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哥哥,姝儿想回家了。”兰姝伸出手掌捂住他的嘴巴,她不想听,她不想回答,她只想逃避。兰姝以为她的章哥哥,定也如那人一样,想看清她的心,想知道她更爱谁多一点。可她连自己都看不透彻,又如何有答案去告诉旁人?
兰姝捂着他的嘴,两人沉默了半晌,良久,兰姝才放下了手,只因她实在是举累了。徐青章顺势将她抱入怀中,和她相拥了一会,轻声说了句好。她提的要求,他都会尽量去满足她。
月白襦裙的女郎美得不似凡间人,她洁白如雪,像是广寒宫的仙娥,但仙娥此刻却离他有半臂之远。若是往日,兰姝定要嘟着小嘴斥责他不好好抱着她,恼他坐得离自己隔着十万八千里,还要再问好几遍他的心里有没有她。
但眼下徐青章却不敢靠近她。只因兰姝坐上马车后,在她旁边的坐垫上置了一只手掌,见他上了马车坐好后,她才暗暗将那只手掌缩了回去。
他心中一片凄凉,她竟然不愿与自己亲近了。明明白日里她还哭着要他亲她,此刻却疏远了他。她好狠心,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还是那人,对,定是那位腹黑的王爷逼着她,不许她亲近自己。
徐青章猜的不错,兰姝的确受了那人的影响。在金鳞殿时,那人搂着她,叫她不可以和徐青章搂抱,也不可以和他亲亲。否则他若是知道了,他定会狠狠惩罚她。她怕了那人,他的惩罚委实太过难受,她的身子经不住他的折磨。她难受,两条腿现在都有些发软,又酸又痛。
而且徐青章在卧房时抱了她,她害怕那人知道,她本想推开他,可她却感觉徐青章好脆弱,像是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大狗狗,于是便给他抱了抱。好在徐青章端方有礼,不会做出什么旁的事来,不像那人那般恶劣。
两人心里有些凉,即使那冰鉴里的冰块消融了一大半,他二人也不觉得马车闷热。
只是路上到底有些崎岖,兰姝一时不慎,马车差点将她抛了出去。徐青章一直窥着她,这会眼疾手快,连忙抱住她,“姝儿,没事吧?”
男子面上满是关怀,没有半点旖旎,兰姝却因被他伸过来的胳膊摩擦到了尖尖儿,她有些刺痛,忍不住娇吟了一声。
[1]摘自慈禧《祝母寿诗》
[2]摘自曹植《七步诗》
[3]摘自和凝《麦秀两歧》
第81章 叫自己捧着桃儿喂他吃……
“章哥哥, 疼……”兰姝泪眼婆娑,她揪着徐青章的衣袖,顺势倒在他怀中。可倚靠着他, 委屈的情绪仍逐渐漫上心头, 到最后竟扑在他怀中痛痛快快地抽泣了一场。
徐青章心中烦闷, 他原以为是他摊开手揽她的时候没收着力, 力道重了些,他顿时愧疚不已。可瞧她梨花带雨的委屈劲, 显然令她难过的另有其人。
待兰姝抽噎的声音小了些, 她才渐渐回神,发觉自己竟又与徐青章抱在了一起。无他, 纯粹习惯使然。这段时日她与徐青章待在一起形影不离,两人腻腻歪歪地总要抱着的。而徐青章除了今日无端教训她,扇了她的屁股, 别的, 她找不出一丝他不好的地方。
“章哥哥, 姝儿喜欢你的。”兰姝抽出素手,两只嫩白如吐芽的花生一般纯净,她与徐青章对视,两人眸光相撞,彼此的身影都映入对方的瞳孔, 似是瞧真切了彼此的心意。
“嗯,哥哥知道。哥哥也喜欢姝儿。”男子轻叹一声, 宽大的手掌触碰上兰姝的柔荑,但兰姝却像是瞬间被烫到,她猛然将双手抽了回来。
须臾间她才意识到,搂着她的是温柔的未婚夫, 并非金鳞殿那人。只因那人实在是太坏了,她身子每一处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揉了揉,末了还说她又香又软,当真是将她当成了糕点一样。他还叫自己捧着桃儿喂他吃,可她又不是他的婢女,净会使唤自己。她不听话,他就扇自己的软肉。若是她哭了,他还要吮尽她的泪珠,说她咸咸的。虽说泡了一下午温汤,可她身子却越发酸痛了。
方才徐青章粗粝的手掌碰到她,这才让她感到不安,将手收了回来。
“姝儿,身子可还有不适?”
徐青章眼尖,他方才瞧见她的皓腕上有着淡淡的红痕,他不敢想,在金鳞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姝儿无碍。”女郎小声嘀咕了一声,纵是兰姝再不晓事,她也通晓不可以在男子面前提及另外一人的事。
可男子分得清好赖,是非黑白,故而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若是兰姝口中抱怨一星半点那人的不好,自己必将是他夺嫡路上最大阻碍。
“世子爷,前面的好像是连姑姑的马车。”开口说话的是小瓷,她在外面敲了敲车厢。她虽是兰姝的丫鬟,话却是对徐青章说的。
她家小姐有徐青章伺候,她乐得清闲,到了山庄便自行溜达去了。后来知晓兰姝出事,火急火燎地想过去与那黑面郎拼命。可到了滟华池却遇上了她的旧相好,也从他嘴里得知兰姝无碍,这才缓了下来。她却暗暗唏嘘,昭王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原以为自家小姐会好好地和徐青章成婚,没想到如今竟又纠缠上了。也罢,她是兰姝的丫鬟,小姐喜欢谁,谁就是她的姑爷。
里边的男子掀开车帘看了看,不远处果然有一辆马车,于岔路口与他们分道扬镳,是以两路人马并未相撞。
他暗暗思索了一番,淡淡道了句不用管。连姑姑那马车的方向,是前往宜山的道,显然她并没有回京城的打算。
明帧虽说几年前被封了秦王,赐居秦王府,但他却并不爱住京城,他低调行事,常年居住在宜山的山脚处,这也是他去宜山摘茶叶时偶然撞见的。
连喻芳此举并不难猜,如今朝中分后妃两派,朝中大臣不是支持程家,便是成了昭王的入幕之宾。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她宁愿去找秦王,而非晋王?秦王的腿,伤了这么多年,便是大罗金仙过来也治不好了,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实属与皇位无缘。
徐青章亲自审问的那黑心侍女,一打便招了个干净,世间女子嫉妒之心不可小觑。不过一面之缘,她竟就恨上了自己的娇娇儿。
他的姝儿仅仅生了一副好相貌,她何错之有?自己被人糟蹋了身子,竟想报复到兰姝身上,真真是可笑。那婢女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强撑着一口气质问他,如若兰姝相貌丑陋,他徐世子又当如何?当真是可笑至极。长相而已,自父母处所得,无论美丑,都不该是攻击他人的借口。
她若是于兰姝面前哭诉几句,兴许小女郎会掉几串泪珠子,吩咐自己替她收拾那爱糟践人的黑面郎。可她没有,她一门心思想报复无辜的兰姝,那些糟心事他甚至不敢在兰姝面前提及一二。怕是她听了都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与她素不相识,那婢女却要谋害她。
他的娇娇儿素来心善,便是听到抛妻弃子的话本子,她都会潸然落泪,一如那日瞧了他堂妹遭那负心汉的妾室磋磨一样。她手巧,劲却足,偷偷往他腿上拧的那一把,他当天浴身时一看,竟有些淤青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想着日后叫她帮忙时,她的小手可要收着些力才是,莫要将他玩坏了。
兰姝此刻心里想的却与他不同,她还不知道那黑面郎是被人挑唆,才想过来侮辱她,也不知道他就是连姑姑的亲子。她小脑袋里现下净想着那人,脸颊微微发热发烫。好在她垂眸,掩了自己情绪,没叫徐青章瞧着半点不妥。
她想着,外面的只有她的丫鬟和徐青章的小厮,她便是此刻在马车里同他亲亲抱抱又如何,天知地知,那人又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岂能知道这些。故而她心安理得地躺在男子怀中,她才不怕他呢!
但女郎到底涉世未深,她如何知道,那人的手段强硬。纵使旁人不说,那些惩罚实打实地落到她身上时,她只能自己吐个干净。
徐青章先是将兰姝送回了凌家,他才回了徐府。他原想着好生安抚兰姝,但在凌家侧门前却瞧见了徐茂。
他见到徐青章,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说:“世子爷,快回去吧,老爷回来了,还受了重伤。”
徐茂先是去了望青居,没寻到人,于是连忙直奔凌家而来。一问才知,徐青章带着兰姝去了杨德山庄。他一脸焦急,脸上滚着汗,正想赶车前往山庄,不想竟在门口遇上了归来的二人。
兰姝与徐家姨父并没有太多交集,不同于徐家老太太是女眷,她一个未过门的儿媳,自不好上门去侍奉公爹的,于是两人便在门口分离了。一下马车才知道外面有多热,从侧门回到兰芝阁,她贴身的小衣都有些微微湿了。若非杨德山庄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处还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好在一回到兰芝阁便舒适了些,阵阵凉意扑面而来。兰姝全身酸痛,她直奔榻上走去,连绣鞋都没脱,两条小腿置在榻边,她实在乏力,不愿动弹,索性趴在被衾上歇着了。
“咦,小姐,这房里的冰块竟然半点没融化。”小瓷见兰姝没回话,便上前替她褪下云头履,又替她扇着风,见她不一会儿呼吸沉稳,应是睡了过去。但那张秀气的小脸上却透露淡淡的疲惫,她心中怜惜不已,摊开一张薄衾给她盖上,这才悄悄出了房。
耳房的红莲和红叶见她到来,心中好奇,“小瓷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小姐呢,也回家了吗?”
天太热了,两个小丫鬟躲在房里纳凉,是以方才并未瞧见主仆二人走了进来。
“嗯,出了点事便回来了。我且问你俩,兰芝阁可有旁人来过?”
“没有啊,小瓷姐姐,自小姐走后,只除了去拿膳食,我们一直待在耳房,并没有人过来。”两个小丫鬟见小瓷神色严肃,都有些害怕。虽然近日小瓷和她们交情好了些,但于小姐面前,她才是贴身丫鬟,与她俩是不同的。
“小瓷姐姐,可是房里丢失了什么吗?”红叶怯生生地开口问她。
“那倒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小姐回来了,这会已经睡下了,你们小心点侍奉,听着声,我去去就来。”
小瓷没跟她俩说的是,房里不仅没少东西,反而还多了些,那一整块冰她刚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些时日她冰块见得不少,自然也知道,那一大块没消融的冰,显然并非徐青章早上送来的,可红莲她们却说并没有人过来。于是她急急忙忙顶着残阳,想去问问门房,却不想撞见了黄氏。
“见到主子,为何不行礼,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心狠手辣,和你那……哼。”黄氏一把揪着小瓷的头发撞向柱子,那木头发出沉闷的声音,小丫鬟脸色煞白,疼得淌出眼泪。
黄氏独自拉扯孙女长大,市井人家如粗野乡妇一般,手劲忒大。小瓷被撞了好几下,却不敢还手。一是不想给兰姝再添麻烦,二是她到底推了白平儿一把,害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这些时日梦里总是听见稚子哭啼,夜半惊醒后久久不敢入睡,但她却不敢告诉兰姝。
“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眼花,没看到姨奶奶过来,还请恕罪,求姨奶奶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
“哼,畜生就是畜生,什么东西,眼睛不要就去挖了,贱婢,天天穿得花枝招展想去勾引哪个少爷公子?”黄氏吼着她,大声怒斥小瓷,给她安些莫须有的罪名,将泼妇的无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旁的小瓷任她打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她,此刻逆来顺受,颤颤地双膝下跪,企图对方高抬贵手能放过自己。
第82章 没水了
然事与愿违, 黄师傅痛失外孙,还是两个。自那日起,她便在心里恨透了兰姝和小瓷, 只怨自己一介妇人身微言轻, 没人能替她们祖孙做主。
她不服徐世子的独裁专断, 兰姝与他有婚约, 他俩日后是一家人。毫不疑问,他又怎么会看在自己教过他木偶戏的份上, 替平儿做主?于是那日她站在金名院, 发髻乱糟糟,痛哭流涕去求凌科, 平儿肚子里到底是他的孩子,她不信他无动于衷。
凌科听了她口中所说之后,果然蹙眉, 脸色铁青。她见状后却喜出望外, 又接着在他面前一股脑说了不少是非。她原也是安分守己的一个老婆子, 住进凌家后从不与下人争执。就指望平儿日后能嫁个好夫君,她也好跟着享福。
可她不曾料到,平儿竟有了身孕,她与她朝夕相处,细细想来她也是时时不见人的。有时她去找她, 整个院子都没她踪影,问丫鬟, 丫鬟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但夜里她都是好生待在闺房的,是以她以为自己的孙女只是像兰姝那般好玩,谁曾想,她竟与凌家少爷做了糊涂事。
但事情已经发生, 她又如何会怪罪自己的亲孙女?罪不在平儿身上,她的恨意自然也落实到了旁人那处。
她眼睁睁看着凌科走进兰芝阁,她原以为凌科定会吵闹一番,可她大失所望。她瞧见凌科不到一刻钟便走了出来,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显然那对兄妹并没有如她所愿那般大闹一场。是了,他俩是亲兄妹,他俩都姓凌,她与平儿才是外人。她却不死心,暗地里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金手镯朝他身边的小厮递了过去,这才得知凌科只是叫兰姝抄些佛经与经幡,替那两个孩子祈福。
笑话,天大的笑话,她凌兰姝何德何能,竟让两位男子都偏向她,她恨啊,她好恨。经幡和庄子,怎么抵得过两条人命,又岂会抵消她心中的恨意?
想到平儿如今畏寒,她下面恶露不尽,可那冰块却日复一日地抬进兰之阁,她心中便有着满腔怒火。她岂能因为小瓷的几句求饶而作罢,她恨不能打死她。
一个下人而已,凌兰姝她都不愿交出来。她不是在乎这个小蹄子吗,她倒要看看,她今日便是将她打死,她又能怎样?她可不是奴籍,她凌兰姝拿捏不了自己!若是私下对自己用刑,她可是要报官的!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黄师傅的力道越来越大,地上的小丫鬟已经很难保持下跪的姿势,她双手抱头,试图好受一些,伤了头那可是要成傻子的。那老婆子气在头上,见状私以为这小蹄子是在挑衅她,她喘着粗气,撩起袖子,眼睛往四周环视,几息过后她顺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不遗余力地往小瓷身上招呼过去。
事情发生得很快,那两个门房站在不远处面面相窥,他俩是昭王的人,可也听了些风声,知道兰姝近日不愿与昭王府来往,甚至还去徐府小住了一段时日。但王爷却不曾使人换下他们,他们还去问过桑度,桑度只叫他们哥俩继续当着门房便是了,不必多问。
此刻他俩也拿不定注意,要不要上前去阻止那老虔婆。本想着那老婆子只在嘴上出出气,可后来却变得不可控起来了,又见她拾起木棍,目眦尽裂,于疯子无异,这才上前从黄师傅手中夺走凶器。
凌科一进来就看见黄师傅和那哥俩争执一木棍,那老婆子被他俩左一下,右一下逗弄得气喘吁吁,嘴里还说着些污言秽语。他面色微变,沉声道:“这是在干嘛,还有没有规矩?不想在凌家就滚出去。”
他声音不大,那三人都停了动作,几人在他面前如犯了错的稚子一般,他的气势黑压压的,他们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来说,发生什么事了?”清瘦男子声音冷冽,指了指地上抽泣的小丫鬟。
小瓷抬手摸了一把额间的血,吸了吸鼻子老实回话:“回少爷,是奴婢犯了错,姨奶奶正在处罚奴婢。”
凌科见她低眉顺眼跪在一旁,他眉头皱了皱,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事情并非如此。但既是苦主都选择包庇罪人,他又何必去替一个小丫鬟做主。
他脸上瞧不出情绪,淡淡道:“你主子呢?”
“小姐刚回家,眼下正在房中小憩。”
凌科不再言语,只往前走了。没走几步,见他这位外祖母神色得意,他头也没回说了句,“还不跟上?”
他没指名道姓,但几人都知道他是在跟小瓷说话。小瓷也不明白大少爷为何今日替她解了围,明明前不久他还与兰姝闹了些矛盾,心想他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兰姝这段时日在兰芝阁住得少,她又畏热,整日待在闺房不愿动弹,是以凌科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凌科一进兰芝阁的外室,阵阵凉意扑面袭来,屋里屋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他嘴角抽抽,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没见到兰姝,想起来小瓷刚才说她在小憩,他记起上回她去金名院时,也说自己睡过头了。当真是一只小馋猪,爱犯困,又馋又懒,她爹给她取名兰姝,他看应该是叫懒姝才是。
不过他倒是不曾像他外祖母那样发泄不满,他脚步不停,往内室走去……
小瓷见状,忙想上前阻拦他,可他步子大,三步并做两步就到了兰姝榻边。
“大少爷,小姐还在休息。”小瓷跟在他后边,特意将休息二字咬得很重。她原以为凌科是替她解围,没想到他竟还真来了兰芝阁,本想着他应当是来验收小姐摘抄的佛经,眼下他明知小姐在睡觉,却还是闯了小姐的闺房。她觉得有些不妥,这才出声提醒他。
凌科并未回话,他见榻上女郎双眸紧闭,肤色白皙,面容姣好有如神女,那薄衾盖在她身上却遮不住她的骨香腰细。
他目光下移,盯了她几稍,本想离去,行走间那股微风吹动女郎置在榻边的衣袖,他脚步一顿,眼睛微眯,目光不善,朝小瓷看了过去,“她今日与徐青章亲近过了?”
“没,没有,回大少爷,小姐没有!”小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榻上的女郎。
待清瘦男子听了小丫鬟的解释后,又回头瞧了瞧榻上的兰姝。小瓷见他走过去,急忙说了句,“大少爷……”
凌科未曾搭理她,他将兰姝置在榻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还替她捻了捻,待他做完这件事,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小瓷深深吐出一口气,好险,她虽否认了兰姝与徐世子亲近,但也没说亲近小姐的另有其人。她方才只给凌科说了兰姝今日遭了贼人的折磨,好在徐世子赶来救了她。她刚刚生怕凌科掀开薄衾,检查兰姝身上的红痕,幸好他并没有。也是,她当真是一时心急想岔了。他可是兰姝的亲兄长,如何会给妹妹宽衣解带,检查兰姝的身子。
黄师傅那时揍她,她受得力其实与她也大差不差,那老婆子自己觉得疼了,这才想拿木棍教训她,幸而那两个门房救了她一命。小丫鬟掀开袖子,上面有些淤青,她将手腕置在冰块上,咬紧牙关嘶哈几声,疼是疼了点,但好在被打的地方是在衣服底下,她也不愿意叫兰姝知道,替她担心……
兰姝这身子自小就没吃过苦,她今日疲惫不堪,实在累得不行,一直睡到半夜她才轻撩眼皮,将将醒来。在马车上时她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徐青章出口质问她一二,一回到自己的闺房,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放松了下来,陷入深度睡眠。是以昏时小瓷与凌科来的那一趟,她半点没察觉。
回想起来,那人实在过分,她在金麟殿时累到筋疲力竭,他竟还讥笑自己,说出力的是他,为何她却累得动弹不得?她见他生龙活虎,趾高气扬嘲弄她,她索性翻了个白眼过去,装死不想理他。可他却压着她,和她亲了又亲,口水都要被他吃干净了。后来她实在是烦了,将他推开,哭闹着说自己没水了,他却挖舀来新的,说自己是小骗子,明明还有。
兰姝蹬了几下床板,她想起身,却差点摔倒。腿好酸,有如给她套上了沉重的铁链子一般。心中免不了又对他生出几分抱怨,便是她水多,那不能,也不能一直吃她的。
房里黑漆漆的并未点灯,之前徐青章与她睡在一起,她并不需要夜灯。可今日她的房里只有她一个,屋外的风一卷卷地吹来,树叶起舞摇曳,沙沙作响,她有些害怕,但她腿实在疼,索性继续躺下,扯过被衾蒙住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凌科叫她抄写的经幡,她虽称不上绝对地诚心诚意,但到底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只是字是丑了点,写得慢一些罢了。徐青章心疼她,说要给她代笔,她却拒绝了他。于是他握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写下了好几卷佛经,他说多了一人甚好,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心意。如此一想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与徐青章的字对比,她的字简直不堪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