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宁宗彦见此,起身离开了。
倚寒跌坐在地上,松了口气,但这只是开始,宁宗彦肯定已经发现她了。
就像上次在公主府一样,夜半潜入她屋内……
“你出来罢。”
倚寒起身慢吞吞的出来,老夫人看她的模样,也只能安抚两句,而后叫何嬷嬷传膳。
倚寒脸色不太好,也没吃多少,一看就是心头积压着事,老夫人也没办法劝她宽慰,屋内气氛沉默凝滞。
用过饭后,她便随何嬷嬷回了耳房:“二少夫人,老奴还有事宜,先去老夫人那儿了。”
倚寒胡乱点点头,门关上后她脱力一般坐在门后,没多久,屋外响起敲门声,修罗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知道你在里面,阿寒。”
倚寒脸色煞白,却没有多少意外。
她咬着唇没有发声,警惕的防备着外面,生怕他发疯破门而入。
“你不必害怕,祖母方才说的对,我不该逼你至此,害的你东躲西藏,既然你不愿,那我们便回到以前,做回叔嫂,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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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宁宗彦:坑蒙拐骗中……[化了]
第58章
低沉的音色隔着门框, 宛如丝丝缕缕的线缠着她的喉头,给她带来紧迫的窒息,待反应过他说什么时她神情迷茫, 第一反应便是他定是在诓骗自己。
凭他的性情,他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便放过自己。
她咬着唇一时没说话, 她尽力缩在他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
宁宗彦没有再进一步推门入内, 而是就这么隔着门框,淡淡诉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私心作祟,马上就到了衡之的百日祭,你不想以他妻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去祭拜吗?”他低言诱哄, 以她最在意的事诱哄。
倚寒还是没说话, 宁宗彦便道:“我不进去, 放心, 我先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好像真的没声了。
倚寒才扶着门框站起了身, 耳畔贴在门口细细捕捉门外的动静, 直到这个姿势导致腰肢酸痛,她才迟钝起身。
宁宗彦真的离开了。
她脸色白如纸, 跌坐在床畔轻轻喘着气。
晚上, 万籁俱寂,寿和堂的正屋里跪着个高大的身影, 他脊背挺拔, 直直撑着木制拐杖一下下重重的敲打, 宁宗彦眉头都不皱一下,沉闷的击打声并没有引起老夫人的怜惜。
“我是老了,但没死。”
老夫人紧紧握着拐杖:“你娘落过孩子, 所以偏疼你,不需要你成大事,我可不是。”
“前线战役失败,你为何没有向陛下请征。”
“还在这儿搞什么儿女情长。”
老夫人似是打累了,扔掉拐杖,何嬷嬷搀扶着她坐回罗汉床上休息。
“祖母,现在即便孙儿请征,陛下和丞相也不会同意。”他淡淡道。
“他们防备国公府,可比防备女真族警惕多了。”
“住口。”老夫人冷冷呵斥,“这是你身为一个臣子该说的话吗?”
“你祖父的话都忘了吗?他一生为国卖命,死后都背着忠勇名号……”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宁宗彦只觉烦闷和讥诮。
忠勇?有何用。
还不是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他打断了老夫人的话:”祖母今日说的话,孙儿想了想,孙儿的确不该过于执着,冯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孙儿的确奈何不得,我答应祖母,与冯氏了断,就此做回叔嫂。”
老夫人一下子正了色:“当真?” ”是,孙儿何时哄骗过祖母。”
“不过,冯氏不能离开。”
他锋锐英挺的轮廓藏匿在昏暗灯光的阴影下,不辨神色。
老夫人变了脸色:“为何?难不成你……”
“唯有以叔嫂身份提醒,孙儿方能克己制欲。”
老夫人沉思良久:“你说的也有理。”
宁宗彦唇角轻轻扯了扯,带着满腹的从容与笃定扣头:“多谢祖母成全,孙儿会把一切过错承担下来,不会叫旁人指摘冯氏、指摘二房。”
“你身为长孙,这是你哥该做的。”
老夫人没有一味的偏袒他,冯氏一旦出现,这样的事确实对她的名誉是打击沉重的。
宁宗彦垂眸想,他的阿寒确实很聪明,以为拿捏了老夫人,觉得她肯定不会容许自己的长孙有污点。
那他便退一步,反将一军。
他起身离开,高大的身影融于夜色。
倚寒睡了一觉,被惊醒时看着窗外墨蓝的天色发呆,她抹了把冷汗,何嬷嬷忽而进了屋:“二少夫人,您醒了,那就过来吃饭罢。”
她放下托盘:“今日天热,多了些冷菜,吃着爽口清淡。”
倚寒嗯了一声,何嬷嬷说:“等您吃过饭,老夫人说叫您过去一趟。”
“好。”
她着实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些粥,便随何嬷嬷去老夫人屋里,一进入室内凉爽便驱散了她的汗意。
“老夫人。”她矮身见礼。
“起来吧。”老夫人似是有些疲惫,“府上终于消停了,这两日吓着你了吧。”
“还好。”她低着头道,“不过,兄长怕是已经发现我了。”
“放心吧,他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鼓捣。”
倚寒轻轻煽动了一下鼻尖:“老夫人,您腿又疼了?”
“嗯,老毛病了,习惯了。”
倚寒垂首又道:“听说过些时日便是衡之的百日祭了。”
“是,你想去祭拜他?”
倚寒点了点头:“自然,我终究是他妻子,还请祖母成全。”
“但你要走,你便不是他妻。”老夫人淡淡陈述。
倚寒倏然攥紧了手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答应过要送我离开的。”
“你先别急,若是怀修答应放过你呢?”
倚寒满脸不信,但她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免得叫老夫人觉得她自作多情。
“他叫你留下来,你还是衡之的妻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而他也会退居方寸之地,克己制欲,可若是离开,他便不能保证了。”
倚寒一瞬间便攥紧了手,这不就是在威胁她留下吗?而老夫人必定会率先作出有利于自己长孙的选择。
自己不过是占了先机,眼下他反应过来便以这种法子留下她。
“我知你不信任他,但不是还有我吗?日后他要是再纠缠,不用他说我也会叫你离开。”
她勉强挤出个笑,却比哭还难看:“老夫人若是不愿,那便把路引给我,倚寒自去便是。”
“你还在丧期,你要走,走去哪儿?去寻自由?还是去乡野间做村妇,亦或是做医女,救死扶伤?”
“年轻人不要那么单纯,你以为你走了会比现在过的更好?你会吃苦受罪,遮掩身份,为钱财奔波,甚至于会有无数男子觊觎,还要面临他的纠缠和搜捕,可能还会牵连别人。”
老夫人神情怜悯:“离开,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你还有祖父、亲人。”
“你的过去我都一清二楚,你的祖父老了,像我们这种年纪的人焉知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你忍心第二次因为一个男人再次抛下他吗?”
老夫人的话宛如一把利剑直直插在了她的心口,她高高在上的批判着她的天真、愚蠢和不愿弯折的骨气。
也当头一棒把她敲醒了。
她只知道躲藏,难道要一辈子躲下去吗?
老夫人看她的脸色,便知她动摇了:“你放心,怀修会为他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如今大夫人已为衡之借种生子,那个女子刚刚怀上,待生下后就是你的孩子。”
“我会对所有人说明缘由,不会有任何隐瞒,你不会受旁人指摘。”
倚寒想,原来高门宅院里的算计竟然这么多。
……
又过了两日,沉静许久的国公府陡然翻了天,消失许久的二少夫人忽然回来了。
还是由老夫人亲自领回来的。
寿和堂内,裴氏脸色铁青的看着老夫人身边的妇人,照旧是雪色及腰襦裙,发髻绾成了温婉的堕马髻,鬓边簪着一朵白花。
崔夫人和姚夫人面面相觑。
国公爷率先打破了沉默:“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让你的好儿子说。”老夫人锐利的眉眼凝着宁宗彦,倚寒垂着首,一言不发。
裴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宁宗彦干脆承认:“是儿的过错。”
“儿,厌恶冯氏,以为是冯氏的过错才导致二弟过世,所以便把冯氏关了起来,教训了一番。”
老夫人怔松片刻,而后眉眼舒展:“此事该罚罚,便交给你这做父亲的了,我便不管了。”
裴氏眼前一黑,气得直哆嗦,国公爷脸色难看至极:“你……孽障。”
倚寒全程都没有直视宁宗彦,她只是紧紧握着拳,一副不安的模样。
她的神情尽数落在宁宗彦眸中,他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她以前是锋芒毕露的、像一株有生命力的花,哪怕衡之死后,她虽沉寂,但脾性还是如以前一样。
众人脸色各异,对这个“关了两日”显然是有些异议,这说法可就多了去了。
而宁宗彦本就兼祧两房,谁也不知道他多此一举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