着你,我再拨给你几个婆子丫鬟,再带些护院,走水路快,快去快回。”
倚寒心头一喜:“是,多谢祖母。”
她快步回了兰苑,何嬷嬷赶紧指挥下人给她收拾东西,倚寒淡淡道:“不用带太多,箱子什么的就没必要了,从轻从简吧。”
“唉好。”何嬷嬷感叹她真是没什么架子,换作旁的夫人们,阵仗大到恨不得到处宣扬。
倚寒都琢磨好了,庐州有崔叔在,到时候她去了就装作刚刚发现崔叔没死,这样何嬷嬷也不会怀疑,去都去了,就在庐州住个十天半月,期间再与崔叔再行商议。
再者先前崔叔走时急急忙忙,她也没与崔叔见上一面,不知道现在他过的怎么样了缺不缺钱。
衡之走了,她得负责给崔叔养老。
临安城待的她沉闷,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去过了,也幸而宁宗彦打仗不在。
她东西收拾的很快,半日就好了,定的车程在第二日,她又写了封信叫人送去冯府,给冯叙。
说她要出门几天,要是祖父问起来帮她斡旋一下。
……
宁宗彦已经连续赶了三日路,原本丰神俊朗的脸颊都憔悴了,朝廷催的厉害,陛下连下十二道金令才把他催上路已然是极度不悦。
届时他回去后可能迎接的并非是庆贺,可能是质疑,兴许是指责他为何抗旨,有何居心。
这一路上所到之城的知州全都接到了消息,仿佛都提前预料到了一般,在城门前前来迎接。
虽说笑脸相迎,但接待行径却宛如看管犯人似的,知州府内外都隐晦的布防了兵力。
他不自觉好笑,需要他,却又防着他。
“侯爷,临安那边儿传消息来了。”砚华进了屋,“二少夫人出府了,身边跟着不少人,去了码头,大约是要出远门。”
宁宗彦离开前在府外布防了自己的心腹,一旦倚寒出府便会自觉跟上。
宁宗彦果然脸色冷了下来:“她要去哪儿?”
这是知道他回去了要跑了?
“船是开往庐州方向的。”砚华生怕他又冲动,毕竟他主子一遇到冯娘子的事就跟失了心智一样。
“既然何嬷嬷都跟在身侧,说明二少夫人过几日就回来了,庐州应该是崔长富住的地方,二少夫人估摸着是去探亲了。”他赶紧说。
宁宗彦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马上就要到平阳府了,宋将军也在,过了平阳府就是临安。
在漫长的沉默后宁宗彦的话叫他一下子心心了:“我去庐州。”
“不行,侯爷,一路上都是丞相耳目,您要是走了,丞相肯定会借题发挥,先回临安,再去庐州也不迟。”砚华赶紧劝阻他。
“凭她的心思,这会儿要去庐州,我不信她单纯去探亲,更何况,祖母应当也不会放她离开,因为祖母压根不知道崔长富还活着,她去庐州,必然是有别的目的。”
在她的事情上,他总是不够冷静,他怕她又跑,再也不回来了。
庐州靠近楚州,而楚州又在边疆地区,女真人一旦进犯,难免波及庐州,他也不放心。
“你们回去,我去庐州。”若是队伍与他一起去,平阳府就无法按时到,他不想连累他的下属。
砚华不放心他,生怕丞相背地里搞什么鬼:“那……叫薛慈带些人跟侯爷去,属下带队伍回临安。”
“好。”
宁宗彦不再犹豫,起身上了马。
薛慈得知他的打算后没有说什么,翻身上马跟随在他身侧,随行的人也就三五个,皆是他的心腹,几人变了路,照着东侧官道去了。
倚寒几人乘坐船只一路颠簸,饶是她做好会晕船的准备,也备好了汤药与薄荷香囊、参片、但她还是吐的昏天黑地。
好在以晕船为遮掩,何嬷嬷也没有起疑心,只是一直侍奉在侧。
水路几日,她瘦了一圈,除了呕每日便是躺在床上心里咒骂宁宗彦,待好不容易到庐州时她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他们本就走在水面上,气候炎热,水汽湿润,众人身上皆被闷起了一身疹子,幸而她随身携带药膏,当即拿了出来给众人解了困局。
一路相处,下人们对她更亲近了。
尤其是何嬷嬷,倚寒不仅没架子,还处处体谅她,叫何嬷嬷心里温暖。
下船时,何嬷嬷搀扶着她:“唉哟喂,二少夫人受苦了,赶紧的,先去驿站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寻崔家。”
倚寒没反对,随行护院在城内最好的客栈订了屋子,倚寒进了屋便睡得昏天黑地。
醒来后饿得肚子咕咕叫,何嬷嬷借了厨房给她煮了些清淡的咸粥,佐以爽口的萝卜,慰贴又舒坦。
“嬷嬷,明日你先和我去,阵仗不要太大,免得吓着他们。”
何嬷嬷自然应声。
吃过饭后,她便又睡了。
翌日一早,她梳妆好后抱着一百两银子与何嬷嬷出来了,下人已经给他们租好了马车,按照倚寒的指示寻到了庐州城下的山云镇。
此地背靠山,云幕低垂,取名为山云,崔长富当时采药、砍柴皆是在此山。
“老奴有幸竟是国公府第一个见识到二爷以前生活地方的人,回去后老奴啊得与老夫人、国公爷说说。”
眼下已至八月,气候一样很炎热,她额角出了一层汗,衬得小脸红润,到了庐州,她的孕吐便止了。
“就在前面。”
马车来到了一处篱笆院,倚寒便佯装叹气:“结果好些可能会有崔家的亲戚过来占了房屋,就怕已经荒废了。”
二人下了马车,往里走,倚寒心头惴惴,推门时看见了院子里蹲下来晒药的背影,她心定了定,开始演戏。
手中的包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似是惊动了吧老人。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崔叔?崔叔你……还活着?”
崔长富转过了身,瞧见了倚寒,眸中的诧异不是假的,他愣了好一会儿,倚寒便扑了过去:“崔叔,真的是你,你真的活着。”
她一把搂住了崔长富,指尖在他后背处点了点。
崔长富如梦初中,呐呐:“倚寒啊。”
何嬷嬷也吃了一惊,人居然没死,天老爷,真是没白走一趟,要不然老夫人还真以为人没了,祭拜时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二爷。
倚寒擦点了那几滴硬挤出来的泪:“崔叔,这位是何嬷嬷,我们还以为你死在了临安,幸而衡之给我托梦,说叫我回庐州瞧瞧,安顿您,谁曾想,老天有眼。”
何嬷嬷也赶紧说:“是啊是啊,您都不知道,老夫人还专门为您供奉了长明灯,她很自责没有照顾好您,所以这次特意叫老奴陪着二少夫人回来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