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倚寒如往常般来到了沧岭居。
这些时日天气渐热,一路上偶尔能听到蝉鸣声叫个不停,屋内已然不必点炭火。
砚华神色复杂的为她开了门,连他都觉得,二少夫人来沧岭居的这些时日沧岭居都多了丝人气儿。
“你来了。”
宁宗彦背对着她,正在博古架上寻什么东西,倚寒满腹疑问:“你……没把我二叔放了?”
“阿寒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他的语气飘然又冷淡。
“不是你?”倚寒怔住了。
“自然不是我。”宁宗彦终于转过了身。
倚寒神情狐疑,打量着他:“那为何会不见。”
“兴许是他还有什么别的仇家。”宁宗彦不以为意,“别提这些不想干的人了,过来。”
倚寒闻言走近,便闻他道:“如今春日,桃花盛开,我便摘了些酿酒,来尝尝看。”
“我不喝酒。”倚寒推拒,说完后又加了一句,“你既有腿疾也别饮了。”
宁宗彦眸光泠泠,宛如一泓春水:“我怎么记得阿寒三年前的时候偷了冯老太爷的陈酿喝得酩酊大醉。”
倚寒闻言脸热:“陈年旧事还是别提了吧。”
宁宗彦轻轻笑了笑,手执玉盏,一饮而尽:“是吗?”
倚寒见他不听,便不再说了,百无聊赖的想寻书打发时间。
她刚欲起身便被他攥了手腕拽入怀中,倚寒身形不稳,当即坐在了他怀中,气恼:“你做什么。”
宁宗彦不答话,扣着她的后脑勺侵略性极强的吻了上去,她还没说完话就被堵了回去,而后便觉齿关被撬开,浓烈的酒液顺着唇舌滑入了喉头。
她瞪圆了眼,伸手便要推开,奈何他手掌扣的死死,舌尖又极尽撩拨,倚寒手上使了力势必要把他推开。
但只推开一瞬他又堵了上来,唇瓣缠绵暧昧,在酒意烘托下水声荡漾。
倚寒觉得他这气势恨不得是要把自己吞吃入腹,反而叫她觉得有些可怕。
忽而她胸口一凉,灵台清明了些许,意识到腰间松懈,他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波澜起伏的沟壑若隐若现,再加之他动作越来越急促,原来的稳重与淡漠倏然消失,似一只被压抑已久的野兽,恨不得与她痴狂交缠。
倚寒一惊,排斥抗拒顿生,力道达到了最重,她终是推开了他,手掌又下意识地甩了出去,不轻不重的一个耳光落在了他脸上。
二人同时一愣。
倚寒怀疑的看着自己的手,她……她居然把宁宗彦给打了。
心虚一瞬她又硬气了起来,谁叫他非往自己嘴里灌酒,有点儿毛病,竟使这般下流的法子给她喝,还想对她……
她忍不住擦了擦嘴,脸上一阵阵滚烫的热意。
宁宗彦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打过别人吗?”
“什么?”倚寒烟眉轻拧,不知他是何意,而她打了他后脾气正不上不下梗着,说话有些生硬,并不想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说了我不喝,你做甚要这样喂我。”现在她嘴里一股花香与酒香混合,呼吸间气息飘然。
宁宗彦闻言冷冷看她:“你是怕伤了你腹中子嗣?”
什么?倚寒一愣:“你胡说什么。”
“每一次,每一次在我想相信你时总能做出让我伤心的选择。”
他喘着气,眼尾沾染了欲色与戾气,叫倚寒瞧着莫名害怕。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子嗣,我没子嗣。”她没好气道。
宁宗彦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有些暗哑:“当真?”
倚寒呵呵冷笑:“侯爷,你该清醒一下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宁宗彦没阻拦她,任由她推门而出,蹁跹的裙摆似是绽放的莲花。
倚寒心头又生气,又后怕,步履匆匆的回了雪砚斋,一路上忍冬见她脸色不对,猜测应当是与侯爷起了龃龉,一时没敢多问。
“别进来。”她撂下话后进了屋甩上了门,直奔她的樟木箱子。
她打开后抽出衡之的衣袍抱在怀中忍不住抹泪,然后把木雕娃娃、簪子、医书摆在她的脚边,围成一个圈,好像这就是她的安全之地。
寂静昏暗的屋子内,只有轩窗处透进来的冷白月光,使得屋内并非完全不可视物,角落里一道雪白的身影坐在那儿。
倚寒脑袋埋入膝间,深深嗅着那即将消失的气味儿,好似要把这味道永远的记住。
她好想衡之。
屋外,忍冬唤她要不要洗漱,倚寒没有回答,忍冬便以为她是睡了,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回屋一刻钟左右,院落门口一闪而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悄然靠近忍冬的屋子,安神香已经提前燃进了屋,他从缝隙中瞧着屋内忍冬已经陷入了沉睡,随后又潜到了东厢房门口。
倚寒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沉睡,再觉得不对劲时是被呛醒的。
她朦胧地睁开了眼,便见入目处一片火光。她一个激灵,震惊的环绕四周,原本昏暗的屋内不知何时起了火,火蛇肆意,宛如波澜一般模糊了视线。
滚浓的烟雾呛得她咳嗽了起来,她赶紧把地上的东西全部收进怀中,又疯了似的把箱子里的东西往自己身上装。
这是衡之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死也不能丢。
沧岭居内,砚华敲着屋门:“侯爷,雪砚斋起火了。”
宁宗彦抓起外袍便一跃而下,开了门:“怎么回事?”
“雪砚斋不知缘何起火,属下已经通知了城中救火队,往这边赶了。”
“阿寒呢?”他匆匆往外赶,问。
“少夫人、少夫人似是还在里面。”砚华声音压低。
宁宗彦脸色沉的可怕,薄缎似的乌发在空中飞舞,雪白宽敞的中衣玄震,在夜色中匆匆前行。
炙热的温度烧得倚寒浑身滚烫,她只得撕开裙摆,把桌上的凉茶倒出粘湿布条捂住口鼻,而后抱着那些遗物,尝试着往外冲,却发现四周都有火,火点并不连贯,她怔愣着,心头浮起可怕猜想,莫不是有人……故意放火?
奈何门口已被火蛇堵死,叫嚣着把她往屋内赶,她捂着口鼻忍不住咳嗽。
舞动的火蛇在她不注意时撩了她怀中衣裳的袍角,倚寒只觉一阵滚烫,随后低头一瞧。
她瞳孔骤然紧缩,不顾一切的拿手拍打,哪怕手被烧伤、烧疼,好在那衣裳只是被撩了一个角,没什么大损失。
她心下绝望,抱着怀中的东西又重新缩回了樟木箱子旁,她把东西抱紧,好似衡之还在她身边一般。
宁宗彦扑进火海时屋门口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屋内火星仍旧肆意,而屋顶的房梁正半掉不掉。
房梁下缩着的正是他寻找的身影。
他躲避火星要救人时时那房梁恰好就落了下来。
倚寒埋着头,耳边倏然响起一声闷哼。
“发什么愣。”宁宗彦咬牙咽下喉头血腥,拎起那发呆的妇人,“走啊。”
“等等,还有东西。”她着急的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医书、簪子,她怀中鼓鼓囊囊,东西太多,她又全部拿不走。
宁宗彦一看都是一些用过的旧物,也没多想便斥责她:“你发什么疯,还要不要命了。”他说着就要把这些东西扔了。
“不行,不行,这些是衡之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求你、求你,别扔。”她抱着他的手臂抽噎道。
第36章
她试图去抢那些东西, 完全不顾炽热的火焰灼烧,她的手背甚至都被烫伤,那是她拼命保护这些东西留下的痕迹。
屋内浓烟很大, 她待的时间有些久,快要喘不过气, 甚至视线也已模糊不清, 但仍旧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扯着他的袖子艰难的哀求。
宁宗彦顿时愣住了,但也仅仅是一瞬。
他要冷静的多,情绪反扑虽汹涌,但没到在这种时候去论这些。
他只得任由倚寒把手中的东西抢回去,至于在樟木箱子里的那些只能留在这儿。
外面的救火队仍旧不遗余力的扑灭屋内的火, 但火势实在太大, 二人已经等不到灭火。
倚寒紧紧抱着那些东西, 很快就昏昏沉沉的没了意识, 宁宗彦托着她的脸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趁着灭火队灭出个火势小些的豁口, 二人冲了出去。
即便他速度很快, 灼烧依然强烈,倚寒不省人事, 身上衣物也有被撩到的破损之处。
他自己受伤要更严重, 中衣上还带着火星,出来的一瞬砚华的水桶便泼到了他身上, 即便如此, 他上身依旧有大小不一的烧伤 , 连湿透的头发都有些撩焦。
宁宗彦当即把砚华递来的大氅盖在了她身上,而后叫她靠在了旁边。
二人面色都是黑一块白一块,好不狼狈。
倚寒怀中还抱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夫很快赶来救人,幸而除去衣服烧掉了几个角,其余的倒是没什么。
此事惊动了国公爷夫妇以及老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一看自己的长孙被烧成那样,急得忙去查看。
“无妨。”宁宗彦又恢复了冷淡稳重的模样,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忍冬本梦半醒的被拖了出来,她一瞧见这架势,以及被还有零星火蛇的屋子,当即吓得清醒,扑通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恕罪、夫人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睡得太死,根本没有发现。”
忍冬砰砰地磕着头,砚华解释:“屋内有迷香的痕迹,贼人是有备而来。”
裴氏上前惊道:“怎会失火?”
“人昏过去了,只能等醒来再问。”国公爷看到了旁边的倚寒,“快,先把人扶到云香居去。”
“报官罢,此事决不能放过。”国公爷直接下了令。
躲藏在人群后的薛氏神色躲闪,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老夫人戎马多年厉声呵斥:“这等肖小,简直放肆,必须彻查,敢在国公府放火害人,焉知明日会到谁头上。”
“母亲放心。”国公爷一边安抚老夫人,一边指挥下人收拾雪砚斋。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都散了罢。”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身由嬷嬷扶着走了,国公爷夫妇陪伴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