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脸躺在那,眼角一滴泪。慌忙睁了眼,在漆黑黑的屋内发呆。曾找人去打探过,但那日寿舟城发生的事,被尘封了,无人知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琉璃不知林戚的死活。
这狗贼,就连梦中都不放过自己。复闭上眼,又想起在寿舟城外的山上,看他那一眼。
琉璃咒了自己一句,坐起身。
不睡了!点了灯,坐在那绣花。
这些日子又添了新毛病,睡不着之时起来绣花。江南女子灵秀,她本就有天分,这会儿绣的勤了,绣品出挑的紧,这一路边绣边卖,也能赚点碎银子。
到了夜里,驿站来了新镖队,在外头吵得紧。琉璃穿好衣裳推门去看,看到这个镖队的人面相凶得很。看人之时眼中自带一把刀。
秦时站在她身侧:“说是要去西域,白日遇到了劫匪,打了一架,这会儿乏的紧,可惜驿站的房不够了。”
“凑凑吧!都不容易。”
“多谢。”那个镖队的镖头身高臂长,一张黝黑脸庞,嘴唇干裂,正朝琉璃拱手。
琉璃对他笑了笑,扭头回到屋内。过了片刻,竟听到屋外响起划拳声,开门一瞧,秦时与那镖队领队、一见如故。两个镖队的男人们竟拼起了酒。
那镖队镖头是个自来熟,看琉璃出来朝她摆手:“老板娘,来,一起喝!”
秦时忙摆手:“休要胡说,不是老板娘!”
“哦哦哦!姑娘!来!一起喝!”
琉璃许久没喝酒了,亦有些馋酒,裹紧了衣裳下楼,那镖队掌柜起身迎她,将手搭在她肩膀向他肩膀一揽:“来来来,咱们不醉不归。”
琉璃朝他笑笑,伸出手掰开他的手:“喝酒归喝酒,动手可不行!”
那领队面色变了变,而后大笑出声:“是爷造次了!行走江湖不拘小节惯了!姑娘莫怪!”
而后朝她弯身,姿态滑稽的狠。
琉璃被他逗的笑出了声。坐在夏念身旁,与他们拼酒。
琉璃酒量好,不出片刻便喝的在座的爷们热情高涨,站起身来边唱边跳,一群人直喝到天将亮,才收了势上楼睡觉,一觉睡到午后,起身准备出发。
又将自己包裹严实,出了门看到那个镖队亦在准备出发,于是问秦时:“与他们一道?”
秦时点点头:“都是去西域,这一路又闹匪,一起走多少能有个照应。”
“哦哦……”琉璃掀开自己的面纱灌了口水,而后将面纱放下:“老娘这张娇嫩的脸,又要受半日风吹日晒,想来真是可怜。哎!”
正在装车的夏念听她这样说笑出了声:“可不是!可惜了我铃铛姐的嫩脸。”
琉璃走到他面前,在他的糙脸上拧了一把:“可惜了我的小心肝这张好脸。到了西域可得好好养养。”
夏念被她捏的脸红,咳了一声。琉璃笑着转身,看到那镖头正在看她。
于是几步到那镖头身前:“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那镖头皮笑肉不笑,夸了她一句,看不出真假。
琉璃撇撇嘴,问他:“喂,怎么称呼你?”
“李镖头。渭南人。你呢?”
“小铃铛,江南人。”
“江南女子可不像你这样人高马大……”语音刚落,看到她面纱下的脸有了愠色,朝她眨眨眼,摆明了是成心的。
“渭南男子可不像你这样黑驴一样。”讲完哼了声走了。
两个镖队,一前一后,上了官道。午后日头烈,琉璃掰了几根树枝支在头顶遮阳,又将脸遮严实,坐在马车上晃悠,姿态闲适的紧。
“那镖头对铃铛姐,是不是有点那档子意思?”夏念回头瞧一眼,看到李镖头的眼正落在琉璃的后背上。
“看着不像那等乌糟下流之人,但咱们还是小心为妙。”秦时对夏念说道:“你铃铛姐虽不是美若天仙,好歹也算风情万种。切莫被那些凡夫俗子惦记了去。”
栓子在一旁听他们这样讲话不大适应,扭过头看了看裹的跟粽子一样的琉璃,无论如何看不出风情万种来。
镖队行了许久,前头路被堵死了。秦时跳下去一看,全部是巨石,不知是何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这里来的。
又放眼四周,一离开外立着几十号人。
低头沉思片刻,扭头问李镖头:“镖头如何想的?”
李镖头眉头皱了皱:“他娘的,这趟镖真是要命,一天碰到一回匪。乖乖给银子吧!”
“给银子倒没什么,就怕要银子还要人命。”说到这里,命栓子举起小旗招土匪商谈。
不出片刻,一个土匪骑着马过来:“黄金一千两加一个女人!”
加一个女人?秦时回头看看正在用手扇风的琉璃,两个镖队,只有她一个女子。
“喂!要一个女人,你去不去?”还不等秦时说话,李镖头就冲琉璃喊:“带着一千两过去,让那些狗贼将这些石头搬开,咱们赶紧奔下一处歇凉。”
“……”琉璃好久没见过讲话这么不过脑的人了,跳下马车到他身前:“你们去歇凉,我呢?”
“山寨里铁定比客栈凉。”李镖头朝地上吐了口沙子,而后对琉璃笑笑:“虽然姑娘姿色一般,但那些人常年见不到荤腥,兴许能觉得姑娘不错。”
琉璃瞅了瞅他,欲分辨他话中真假,只见他炸了眨眼,瞬时明白了。
于是点点头:“成吧,那老娘便去山寨逛一圈吧!”
而后又问他:“男子汉大丈夫,站着尿尿的主,没有本事硬碰硬是吧?”
李镖头摇摇头:“秦镖头也是走镖的,秦镖头来说说这会儿能不能硬碰硬?”
秦时亦摇摇头:“哎,委屈你了,小铃铛。”
看样子是要合力将琉璃送往虎口。
琉璃瞪他一眼,将自己做的荫蔽丢向他:“等老娘回来,要大睡三天!”
琉璃自然知晓,两个镖队加一起五六十人,那土匪站在前头,少说百八十号人。
更何况土匪都不会倾巢出动,敢拦这条官道,后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
于是琉璃带着保命的银子,爬上那巨石筑起的屏障,举起手中的银子,又指指自己,意思是银子和女人都在这,你们看着办。
那帮土匪看到了,骑着马踏着黄沙朝他们跑来,这场景竟有些豪迈。
琉璃小声对秦时说:“你看看,人家也是做匪的,你从前也是做匪的,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派头?”
秦时愣了愣,说道:“兴许是……淮南没有这么多黄沙?”
“……”冷着眼瞧这些土匪将石头搬开,他们常年干这行,搬石头看起来十分轻巧,琉璃瞅着这些汉子一举一动透着憨直,亦是一帮被逼上梁山的主。
于是轻声对秦时道:“了了事就走,不许伤人。”
秦时嗯了声:“放心。”
琉璃这才走到那群土匪之中:“坐谁的马?”
她声音娇娇俏俏,自带三分风情,令那群糙汉子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头……老大……”
琉璃走到那大汉马下,将手递给他,任他将他拉上马。随他去了!
那李镖头的神色几不可见的动了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转头对镖队说道:“天快黑了,朝驿站赶路吧!”
第57章
琉璃坐在那土匪头子的马上,身子随意向后靠。那土匪头子不自在,身子向后移了移。
二人以奇怪的方式僵持着,在旁人看来,马上坐着的二人好似在练什么神秘功法。
过了许久,一行人穿过黄沙,进了一片山寨。那山寨,是高高的土楼,数十土楼在眼前竟有绵延之感,在这个寸草不生之地,堪称壮观。
下了马琉璃回身问那匪头子:“你怎么不蒙我眼睛?”
那匪头子愣了半晌,幽幽说道:“忘了。”
“……”琉璃亦愣了愣:“你要女人,老娘向你靠一靠,你躲什么?”
“要女人回来做饭。”
“……”我……操……琉璃觉得自己被什么击中了,她最不会的便是做饭。“我不会做饭。”她眼睛睁的很大:“你不会杀了我吧?”
“做熟会吗?”
“那……会。”
匪头子点点头:“做熟就行。”
“你们这么大寨子没有女人?”
琉璃似乎触到了匪头子的伤心处,他神色黯然一瞬,而后指着琉璃:“你话怎么这么多!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琉璃第一眼看他就知他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但这会儿好歹要装出怕他的样子,于是连忙跳到一旁:“我错了,饶命!”
而后缩进角落里,不动声色。
“老大,火生起来了!”一个小土匪调过来,对那匪头子说道。
匪头子伸手指指琉璃:“你随他去,做饭!”
琉璃哦了声,随那小土匪走。
忍不住问他:“从前你们吃饭呢?怎么吃?谁做?”
小土匪忙嘘了一声:“别让我们老大听见,从前有一个女厨子,前两天跑了。”
“……”真是热闹。
他们的灶台巨大,灶台内烧好了水,旁边几头清好的羊,还有一些山药蛋。
琉璃想了想,要那小土匪将羊剁了,山药蛋切块,先将羊扔进去,撒点盐巴,盖锅盖炖上。
那大铁锅呼呼冒着热气,她本就穿的多,这会儿被水汽一蒸,整个人比锅里的羊还要惨烈。
这小羊嫩的狠,锅里炖两个时辰就熟了,又叫那小土匪将山药蛋扔到锅里,葱切段扔进去,蒜整瓣扔进去,又搞了几片香叶扔进去……这顿饭算是做完了,琉璃几乎没动手。
……
太阳落山了,饭好了,土匪们终于能用饭了。
琉璃汗还未散尽,这会儿气温骤降,她又开始哆嗦,连忙朝篝火处靠,一边靠一边对那匪头子说道:“您看这滋味还成吗?”
匪头子鼻子里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