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淑笑着点头,她顾不得长辈在场,拉过盛菩珠的手急急忙忙道:“母亲、祖母,我许久未见大姐姐,想要姐姐陪我说说体己话。”
盛老夫人大手一挥:“去吧,你长姐宵禁前得回去,可别太过胡闹。”
“是是是,孙女知道的。”
闺阁里,盛明淑见嬷嬷带人退下去,她才拉着盛菩珠的手,低声说:“大姐姐可听说了,薛瀚文那厮在我生辰那日,被人堵在小巷里打得半死不活?”
“当真?”盛菩珠挑眉。
“这种事自然做不得假。”
“我还以为是姐姐为了给我出口恶气,悄悄让人做的。”盛明淑傻了眼。
盛菩珠没做过这样的事,当然不会承认:“我好端端打他作何,大理寺关押那么久,长兴侯名声也臭了,我日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有心思请人去揍他?”
“会不会是二哥哥做的?”
盛明淑摇头:“我私下问了,不是二哥。”
“我听人说,被大得很惨,还是被大理寺的人发现,然后大理寺卿做了善事,让下属把薛瀚文丢回长兴侯府。”
盛菩珠当即蹙眉:“那你有没有想过,大理寺卿监守自盗,人是他亲自打了,再送过去?”
盛明淑满脸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可能。”
“阿姐莫要说胡话,吓死我了。”
“陆家郎君,他可是大理寺卿!掌的是刑狱。”
盛菩珠摊手,理所当然:“对呀,就因为他是大理寺卿,打起人来岂不是更加方便。”
盛明淑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莫名打了个冷颤:“姐姐,他可是长安城大名鼎鼎能止小儿夜啼的陆寺卿。”
盛菩珠听罢,认真点头:“嗯,我知道。”
“不是还私下找你提亲吗?”
“替你出气,那也合情合理。”
盛明淑顿时急了,双颊涨得通红,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那不算,只是私下问一问。”
“更何况,我都拒了。”
“薛瀚文被打,刘氏带人来讨说法,万幸的是家里两位哥哥都未曾出府,刘氏寻不到证据,碰了一鼻子灰,这事才传到我耳朵里,还是菩瑶悄悄告诉我说的。”
盛菩珠缓缓蹙了眉,无奈遥遥头:“菩瑶整日与狸奴玩闹,到底从哪里听得那么多消息。”
“四妹妹性子好,和府里的人都好,就没有她打听不出来的事儿。”
说到这里,盛明淑伸手轻轻扯了一下盛菩珠的袖摆,悄悄问:“阿姐你说打人被抓,会被判几天?”
盛菩珠失笑:“应该不判吧,毕竟他可是陆寺卿,总不能自己关自己吧?”
“阿姐,我没说是陆寺卿。”
“那你说谁?”
盛明淑闹了个脸红,犹犹豫豫:“阿姐会怕谢家三郎吗?”
盛菩珠看傻子一样看她:“他生得好看,又不吃人,我怕他作何?”
“也不是怕。”
“我现在总觉得郎君生得高大,万一心思深会算计人,打不过也跑不过,那是很糟糕的。”
盛明淑捏着手指,讪讪道:“自从拒了陆寺卿的提亲,我时常做梦,总怕他找借口把我往大理寺一关。”
“呜呜……”
“那我就是长安城,最可怜的女郎。”
盛菩珠听得直笑,余光一瞟,注意到屋子书架上那些诗词歌赋都收起来了,放了一堆话本子。
无奈点了点盛明淑的脑袋:“你少看些话本子,夜里就不会做噩梦。”
盛明淑不服:“可是阿姐不是让我多看看话本子,长长脑子吗?”
盛菩珠打死不承认。
“我何时说过这种鬼话?”
“也许是你之前生病,烧糊涂了。”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罢了,你还是多看看话本子吧。”
盛明淑认真点头:“成婚嫁人的事我就不想了,反正阿兄上进养得起我,等过几年我身体好些,我就学着阿姐也在长安开一家铺子。”
“好,都依你。”
太阳落山前,盛菩珠准备回去。
西沉的日辉,将明德侯府阶前两尊狮子染成了和煦的鎏金色。
盛菩珠辞别家中长辈,刚踏出府门,就被漫天霞光晃了眼。
浅金色的光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静立在马车前。
谢执砚绯色的官袍被晚风吹得扬起,见她出来,他眸色倏然转深,缓缓伸出手。
“夫人。”低沉嗓音混着暮鼓声,男人肩宽腿长,朝上的掌心指节分明,袖口银线绣的宝相花纹,华美又精致。
盛菩珠望着那只手,似乎有些走神。
“郎君怎么过来了?”
“顺路而已。”
谢执砚凝着她,指尖又往前递了半分,斯文的眉目,鼻梁挺拔,有浅浅的暮霭落下,将那惯常冷峻的神色也镀上一层和煦。
当真的生得一张万中无一的俊脸。
侯府周围有仆妇,还有妹妹们躲在不远处偷笑,盛菩珠面颊微微泛红,只好垂眸,把手轻轻放进他掌心。
指尖相触的刹那,谢执砚倏然收拢五指,力道不轻不重,恰恰又能拉着她,朝他身前迈一步。
“事情了了?”
他低声问,另一只手已掀开车帘。
“嗯。”盛菩珠迎上他的视线,浅浅一笑,低头钻进马车。
谢执砚随之入内,车帘落下的瞬间,暮色被隔绝在外。
狭小的空间里,他仍握着她的手未放,嗓音低低。
“好。”
“那我们回家。”
第48章
马车内置有暖炉,热腾腾的气息混着一股清冽的木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把盛菩珠笼罩。
谢执砚仍未松开她的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细腻的肌肤,明明是不重的力道,偏偏由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莫名透着一种直白的诱引,那点暧昧不受控制在空气中化开来,慢慢渗进她身体里。
盛菩珠指尖动了动,想要抽离,然而他忽然握紧,目光深不见底。
“家中琐事,劳烦夫人。”谢执砚凝着她,用很低的嗓音道。
“郎君言重。”盛菩珠愣了一瞬,若无其事把脸侧向一旁,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谢执砚的反骨总会体现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动作里,他抬手,指尖擦过盛菩珠微颤的眼睫,在她眼睑下方带起一阵酥麻的微痒。
“夫人为何不看我。”他唇抿着,很直接地质问。
盛菩珠呼吸不由一紧,想要做些什么,然而男人微凉的指尖,已经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虽未用力,但也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脖颈看他。
车帘被风吹起一角,还未散尽的夕阳落在谢执砚高挺的鼻梁上,很俊雅的五官,半明半昧,她竟看不清他的神色。
“没有……”盛菩珠话还未说完,马车突然一阵颠簸。
谢执砚眼疾手快,已经将她稳稳揽进怀中。
“可有伤到。”他声音微哑,却没有立即松手的意思。
盛菩珠强作镇定,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语调却比平时软了几分。
“未曾伤到,郎君不必担心。”
她鼻尖动了动,忽然闻到他身上还带着很淡的草木和泥土混合的芬芳,视线落在他靴边并不明显的尘土上:“郎君今日出城了?”
谢执砚顺着盛菩珠的视线,往靴面扫一眼,眸光微动,没想到她会留意这些细节,但也没有否认:“嗯,临近腊八,圣人要举行冬猎,需要提前排查猎场。”
盛菩珠点点头,便没有再细问,毕竟这是朝中事务,涉及冬猎时禁军的部署和安防,她当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车厢内安静下来,两人相顾无言,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在最后一抹暮色消失殆尽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靖国公府。
谢执砚扶着盛菩珠从马车下来,在人前,他又恢复君子端方的模样。
“先去给祖
母请安。”
“嗯。”
颐寿堂花厅,老夫人闻声睁眼,目光在同时进来的夫妻二人身上顿了顿,含笑道:“回来了?”
“是。”盛菩珠行礼,灯影下,她肌肤胜雪双颊透粉,模样娇俏,令人看在眼中喜在心里。
老夫人招手让她上前,眼角的皱纹透着和煦的笑:“家中祖母身子可好?”
“一切都好,劳您挂念。”
盛菩珠小步走到老夫人身旁坐下,亲密挽着她一只手:“您送的玉镯,家中妹妹们都喜欢,说等新岁时,要来给你磕头拜个早年。”
老夫人被哄得笑出声:“好孩子,都不是很值钱的东西,那我可得让蒋嬷嬷替我把新年的红封,多多准备一些才好。”
“那您可要破费了。”盛菩珠亲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