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助,只得低低地伏在迎春的背上。
粗粝的马毛将她的肌肤刺得痒痒的。且因她趴着的动作,倒是方便了男子行事。
他漆黑的眼神一眯,那里同别处的雪肤不同,眸光中显现的那口清泉润得他五脏六腑都酥了。
他再也忍不住,凶猛地扬手拍了她的屁肉,“哪里来的小婢女,擅自随军,可是敌国来的奸细?”
说罢,紧接着又狠狠掐了掐,仿佛当真将她视作细作。
兰姝心下委屈,她千里迢迢过来寻人,这人却可劲儿地欺负她,如今还扇上巴掌了,指不定以后还得叫她端茶递水,他明子璋好生威风!
小娘子吸吸鼻子,她身子也跟着紧了紧,直叫他没几个来回便哆嗦着失了控。
兰姝却也一同遭了殃,她忘了,这人最喜欢临近关头之时,强按着她,恨不能将鸡子白通通送予她。
“嘶,朝朝,朝朝……”
他紧紧搂着小娘子,伏在她耳后粗喘,嘴里有气无力地唤她小名。
兰姝被他气了一遭,暗暗又绞了绞,酥得他浑身的骨头都软了。
“好朝朝,安分点。”
明棣狠拽了一把缰绳,底下的汗血宝马察觉主人叫停的意图,渐渐慢了下来。
溺毙的感觉飘飘然,若叫小娘子拿一把刀搭在他脖颈上,他都不会动弹半点。
迎春的马鞍上带着些许夜里的潮气,微风吹拂,空气中夹杂着旖旎的气味。
旷野高声语,檀郎谢女于深夜深深地表达了对彼此的迷恋。
“哥哥,朝朝把你弄脏了。”
小娘子没出力,她不自在地卷着衣角,细声细语同他告罪。
怀里的可人儿又娇又媚,明棣扳正她的身子同她鼻息相依,他目光迷离,同她碰了碰鼻子,又往下吻了吻她的小嘴,不过几瞬,脑子里竟又起了念。
兰姝清清楚楚感受到那孽物的凶狠,她伸手过去,低着嗓音戏谑,“夫君,你的匕首,还让朝朝拿吗?”
马儿碍事,明棣拥着她往下一跳,护着她的身子在绒绒草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兰姝伸着纤长的雪颈急急求饶,“夫君,呜呜”
他难以自持,往日的风度全无,在小娘子跟前,他如同一匹久旱的旅人。
他渴,他要挖井,他要挖水吃,势必要将地底下的琼浆玉液通通砸出来。
一锤又锤,他没有锄头,便就地取材,随意拾取了根铁杵。
此地不同于别的旱地,它水汽氤氲,他定能得偿所愿。他想,倘若当真挖出了水,他要一滴不剩,通通喝入腹中,定不让那些如膏如汁的甘泉浪费分毫。
两人的鼻息混乱,即便弃了迎春,今夜的他依旧没有如同以往那般顾及小娘子,他没有等她适应,他失态了,于她面前将他凶狠的一面尽数展示。
快哉人生,畅快淋漓,在兰姝触及第四回的热涌之时,她晕头转向,伏在他怀里不省人事,彻底晕了过去。
她这些日子风尘仆仆,身心备受煎熬,本就虚弱,再加上两人小别胜新婚,不管不顾地嬉闹了一晚,她终是体力不支,眼皮沉沉,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受不住。
天际露出鱼肚白,明棣润了润她略微干燥的嘴唇,两人口中都蔓延着淡淡的香味。
他想,若是兰姝脑子清醒,定是要向他发火的。
她嫌弃的东西,他却视若珍宝。
思及此,这位玉面郎君俯下身又去吮了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一只金翼使,本就爱吮甜滋滋的鲜花蜜,可不能浪费了。
况且,这是他亲自从湿润的土壤里边凿出来的井水,深埋地底下的泉水清冽、回甘。
这口井,这口泉,是他一人的,他只愿同小娘子分享,若是旁人,想都不要想。
第171章 皇叔
秋夜寂寂, 疾驰的马车简陋,里边却别有洞天,当真是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 [1]上等的软被和安神香叫小娘子今夜好眠。
女郎的雪肤上透着淡淡的粉, 她粉靥妩媚, 自软衾下漏出的圆肩细腻嫩滑,宛如剥了壳的鸡子白。
她早前那身粗布衣裳早已不知所踪, 身上唯有一件镶了兔毛的小衣。
北风呼呼, 却吹不到小娘子的梦。
外头四通八达,天大亮, 兰姝掀开车帘漏出一张姣好芙蓉面,她昂首眺望远方,天空灰沉沉的, 越往北, 北方的灰白色调越发明显。它不如京城繁华, 也不像南边那样翠意盎然,路边的树梢上光秃秃的,零星点点坠着少许干瘪的枯叶。
“凌小姐,您醒啦。”
赶车之人正是飞花,她自那日被兰姝下了药之后, 紧赶慢赶,终是于昨夜同段吾汇合。
她双膝跪在主子面前告罪, 是她一时不防,差点酿成大错,是死是残她都坦然接受。
可明棣却并未罚她,那位高不可攀的玉人幽幽告诫, 她已不是他身边的暗卫,她的正经主子乃里面这位小娘子。
兰姝抿了抿略燥的唇,“他呢?”
她声音嘶哑,想来是夜里唤得多了。小娘子粉面一热,那些旖旎的画面如浪花似的疯狂涌入脑海,她垂下羽睫,于外人面前总有些不自在。
身后的小娘子柔如晨露,她点缀着灰白又寂寥的秋。飞花不过匆匆瞥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
“前线来报,北境出了病情,王爷他刚走不久。”许是怕小娘子多心,飞花又补了一句,“凌小姐,王爷他给您留了药膏,就在您左边那个小盒子里。他临走前还吩咐属下,务必要好好保护您。”
赶车之人只当兰姝这一路走来,许是磕磕碰碰撞到哪了,否则她家王爷又岂会给小娘子留药?
兰姝腿心一热,她的双颊立时红得宛如娇艳的野果子。
他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
兰姝气呼呼地闭上车帘,她这时彻底想起,夜里她昏过去之后,她于朦胧之间好似感知那人用着温热的杵给她的伤处上药,可那哪里是什么杵,分明是,是,是他的……
她于昏睡之际,哪里还有半点意识,哪里又有转圜的余地!
说什么刚走不到一会儿,那人分明是将她吃干抹净,吃得透透的了。
视线触及之处,不仅有一罐被挖了一次的玉肌膏,还有几身光鲜亮丽的衣裳。兰姝咬唇默默淌泪,她兀自难过,不想没一会,这平静已然被打破。
“娘亲,娘亲!”
车外传来宝珠稚嫩的嗓音,兰姝撩起车帘一看,果然路的另一旁出现一辆并行的马车。小团子欢呼雀跃,高高举着小手示意,眼里尽是笑意。
鸟枪换大炮,另一辆马车由长惜独自驱驶。虽然外观同样不起眼,但这可比他之前的驴车要威风得多。
宝珠毅然决然弃了长惜,她蹦蹦跳跳扑到兰姝跟前,“娘亲,娘亲,珠儿好想您。”
兰姝面上一热,宝珠来得突然,她尚未穿衣,身上仅一件舒适的小衣,底下更是不着寸缕。即便小团子只有五岁,她身为长者,于爱女面前却也难掩羞赧。
兰姝羞得不知所措,小团子环视一眼四周,她这才发现,她娘的马车被布置得又香又软,全然不似她的马车,有的不过是一床打了补丁的棉被,又干又硬。
昨夜她闹着要骑段吾的马,说什么也要追上她娘亲。段吾没法,只得给她找了辆破旧的马车过来,总算是暂且安抚住了这小团子。
她夜里只眯了一小会,这会扑在她娘怀里,没一会,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兰姝瞧出宝珠眼底泛着乌青,温柔道:“珠儿,要不要同娘亲一起睡?”
“可以吗!珠儿可以跟娘亲睡觉吗?”
宝珠眼里闪着光亮,她垂涎欲滴,好似将眼前的娘亲当作大肉包。兴许还不止呢,肉包可以有很多,香香软软的娘亲却只有一个。
“当然,娘亲就你一个小团子,快进来。”兰姝忘了羞怯,眼下只想抱着宝珠好生怜爱。
得了她的同意,宝珠却是咬着嘴唇摇摇头,她扒拉着小手指可怜兮兮挤出几滴眼泪,“娘亲,珠儿,珠儿还是不要了。段吾哥哥他给珠儿安置过被子的,珠儿身上脏脏,珠儿应该去睡打了补丁的棉被才是。”
说罢,小团子短腿一迈,作势要离了兰姝。她身上依旧穿着兰姝给她套上的粗布麻衣,几天不曾换过,是有些脏污,活脱脱像一只小叫花子。
她的背影孤零零的,如同一只无家可归,又被狂风暴雨淋湿的小猫。
兰姝如何会让她去遭那罪?本就是她执意要将宝珠带出来的,可不能她吃肉,小团子只能捡些残羹剩饭吃。
“珠儿,娘亲如何会嫌弃你?快过来。”
白晃晃的皓腕将宝珠拉入怀里,宝珠迷恋地嗅了嗅,又在兰姝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她喃喃道:“娘亲,您真好,珠儿好喜欢您。”
美人娘亲容貌倾城,既不嫌她,又百般疼她,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若是离去的那位大哥哥知晓美人娘亲此刻正搂着他厌恶的小孩,他定会吃飞醋的。
思及此,宝珠的小手紧紧扒着兰姝,“娘亲,不要抛下珠儿。”
兰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小团子没爹没娘,不免对她更加怜惜了,却也暗暗记了段吾一次。
小团子心大,同她的美人娘亲出发得突然,说走就走,俨然将京城里惦念她的人忘了个干净。
起先是宗帝发怒,紧接着明鹜也得了消息。就连同他皇叔治国理政之时,他都频频走神。
“阿鹜,是夜里休息得不好吗?”
明裕的面容最像宗帝,他同年轻的宗帝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今他监国多日,已隐隐可见龙威,不过在自家人面前,且这人还是他皇兄的亲子,他的口吻亲切,没有半点打压之意。
“多谢皇叔关怀,鹜儿在想永乐公主的事。”
小小少年迎着暖阳,他站在光晕底下,犹如菩萨座下的童子。他身上流淌着他们明家的血,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甚是精致。
明裕透过他,却不由想起一位故人。蓦然,他叹了口气,“阿鹜,有关永乐的一切,切勿在皇兄面前提起。皇兄他虽并未开口让永乐如何,但她的存在,对皇兄而言,到底是一根刺。”
身为宛贵妃的幼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即便他母妃生前总是哄着安和,宽慰她,说对他们三位子女是一视同仁的,可他知道,他的皇兄太过耀眼夺目了。他不仅长得好,才华横溢,更是极具治国之才。若是大铎交到他手上,定会繁荣昌盛,开创太平盛世。
有这样一位珠玉在前的儿子,身为母亲,固然是以他为豪的。就连他,心里最崇拜的也莫过于他皇兄。
他皇兄这十几年来,真真切切,切切实实地感受过父与母的关心与疼爱,而那一场人祸,却彻彻底底令他的幸福化为泡影,化为清晨被蒸发的朝露,了无痕迹。
爱之深,责之切。[2]他们两父子,如今谁也不愿对谁低头,好似若是谁认输了,便是对他母妃的不尊重。
而当今不敬他母妃的存在,皆已伏法,只除了那位太极殿的永乐小公主。
同住皇宫里,小公主性子活泼,她眼里毫无顾忌,会满皇宫地逛。他曾撞见过好几次,也不能全怪他父皇宠爱小团子,那人的确与他逝去的母妃有些许相似。
她不仅会甜甜地唤他大哥哥,还会分肉包给他。思及此,他眼里有些浅浅的笑意。
若非身份不合适,他是很乐意同她玩耍的。可事实摆在眼前,小团子不讲规矩,他却是要顾忌昭王府的。
他摸不透明棣的心思,虽说他皇兄并未接旨入主东宫,可皇宫里的人精着呢,都是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保不齐有几个存着往上爬的心思。若有人借此挑拨他俩关系,首当其冲,遭罪的便会是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于是几次见面之后,他都会尽量避开宝珠。若是碰巧遇上了,他也只得原路返回,任凭小团子跟在屁股后面叫唤。
一点即通,他能明白的道理,明鹜也很快想通关键。他默了默,颔首低声回了声是。
宝珠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明裕,是以才有了今日的坦然相告。他能在皇叔面前提及宝珠的存在,却是万万不敢在明棣面前开这个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