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哪会心疼那一点点银钱。
她慈爱地拍了拍盛菩珠的手,随口道:“这才多少银钱,等你和执砚有了孩子,我库房里的宝贝你只管可劲地挑。”
盛菩珠正要笑着应好。
谢执砚当即上前半步,挡在她身前,平静道:“祖母,子嗣一事,孙儿已同菩珠说过,并不急于眼下。”
老夫人动作一僵,眉头微蹙:“这叫什么话?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该为菩珠多多考虑。”
“祖母。”
“孙儿已经请教过太医,生产于女子而言,二十之前实则尚早。”谢执砚掀开衣摆,缓缓朝老夫人跪下,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所以子嗣一事,容后再议。”
花厅霎时寂静。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孙子,浑浊的眼睛里诧异闪过,继而浮现几分情绪复杂的了然。
盛菩珠完全没想过,谢执砚会这样直白地拒绝长辈,她慢慢抬眼,老夫人目光很严肃,在他们夫妻二人间游移。
“罢了,你起来,我知逼你也无用。”
“年轻夫妻,你自个儿决定。”
老夫人忽而叹了口气,摆摆手,像是已经接受现实:“回去吧,我也乏了。”
*
韫玉堂,盛菩珠坐在妆奁前,杜嬷嬷正小心翼翼为其卸下钗环。
铜镜里映出谢执砚挺拔高大的身影,他悄然无声立在屏风旁,正慢条斯理解着腰间紧束的蹀躞带,但视线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全都退下。”谢执砚开口,声音沉而喑哑。
杜嬷嬷莫名感到一阵冷意,从颈骨里窜出来,她不敢耽搁,带着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盛菩珠不敢动,手指微微捏紧,从镜中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夫人可有话要问?”谢执砚忽然俯下身,掌心毫无预兆覆在她并拢的双膝上。
盛菩珠杏眸微睁,眼底水光潋滟,看似温顺贤淑,实际却是试探:“郎君今日与祖母说的话,真是郎君心中所想?”
“是。”谢执砚没有犹豫回答。
盛菩珠缓了一会儿,目光很慢地落下,仔细观察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鼓起勇气问:“这也是后来夫妻敦伦,郎君许久不愿进去的缘由?”
“是。”
谢执砚把身体压得很低,其中一条腿屈起来,几乎贴在地上,用很深的眸光看她。
盛菩珠大概受不了那样的注视,稍稍仰着脖颈,本能朝后挪。
可这一刻,男人却固执得厉害。
他掌心向上摊开,抵住她后颈的肌肤,朝前压了压,有些无奈轻笑:“夫人若觉得不满,我会尽心补偿。”
谢执砚凝住那双清透的眼瞳,紧接着他皱了皱眉,手臂用力把盛菩珠打横抱起来,边走边道:“只是男子内服避子的方子,还差一味珍贵药材,久旷之苦,也请夫人再忍忍。”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盛菩珠肩膀一缩,声音很低地解释。
偏偏他走得快,步子迈得大,像是要把她本就无力的嗓音巅碎。
“那是哪个意思?”谢执砚很淡的扯了一下唇角,掌心落在她腿弯那一片滚烫的肌肤上,激得盛菩珠身体不受控制轻颤。
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感觉所有的解释,都变成了徒劳。
盛菩珠没什么力气地往他怀里靠,像是放弃了挣扎:“郎君对我误会颇深。”
谢执砚明显在笑,可脸上表情依旧让人难以猜透:“今夜太迟,夫人管家辛苦,现在该早些休息。”
“郎君!”盛菩珠恼得想要咬他。
“我并没有……想要……”潮红的双颊,胸脯起伏,她觉得应该要说清楚,免得他误会了,受累的还是她。
谢执砚喉结滚了一下,很小心地把盛菩珠放在榻上,指尖抚过她绯红的脸颊:“没有想要什么?”
低沉嗓音带着危险的意味:“夫人觉得不够,还是不愿?”
盛菩珠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摊开,然后揉平,再任意戏弄,毫无还手之力。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真是越解释越糟糕。
“不够”和“不愿”这可是两个极端的层面,只要没回答好,他有能有一百个借口,把她“撞”死在床上。
“嗯?”谢执砚指尖顺着她颈侧下滑,在白皙的锁骨上不轻不重按了一下,声音似从鼻翼里哼出来。
盛菩珠想张口辩解,却被他突然加重的力道惊得轻呼。
他望着她,眸色略沉,并不掩饰眼底翻滚的情欲:“夫人若是想要,也不是不行。”
盛菩珠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紧接着她就触到谢执砚身上某处巨大,灼热的温度隔着衣裳,根本没有半点阻隔压在她身上。
“郎君先睡吧,我还未曾沐浴。”盛菩珠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不受控制,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些。
谢执砚依旧盯着她不放:“可要帮忙?”
怎么可能!
她如今还醒着呢。
虽然好几次她被他撞得昏死过去,他亲手替她做过许多事,可只要想一想,她都快烧起来,何况是在清醒的状态下。
“不……不必。”
“郎君公务繁忙,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
盛菩珠有些紧张盯着他,严词拒绝。
谢执砚慢条斯理直起身,眉眼温和,若不是他眼底并未掩饰的戏谑,依旧是云端上的君子。
“浴室地滑,夫人小心。”
“我去书房看会儿公文。”
“郎君慢走。”
盛菩珠望着他男人高高大大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方,她慢慢松了一口气,随即喊杜嬷嬷进屋伺候。
浴室里,热水早已备好,水面浮着各色花瓣,盛菩珠将发烫的脸颊浸在水中,许久才探出头。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像是没有任何攻击力幼兽,任谁都能随意欺负。
杜嬷嬷哭笑不得:“娘子,莫要憋坏了。”
盛菩珠摇头:“不会的,之前在洛阳外祖家我学过凫水,虽然游得不算好,总归不会淹到。”
杜嬷嬷眼底的笑顿时一淡,语重心长劝诫道:“娘子,洛阳虽好,但到底不及长安的水土养人。”
“您不该再提的。”
盛菩珠伸手抚净脸上的水珠子,无所谓笑了笑:“嬷嬷是不是怕我忘不了洛阳那个人。”
杜嬷嬷表情很严肃地点头:“不是老奴怕,是洛阳的郎君实在叫人失望,风水不好。”
盛菩珠唇角翘了翘,眼底看不出半点伤心和失落:“嬷嬷放心,我与他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之前的事我早就没了印象。”
“外祖父与外祖母仙逝,我与沈家之间就再无关系,何况是别的不相干的郎君。”
杜嬷嬷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娘子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夜沉,谢执砚从书房回来,韫玉堂内只余一盏昏暗的灯烛。
帐幔低垂,隐约可见里头蜷着的身影。
他掀被躺下时,身上带着冰冷的水汽,刻意离那香软的身子远一些,谁知睡梦中的盛菩珠无意识翻了个身,正好撞进他怀里。
谢执砚抬眸看去,朦胧并不能遮掩妻子的美貌,紧闭的杏眼,朱唇榴齿,幽韵撩人,衣襟领
口松散,隐约可见那漂亮的玉色。
他指尖动了动,终究只敢轻轻环住那不盈一握的细腰,掌下肌肤隔着小衣透出暖意,勾得他身子相似烤在火炉里。
偏生怀里人还不安分,梦中呓语着往他怀里钻,膝头不经意蹭过某处,几乎要把他逼疯,
盛菩珠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翻进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冰冷的体温,滚烫的触碰,克制隐忍。
在她嘤咛要醒时,那手臂上的力道忽然一松。
“……”
迷蒙睁眼,正对上谢执砚幽深如潭的目光。
“夫君?”
“睡吧。”
谢执砚突然抽回手,侧身那一瞬,身下明显隆起的轮廓,一闪而过。
第49章
翌日,盛菩珠迷迷糊糊醒来。
她慢慢翻了个身,只觉身上沉甸甸的。
“唔。”眉心微蹙,手脚用力往外挪,盛菩珠这才发现自己竟将谢执砚的锦衾也裹在身上了,像一个厚实的蚕蛹。
身旁早已空无一人,唯有软枕微陷,有他睡过的痕迹。
“昨天有那么冷?又抢了他的锦被。”盛菩珠嘀咕一声,愣愣坐在床榻上发呆。
“娘子今日起得早些。”
“若还累着,不妨再睡一刻钟,待会儿奴婢喊您。”杜嬷嬷笑着在一旁拧帕子,又吩咐梨霜去小厨房盯着早膳。
盛菩珠晃了一下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语调软软道:“不了,早些起吧。”
“昨日听郎君提起腊八,我忽然想到之前府里订下的那批冬衣也该完工,正好让成衣坊的人送到议事厅。”
杜嬷嬷笑着应了声,递热帕子上前:“今日可要让小厨房准备郎君的午膳?”
盛菩珠拧眉想了一瞬,接过帕子敷在脸上,蒸腾的水汽,掩去她眼底的思绪:“暂且不送,郎君这几日恐怕不会久留宫中。”
杜嬷嬷点头记下,又替她理平衣襟前的褶皱,含笑道:“等腊八一过,长公主娘娘就该回府过年了,过几日老奴就让人开始准备着,把娘娘常住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