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开始的难熬,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谢既言额角有冷汗渗出,袖下露出嶙峋腕骨,他咬紧后槽牙,舌尖已然尝到血腥气,脸上还是笑容淡淡。
轮椅猛地一顿。
廊下灯影忽明忽暗,谢执砚指节落在轮椅扶手上,两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声音淡淡:“冬日天寒,虽比不得当初玉门关冬日时的风寒入骨,但你若继续病重,家中祖母该担心了。”
谢既言微仰起头,盯着黑洞洞的夜空,身上每一处狰狞的疤痕都在叫嚣。
这一刻,他就好像再次回到两年前,玉门关的风沙几乎将他埋没,前有狼群,后有追兵,在他濒死之际,被人从黄沙底下拖出来。
当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的那一瞬间,疼痛从身体每一个关节里生出来,断裂的腿骨,被撕咬得残破的身体。
“兄长当年就不该救我。”
“我若死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苟延残喘,求而不……唔。”
话音戛然而止。
谢既言受痛仰头,脖颈青筋暴起。
谢执砚伸手,冰冷的掌心摁在他膝盖上不露声色地用力,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慢条斯理替他拂去绒毯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求而不得?”
剧痛炸开的瞬间,谢执砚清润的嗓音很低,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那些刻意被掩藏的秘密:“呵,我竟不知你所求为何?”
谢既砚猛咳一声,眼底血丝密布:“若兄长大婚那日……知晓我在玉门关时与你说过的爱慕之人,便是……”
他声音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艰难道:“兄长可愿相让?”
相让?
一开始,谢执砚并不明白谢既言今日种种异常,但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他如何听不出来谢既言话中的深意。
“不会。”他没有犹豫,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眸色一暗,少有的阴戾情绪一寸一寸爬上眼底。
夜风骤起,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晃动起来。
谢执砚慢慢直起身,暗色笼罩在两人身上,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他侧过脸,眼底神色淡漠透着冰冷的警告之意,居高临下望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若有下次,我必不轻饶。”
谢既言苍白的指尖抚过轮椅扶手,他抿着唇,忽然低低笑出声:“兄长应该并不爱她吧。”
“毕竟全府上下皆知,她冬日最爱的果子是枝头上新鲜的石榴,您连这都不知,如何能谈得上爱呢。”
“既然不爱,为何不愿拱手相送。”
“您是君子,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不占他人念念不忘之物。”
谢执砚俯视他,眼底似有冷光:“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若我非要争一争呢?”谢既言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吼出来。
“做梦。”谢执砚轻嗤一声,无可挑剔的五官依旧挂着清润的笑。
没人知道这一刻,谢执砚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一双寒眸清冷傲然。
谢执砚踏进里间时,盛菩珠正斜倚在床上,半干的青丝撒在芙蓉红软枕上,帐中用香熏过,是鹅梨帐的清甜。
“时辰尚早,郎君怎么不多留一会儿?”盛菩珠慌忙去藏手里正看到关键剧情的话本子。
谢执砚沉静凝视她,半晌问:“夫人想让我多留?”
盛菩珠摇头:“也不是,就是他瞧着有些怪可怜的,若有人能陪着多说说话,应该会开心些吧。”
“夫人这是在心疼他?”谢执砚唇角勾起来,明明在笑,可他眼底却看不到半分愉悦。
盛菩珠微愣,有些不太能理解他这种异样,诚实点了点头:“也不算可怜,只是我没想到前些年从祖母那里得的石榴,都是他院子里分的,毕竟吃人嘴软。”
“对了。”
“方才宴席上,祖母吩咐你给我留的石榴呢?”
“方才人多,被几个妹妹盯着,我都不敢多吃。”
谢执砚忽然弯下腰,指腹摩挲在盛菩珠雪白的脚踝上,他力气不大,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审视:“夫人很惦记?”
盛菩珠用贝齿咬了一下红润的唇,抬起头,很认真地说:“白日清姝提了一篮子石榴过来,你只给我留了一颗,结果我连味儿都没有尝到。”
“晚膳宴席上,只吃了几粒石榴籽,一直念念不忘的东西,但凡尝不到,只会成倍地惦记上。”
谢执砚稍稍偏了偏头:“是吗?”
“那便想法子忘了吧。”
屏风后方浴室内,水声渐。
盛菩珠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明明才把话说了一半,怎么转身就走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菩珠听着更漏声,抱着怀里的布老虎昏昏欲睡。
忽然,床榻微陷,她被冷冽水汽所笼罩。
谢执砚掌心箍住她纤细的腰,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膝盖顶了顶,带着潮潮水汽的布料滑出细微的摩擦声:“夫人。”
盛菩珠睡眼迷蒙轻哼一声,紧紧抱着怀里的布老虎,她无知无觉想要往锦衾下方缩一缩,却被谢执砚连带着锦衾一同抱了起来。
“郎君?”
盛菩珠从睡梦中惊醒,谢执砚的唇正碾在她颈侧,他单手扣紧她两只手腕,一并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正慢条斯
理地解她单衣的系带。
“嗯。”
“夫人醒了?”谢执砚忽然咬住她的耳垂,掌心从屈起的膝盖一路往下,落在她纤细的脚踝,忽然用力往上抬了抬。
“郎君在做什么?”屋里还点着明亮的烛火,映得谢执砚眼眸微深,并不掩饰其中的欲色。
但他只是伸手抱紧她,连她身下紧紧裹住的锦衾都没有松开半点。
不像之前敦伦,他吹烛之后,会让她平躺在床榻上,一点一点极有耐心褪去她身上的衣裳。
可今夜完全不同,屋中灯火通明,可以把她脸上每一个表情都照得分毫毕现。
“把灯烛吹了好不好。”盛菩珠挣扎着去推谢执砚,足尖却不慎踢到他小腹的位置,惊得她浑身一颤,玉色的小衣从肩头滑落,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
心口起伏,鼻息渐重。
“夫人。”
“忘了石榴,吃点别的好不好?”谢执砚忽然伸手,把床榻上粗麻布所制的布老虎塞进盛菩珠怀中。
粗粝的布料,正好蹭过去那个地方,黑玉所制的眼睛,冰凉圆润,与同样的圆润相触,看似无意之举,却又刻意擦过数次。
盛菩珠倒吸一口凉气,扭着腰要躲,然后谢执砚力气大,他低低笑了声:“夫人不是说要夜里抱着睡觉?”
盛菩珠压抑呜咽一声:“我……我不是要这样抱。”
“呢怎么抱?”
“这里吗?”他笑着一只手松开些,布老虎往下掉落数寸,冰凉的虎眼朝下,正死死抵在她最敏感的肌肤上,脚趾蜷缩,惊喘着弓起腰。
“你……”
“混账!”
“怎么可以这样。”
盛菩珠茫然睁大眼睛,羞愤伸手要把腰上的锦衾扯高:“谢执砚你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呢?”
谢执砚没有说话,反而更加沉默地做着他想要做的事。
盛菩珠感觉自己要疯了,是被他过分的隐忍,和过分孟浪的手段逼疯。
明明他沐浴后,身上单衣整齐,连系带都没有歪半分,可是就一双作乱的手,这样大胆又过分地戏弄她,一点一点像是要把她推到最高的云端。
盛菩珠红唇微张,眼底似有泪花。
她被谢执砚托了起来,在酝酿一场云雨。
“夫人体热,不宜多食石榴。”
“日后若是想吃,我给你去摘好不好?”
盛菩珠眨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一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她情绪被勾着,高高挂在云端上,想要一场热烈的雨,他却连一滴都不愿施舍。
她脑子哪里还有什么石榴,全都含苞的花,可是不下雨,花是不会盛开的。
“郎君。”
“我不要石榴。”
盛菩珠仰着头,雪白的脖颈靠在谢执砚肩头,两人如同交颈的鸳鸯一般,随着他一点点加重,又忽然放轻的动作,她数次差点喘息不上气来。
“不要石榴。”
“那夫人想要什么?”谢执砚垂下眼眸,唇贴在她漂亮的耳廓上,轻声问。
盛菩珠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觉得身体里空得厉害,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那点被他指尖碾压过的痒痛。
“我不知道。”她双眸湿透了,薄薄的汗不知在什么时候,湿透了身上的衣裳。
“说吧。”
“夫人一定知道的。”谢执砚突然压低身体,看着她迷蒙水润的眼睛低笑,被礼教深藏在骨子里的坏,一点点抽芽生枝。
“我想。”
“想要郎君给我下……”
“一场雨。”盛菩珠呜咽一声,不光是眼睛,就连怀里的布老虎都湿透了。
谢执砚指尖划过她绯红的脸颊,在热潮里,嗓音喑哑,似笑非笑。
“夫人。”
“石榴哪有为夫好吃。”
“求而不得,念念不忘才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