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阻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她死死咬着唇,眸中泛着冷意。
她一直觉得在同辈中,自己虽排为最小的媳妇,但论出身与地位必然是凌驾于冯氏,毕竟她出身低微,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但眼下却与她所想迥异。
若是生下子嗣,凭借老夫人偏心长兄的劲儿,她的璟哥儿定是会被威胁,此女她不能再留了。
……
冯承礼被一桶水浇醒,冰冷的衣服贴着皮肤,头发贴着脸,他头脑昏沉,宛如被劈开一般。
“醒了。”低沉的嗓音如寒潭般冰冷。
他费力地抬起头,朦胧的视线清晰了起来,桌案后坐着一道凛然的玄色身影,那张英挺的面孔他怎么也不会忘。
“宁、宁侯。”
宁宗彦平静道:“冯二叔。”
“是倚寒那个丫头骗你的,你可千万别听了她的蒙骗,她的脾性侯爷您是了解的啊,令弟的死与我无关,望侯爷明察秋毫。”
宁宗彦充耳不闻,指腹划过桌上的刑具。
冯承礼满脸浮现惊惧:“你……你当真听信了她的话?她自小便满口谎言,秉性恶劣,还被我父亲驱逐出冯氏,这样的女子必定是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摘责,贤侄若是信了她,可就进了她的圈套为她所利用啊。”
“她满心想回冯氏,技不如人便心生怨恨,正路不走便走歪路,她就是对我心生怨恨才栽赃的。”
宁宗彦犹嫌他聒噪,暗嗤:“即便她是你说的这样又如何。”
冯承礼不可置信,言外之意就是即便冯倚寒是如此,那他也不会改变主意:“你、你不是素来厌恶她吗?”
宁宗彦却回的牛头不对马嘴,语气隐隐带着笃定:“但是她喜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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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快发现寒宝骗他了[笑哭]
第35章
宁宗彦从屋内出来时已然子时, 高悬的月色冷冷笼罩着男人,砚华低着头:“侯爷,是回长公主府吗?长公主已经派人来催了。”
宁宗彦掠过他身边时隐隐带着一股铁锈味儿:“不回去, 回国公府。”
马车一路往国公府的方向去,宁宗彦在车内闭目养神, 砚华忍不住问:“侯爷, 那冯承礼……死了?”
“未曾,他身上应该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我暂且没杀他,只不过他嘴很硬,用了些手段罢了, 你找人看好他。”
“是。”
没过两日, 朝中丢失了一位太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果然致使大理寺介入。
冯府的人在大理寺门口敲鼓, 大理寺卿不得已之下亲自督办。
殷老夫人与冯家已故的老夫人是手帕交,自然率先听闻此消息, 便叮嘱了宁宗彦, 叫他也上些心。
“孙儿知晓。”始作俑者神情淡淡,脸色不变。
倚寒却愣住了, 满腹疑问。
人还没找到?按理说前两日那次就应该已经放了或者移交了官府, 怎么人还没找到。
她看向宁宗彦,他的视线却没落过来。
大约是衡之的死叫老夫人有了些对性命的珍视, 她现如今却喜欢时不时的叫孩子们聚过来, 说说话, 便很欢喜了。
传膳时,倚寒满腹心事,食不下咽, 再加上满桌子要么就是不能吃,要么就是她不爱吃,回回都要被塞什么补汤。
她现在闻着味儿都要吐了。
“来,二少夫人,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给您炖得药膳。”嬷嬷把一碗黑乎乎的泛着油光的汤放在她面前。
倚寒闻着难受,忍不住扶着桌缘干哕了几下。
这下可好,原本还低头吃饭的众人瞬间抬起了头。
姚夫人对倚寒向来感官很好,忍不住关怀:“怎么了?”
“没事,就是这汤太难闻了。”她把那药膳推得远了些。
宁宗彦蹙眉:“既不喜,那就不必喝。”
剩余的女眷,脸色各异,裴氏竭力忍住想询问的话头,低头吃饭,三房的则是隐隐带了些古怪。
大约是闻了那东西的缘故,倚寒整个鼻子都缭绕的是那股味儿,完全吃不下膳食。
她恹恹的脸色落在众人眼里更是猜测不停。
用过膳后宁宗彦想与她说两句话,结果被裴氏中途截胡,他眼瞧着裴氏火急火燎的把人拉走 ,他凝了脸色,吩咐砚华:“去瞧瞧他们说什么。”
倚寒被裴氏拉着离开,半路上裴氏便问:“你月事可来了?”
倚寒闻言脸色尴尬:“没……”
裴氏又细细询问了她月事几时来,算了算日子才惊喜:“已经推迟了五日。”
倚寒眨了眨眼,神色莫名。
“倚寒啊,你……莫不是有了。”
倚寒吃了一惊,当即就是绝无可能,她与宁宗彦……还未行那事,怎么可能怀孕。
她只得半是局促半是无言的解释:“母亲,我……”
“你自己就是大夫,你还把不出来?”在裴氏的催促下,倚寒只得单手把上了自己的脉搏,沉心摸索。
脉如走珠、流利圆滑,确实很像,她脸色呆滞,神情困惑,一时难以解释。
只不过即便是滑脉也不一定就是有孕,她读过医书,食积也可能是滑脉,亦或者气血旺盛。
她从医不过几年,全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腿疾上,对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
“确实是滑脉。”她欲言又止。
裴氏一脸惊喜,连唤阿弥陀佛,这话恰好被跟随而来的砚华听了个准。
他心头顿生惊涛骇浪,也来不及细听,便返回去禀报了。
但倚寒说完后又认真给裴氏解释了滑脉的可能:“除去妇人有孕,还有可能是食积或者别的,譬如女子气血旺盛也有可能。”
但裴氏却不信:“再寻个大夫来就是了,我看你啊,就是有了。”
倚寒欲言又止,索性随了她去,到时候不是,裴氏自会放弃幻想。
如倚寒一般的想法,宁宗彦亦是他们从未敦伦过,何来有孕。
“绝不可能有孕。”他很干脆的否认了砚华的话。
砚华摸不着头脑,自家主子如此笃定那必然是有什么内情。
他沉思半响又道:“离二爷逝世也就二十几日,二少夫人肚子里莫不是……二爷的遗腹子?”
当然只是他的猜测罢了,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滑脉是二少夫人亲口所言。
但此言一出,宁宗彦怔住了。
遗腹子?
不可以。
宁宗彦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她既已经向自己证明了喜爱,便是属于自己的。
淡淡的戾气从他眸中迸发,掌心的狼毫被他生生掰成了两段。
“若真是遗腹子,不能留。”他淡淡道,眸中晦暗不清。
砚华愣了愣,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对二少夫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那是人家和二爷的孩子,侯爷在这儿做主算什么。
但是他敢想不敢说,若他真说了,侯爷必定会生气,砚华自年少时便跟随他上战场,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女真蛮夷。
他见惯了侯爷杀敌的模样,从最初的少年意气到现在的刚峻威严、说一不二,他为大周付出了所有的心血。
即便如此,陛下与那些文官却对他口诛笔伐、猜忌越发深重,他不甘却无能无力。再者宁宗彦还要常年忍受腿疾发作给他带来的不便。
无法与人倾诉,年少至交知己全都驻扎各方,长此以往,他愈发的孤寂。
有时砚华瞧着也忍不住替他心疼。
砚华很明白,在他清冷的皮囊下藏着谁都未曾见过的、过分偏执的那脾性。
……
裴氏火急火燎的请了冯氏医馆的大夫来,她行径自以为低调,殊不知公府各方的眼线都盯着。
杨嬷嬷一出府便是有各房的眼线跟了上去。但裴氏浑然不觉,只沉浸在忐忑不安中。
大夫来后,裴氏催促着他给倚寒把脉。
“怎么样?大夫,是不是有了。”裴氏急着问?
大夫沉思半响:“虽说脉搏似是滑脉,但应当不是有了。”
裴氏登时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大夫,你再仔细看看?”
大夫无奈:“确实不是。”
倚寒收回了手,裴氏失神的坐在了椅子上,杨嬷嬷赶紧安抚着她。
她扶额:“送人出去罢。”
倚寒毫无波澜,心中嗤然:“母亲,我先回去了。”言罢离开了云香居。
守在一边的薛氏身边的女使春禾即回了院子,向薛氏禀报:“奴婢亲眼瞧着杨嬷嬷去请了大夫进了云香居。”
薛氏心慌气短,抚着胸口咬牙切齿:“给我母亲递帖子,就说她女儿和外甥遇到难处了。”
春禾应是:“少夫人,实则无论如何这爵位都是三爷的,既然是三爷的那璟哥儿日后也会顺理成章的继承,您也不必如此担心罢。”
薛氏斥道:“你懂什么,凭老夫人对长兄的那个偏心程度,冯氏的孩子一生,璟哥儿的爵位是必然会被抢走,怎么,你莫不是以为那孩子会继承凌霄侯的爵位?别想了,凌霄侯日后也会娶妻生子,要不然你以为大伯母费尽心思想叫冯氏留孩子呢。”
春禾当即噤声,出去给薛氏的母家递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