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菩珠甩她一个,你不要命了的眼神:“嘘嘘嘘……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我随手画的,怎么可能会是他。”
端阳长公主啧啧称奇:“你画衣裳干嘛,这种首饰就应该光着身子穿,金银珍珠的链子,再镶嵌各色宝石,灯烛点得明亮。”
“五光十色挂在身上,动起来就叮叮当当地响,那不得美死去。”
盛菩珠目光动了动,不敢和端阳长公主对视。
其实她的灵感,就是来自谢执砚毫无遮挡的上半身,特别是他热到流汗的时候,帐子朦胧,灯影随着她身躯一起轻颤时,一巅一巅地上下晃,像是碎掉的星子。
他太强,也太凶了,每次她受不住时,就会生出要是能打一条链子把他拴起来的冲动。
越想,两颊越烧得厉害。
特别是这张图稿,她画得艰难,每日躲在屋子里像做贼一样,费了很多心思不说,有时候想得多了,身体会不受控制涌出燥热。
每日还得提心吊胆,就怕谢执砚突然回来。
修修改改,足足拖了近一个月,她才觉得满意。
“姨母还没说,你为何好端端去了天长观?”盛菩珠把画稿一收,钓鱼似的,吊着端阳长公主。
“唉。”
“我原是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问,那我便说吧。”端阳长公主脸上表情很是惆怅。
“三郎说你和本宫学坏了。”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就是嚷嚷着要学一学我的做派,养上十个八个貌美的郎君,好在府中解闷。”
“所以他就连夜把你绑去天长观?”盛菩珠声音不禁大了几分,眼睛也瞪圆了,简直不可思议。
“嘘嘘嘘……小声点。”端阳长公主吓得差点从椅子跳起来。
盛菩珠很震惊:“我那日随口胡诌而已,他怎么就当真?”
“而且夜里他明明已经惩罚过……唔。”盛菩珠察觉失言,赶紧捂住嘴,杏眸清澈,隐含水光。
幸好端阳长公主的心思全都在那图纸上,简直爱不释手。
“第一件首饰要什么时候能做得出来?”
“你安排下去了吗?”
盛菩珠无奈摊手:“恐怕都得等年后,大伯娘病了,我要帮着管家,父亲母亲在府里,我也不太好出门。”
“再说,过些日子朝中也要放年假,我就更不方便。”
端阳长公主眉心都快拧成疙瘩:“秦氏之前因为防着我皇姐管家,一顿恨不得吃三碗饭,把自己养得筋骨强健,怎么好端端就病成这样?”
盛菩珠只好把薛清慧早产的事情说了。
端阳长公主听完沉默许久,拍拍盛菩珠的手,语重心长叮嘱:“你若怀了子嗣,可不许像她那般胡乱进补,孩子宁可小些,也别养得太大,以免生得困难。”
盛菩珠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只是不知姨母今夜是在我这休息,还是去母亲的院子?”
端阳长公主摇摇手:“不必了,再过一个时辰,等宵禁过了我就走。”
“若不是趁着你父亲母亲回府,我恐怕还要在天长观住到年末,可惜本宫府里那些貌美的小郎君,月余时间不见我,是否也想念得紧。”
她说完,忽地轻嘲了声:“今日过来,我本是要好好瞧一瞧谢举元那匹夫的热闹,可惜你祖母还是想给他留几分脸面,让府里的小辈都避开。”
“你们不在,本宫又是外人,自然不好继续留下。”
“听说要罚一百鞭子,由父亲执鞭。”盛菩珠拿起桌上的银剪,漫不经心拨了拨烛芯。
烛影摇曳,灯芒将她纤长的颈项照得细腻如雪缎般,隐约可见锁骨下玲珑起伏的饱满线条,透出静谧的绝色。
盛菩珠耐人寻味勾了勾唇:“刑罚时,郎君虽不进祠堂,但他身为世子,会一直在门外候着,姨母要好奇,待会儿问他就好。”
端阳长公主想到谢怀谦那高大的体魄,只觉得一阵牙酸:“嫡亲的侄女也算计,可惜这一百鞭子还不能把谢举元这个老匹夫给打死。”
盛菩珠摇头:“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行此下策,他能在朝中立威,又得圣人看重,并不像是会做这种自断臂膀蠢事的人。”
“明明令仪若嫁给太子殿下,对长房而言,不见得能获取任何好处。”
端阳长公主冷笑:“谁知道呢,也许谢举元真的疯了吧,毕竟是嫡是长,偏偏错失爵位。”
“本宫从认识他起,他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小时候明明同样跟着谢氏老太爷习武,学得并不比谢怀谦差,后来说什么也不肯,宁可去给皇兄当伴读,也要跟着你祖父读书。”
盛菩珠大惊:“他是我祖父的学生?”
端阳长公主点头:“嗯,那时我皇兄还是太子呢,谢举元在宫里跟着皇兄读书,他也拜了你祖父为师。”
“只是后来他不知什么原因又拜入张家门下,还是明观二十三年的新科状元。”
盛菩珠听到这里,缓缓舒了口气,难怪她从小没有听祖父和祖母提过,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也不知谢举元日后还如何自处。
已然是当祖父的人,却要在祠堂里受罚,他又在朝为官,还是大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门下省侍中,日后面对同僚的嘲笑,那他不得疯。
听涛居临水,冬寒,屋里地龙烧得比别的院子更足些。
秦氏病恹恹靠在榻上,今夜她没有去祠堂,而是心疼用软帕包一块拳头大小冰,给谢清姝敷脸。
谢清姝坐立不安:“母亲,父亲受罚,您不去阻止?”
“或是寻祖母求情?”
秦氏见那冰有些化了,解开帕子,又重新从盆里拿了一块新的。
“你大哥之前被罚,我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日也没见你阿耶去找长辈求情。我跪在地上磕头,人哭要死过去,他却是一声不吭看着。”
“眼下他犯的事比你大哥还严重,我能做什么?”
“何况我还病着,再去祠堂哭几回,那我活不活了。”
秦氏每一句话都说得在理,谢清姝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她觉得不安:“父亲虽然打了我,可我没想过他会受到这样惩罚。”
秦氏打断她:“你有什么好愧疚的,谁让他逼令仪为妾,你以为太子良娣是什么好归宿?”
谢清姝缩了缩肩膀,盯着秦氏平静的面容,她突然觉得冷,是那种脊背发寒的无助。
“夜里睡觉别压到,记得每日让嬷嬷替你上药。”
秦氏像是毫无所觉,絮絮叨叨叮嘱:“韫玉堂你还是少去,我们长房和二房关系本就不太好,眼下又闹出这样的事端。”
“这件事,你父亲虽然不会算在你头上,但是你要继续和长房走得近,对你兄长们日后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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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ps:秦氏并不是突然间脑子清楚,而是在她心里,儿子高于女儿,女儿高于丈夫。
丈夫=给她带来诰命的牛马。
她是正妻,丈夫没有妾室。
她处在这个时代的红利里。
第61章
寒冬,天穹犹如一匹无边的绸缎,在青灰色的雾霭中摇摇欲坠。
当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时,谢执砚推门而入。
烛光轻晃,满室静谧。
端阳长公主单手撑着脸颊,斜倚在软榻内侧,她身上盖着绛纱色锦衾,怀里靠着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娘子。
盛菩珠闭着眼睛,鼻息轻轻,睡得正熟。
端阳长公主听见开门的动静,连眼睛都未睁,只懒洋洋问:“处理完了?”
谢执砚指敲在门框上,发出轻响,一言不发地看她许久,才问:“长公主还不回吗?”
“急什么。”端阳长公主扯了扯唇,心里还记着被送去天长观吃苦的仇,凤眸含着戏谑,轻飘飘的语气,“本宫在这儿陪着菩珠,难道不比你这个冰冰凉凉的郎君,令她安心。”
她是知道该如何惹恼他的,轻哼一声:“抱一下罢了,你就这样吃味?”
谢执砚的脸更黑了,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捞人。
端阳长公主侧身,抬手挡了一下,字字句句都直往他心窝里戳:“我与菩珠的关系,哪里是离家两年,还不闻不问的郎君可以比的。”
谢执砚目光变得锐利,轻哼一声。
盛菩珠似有所觉,嘤咛着,无意识往端阳长公主怀里蹭了蹭,迷离睁开眼睛,正巧对上谢执砚晦暗阴郁的眸色。
她愣了愣,不能及时回神,端阳长公主已低头在耳边轻笑:“啧,你瞧瞧,原来有人连亲姨母的醋也吃啊简直不得了了。”
吃醋?
怎么可能,盛菩珠心底习惯性反驳,却悄悄抬起眼去看他。
谢执砚目光冷峻,抿紧的唇,像是被夜风吹得冷冽,一如既往文雅内敛,明明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盛菩珠见他神色如此,就没放在心上,只当是端阳长公主作为长辈的打趣而已。
“宵禁已过,您难道不该回去?”谢执砚沉声问。
端阳长公主染着蔻丹的手,勾起盛菩珠白皙小巧的下巴,似笑非笑往旁瞥了眼,美眸藏着戏谑:“姨母的好珍珠,若想我,记得常来府里做客。”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但凡是好东西,姨母都特地给你留着呢。”
说完,端阳长公主也不管谢执砚脸上是什么表情,麻溜起身,生怕耽搁一瞬,就要血溅韫玉堂。
“郎君。”
“你莫误会,我与长公主关系好,只是单纯的兴趣相投。”
“兴趣相投”几个字,怎么听着都透着一股不单纯的味道。
盛菩珠眼睫打颤,猛地咬住舌尖,她有些懊恼,不禁觉得自己越解释反而越糟糕。
在他面前,她总会失了平日里该有的冷静自持,特别的被他深邃的目光看着,即便只是寻常一瞥,她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屋子里很静,谢执砚依旧是看不出生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