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想留下来,抓住眼前人的心,也抓住他能给的一切。
桑青筠看着他,主动凑上去吻他的唇,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想陪着陛下,一辈子都陪在陛下身边。”
火焰一触即燃,谢言珩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俯身吻住她,火热的交缠,床幔的轻纱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
雷雨交加的夜,他们二人的身影透过帷幔露出旖旎至极的剪影,偶尔照在窗外,让人一看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戴铮笑着摆手示意宫人离远些,等陛下传召再进去伺候。
三年了,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只怕宫里又要激起轩然大波了,毕竟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呢?看来他得跟内侍省和掖庭好好知会一声,估计马上就要迎新主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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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早起上朝的习惯让谢言珩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但他并未急着起身回勤政殿,反而拢了床榻上的一缕青丝在指缝间把玩。
她还在怀里睡着,想必昨夜累坏了,到现在都没醒。
晨光穿过窗纸将殿内照得亮堂如昼,昨夜不曾叫水,这会儿龙床上称得上一片狼藉。
不知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本身就与旁人不同,昨晚谢言珩要了不止一两次。印象中,他们一直到折腾到后半夜才相拥着睡去,这会儿抱着她赖床的滋味也令人餍足。
或许是因为她总能给他不同的感受,他自问性情冷淡,不想热情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谢言珩为她拂去额上微湿的发丝,她不安稳的颤了颤羽睫,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
她昨夜似乎睡得很不好,此时眼角仍带着濡湿的泪痕,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欺负的狠了。
一想起昨夜与她的抵死缠绵,谢言珩便有些食髓知味,仅是看着她眼角和鼻尖的薄汗都觉得嗓子发紧。
但她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他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桑青筠需要好好休息,她也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一直做御前女官固然好,他可以随时看到她,可如此一来只会让她沦为笑柄。
对桑青筠,谢言珩从不吝啬。
只是昨夜之事到底有些匆忙,后宫的宫室还不曾安排好。虽说也有现成的宫室能安排,但那些到底粗糙了点,配不上她现在的身份。
谢言珩轻抚着她的发丝,不多时,桑青筠终于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陛下光裸的胸膛,第一反应先是惊了瞬,而后便想起昨夜的种种,再次往下缩了缩。
“醒了?”
谢言珩动了动胳膊,好让她的姿势更舒服些:“睡好了?”
桑青筠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半,声音哑哑的:“睡得不好。”
谢言珩哑然失笑,语气十分温和:“嗯,在这儿是委屈了你。”
赖了这会子床,估摸着也到用早膳的时间了,他今日不用上朝,难得偷得半日闲,陪她用了早膳再回勤政殿批折子也不迟。
叫了水后,伺候他们起身的宫人排成两列从外头走进来,更衣、穿鞋、盥洗,梳头,伺候谢言珩的人自然是轻车熟路,可伺候桑青筠那边的几个宫女一见里头是她,顿时十分惊愕,不知该如何是好。
往常伺候主子娘娘们都有定数,该怎么收拾怎么按着规章即可,但眼前这位是她们尊敬了三年的姑姑,居然昨夜和陛下——!
何况陛下也没发话,她们该怎么伺候?
是女官,还是妃嫔?
听闻陛下是因为喝醉才歇在偏殿的,难道是因为醉酒糊涂才要了桑姑姑不成,这可实在是宫里的大消息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桑青筠用锦被盖着自己痕迹斑斑的身子,自己伸出手去捞落在床尾的衣衫。
御前三年,在许多人眼中,她一直都是矜持不可冒犯的形象,可今日陛下一夕酒醉临幸了她,又是以这样突然的情形出现在众人眼中,旁人心中会怎么看待她不用想也知道。
何况陛下尚未发话,那她的身份就仍是女官。桑青筠虽出身低微却是有骨气的人,不肯被人看到她的难堪。所以干脆背过去自己穿衣,她又不娇气,以前大部分时候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另一头,谢言珩更衣熨帖一转身,本以为宫女们会已经开始伺候她梳妆,不曾想竟看到她自己穿衣的场面。
旁边的宫女们欲说还休,神色为难,他这才了然她的困境,淡淡吩咐道:“去尚服局拿几套新的宫装来,颜色要清新雅致合她身段,女官的衣服已经脏了,以后就不必穿了。”
“还有一应的钗环首饰也去尚功局添补,只管拿了现成的给她便是。”
桑青筠系纽扣的动作顿住,缓缓扭头往后看,陛下这会儿正看着自己。
陛下这般说的意思恐怕就是要给她位分了,她方才看陛下一直不提,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又或者是不满意。
只是不知道陛下到底会给她一个什么位分,按着宫中的规矩,宫女晋封大多要从选侍做起,再体面些的也只是更衣。
如她这般女官晋位的,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第一回 。
此时,殿内的众人已经整齐地跪下来恭贺新小主,她仍然有些恍惚。
可就算是想起身谢恩也不行,她现在和未着寸缕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只能保持着微微回眸的姿势,一头柔顺的乌发垂在背后,落在谢言珩的眼里,却说不清的清冷诱人。
桑青筠原本下意识的想说奴婢多谢陛下,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只好生涩的换成:“妾……妾身多谢陛下隆恩。”
这一声称呼的转变着实取悦了他,谢言珩抬步坐到床沿去,眼底带上不易察觉的笑:“这几日你先住进太极殿后的云岚殿,待后宫的宫室让他们安排好,你再住进去也不迟。”
桑青筠轻声说:“后宫的宫殿已经很好,妾身不敢奢求。”
谢言珩不置可否,命人搬来小案几伺候他们先用早膳,等早膳用得差不多的时候,戴铮已经火急火燎地带着宫人取衣衫首饰回来了。
他先一步往殿外走去,示意殿内不要留多余的人,淡淡道:“伺候桑淑仪梳妆,再挑些好的宫女太监到云岚殿让她选。”
“妾身也错了,该称嫔妾才是。”
第33章
桑淑仪?
在场的不光是桑青筠愣住了, 就连自小跟在陛下身边的戴铮,乃至御前一众人都怔了怔。
秀女入宫最高封至贵人,宫女出身更是一般从选侍开始做起, 本以为陛下格外给个充衣、宝林之类的位分便已经很抬举了,不曾想她竟然一入宫就是从五品的淑仪,这是何等的尊贵!
是因为女官的身份不同, 还是因为她在御前三年与旁人多些情分,不管怎么说, 陛下都待桑淑仪太好了。
要知道在宫里,位分可不仅仅是一个称谓的区别。位分代表了尊卑,代表了地位,更从衣食住行都截然不同。
比如若是选侍,身边只能有一个贴身宫女伺候, 每餐一荤一素一汤点便很好了,可若是淑仪, 不光能有十个宫人伺候, 每个月分得的首饰布匹茶叶炭火等就不是选侍比得了的,不光可以不住厢房住偏殿,出行还能有自己的步辇。
宫中分娘娘、嫔主和小主, 贵人及以下都是小主,除特殊情况或极偏远的地方可传小轿以外,其余时候都能步行。
后宫这么大,日日步行是最累人的, 就像当初还是贵人的徐氏和现在的赵贵人, 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是要靠走路的,若住在偏远的几个宫殿更是累人。
贵人到淑仪是一个分水岭,婕妤到贵嫔也是, 底下的人一旦到了从五品,在宫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奴婢给桑淑仪请安,嫔主万安。”
殿内的宫女们立刻跪下来向桑青筠请安行礼,黑压压的人头跪下去一片。
桑青筠坐在桌前看着底下的人待她如此变化,心中顿时滋味难言。
仅仅一夜之间,她就从跪着的人成了坐着的,从事事谨慎小心的奴婢变成了宫里的主子。
人与人之间只是一个身份,一切便是天差地别。
“都起身吧,不必多礼。”身份骤然改变,桑青筠还有些不适应,但宫里的规矩她很清楚,不必任何教她也做的很好。
一夜之间登上枝头当凤凰,还是从女官变成淑仪,若放在很多人身上,恐怕都忍不住得意忘形。
但她无意摆谱,更从未没忘记过自己是从底层出身的,比任何人都要能体谅她们的不易。
何况她得宠从不是为了当什么人上人,为了荣华富贵,她想要权,是为了复仇,为了给谭公公和黎熙熙还一个公道。
偏殿里陈设简单,桑青筠只能坐在圆桌前梳妆,好在戴铮会来事,不光按着陛下的吩咐带了宫裙首饰,更细心的将胭脂水粉和梳篦等一应带了过来。
有这些东西,她从头到脚的装束都能齐全,等收拾好再出来的时候便是正儿八经的宫妃,谁也不能小瞧一眼。
描眉画眼,细挽云鬓。罗衣加身,脚踩锦屐。
她本就生得肤色赛雪,眉目如画,更难得有一身不俗的清冷书卷气,这般精致的装束下来,不是天上的仙子又是什么,几个御前宫女伺候了那么多嫔妃,这会儿仍不禁暗暗惊艳。
“奴婢从前就觉得您生得美丽,不曾想好好打扮一番更是惊人,陛下若瞧见一定会喜欢的。”
陛下已经先一步去了勤政殿批折子,等她收拾好后得就得先回云岚殿去,挑选宫人,安置宫室,还有的要忙。
何况明日早起就得去向皇后请安,她封位的消息今日会在后宫发酵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明早不用想也知道是腥风血雨。
那也无妨,她既来了就不怕明刀暗枪,没什么好怕的。
桑青筠淡淡一笑:“你们辛苦了,等我在云岚殿安置自会命人给你们送赏,也算是从前共事的情分在。”
“奴婢多谢嫔主!”
她被搀扶着起身,偏殿门口已经停好了一乘步辇,这会儿日头已经出来了,外面十分燥热。
可步辇不光有四个人抬着,更有华盖遮挡,宫女挡光,在炎炎夏日也能舒适些许。
桑青筠登上步辇从丰元殿偏殿一路往云岚殿方向去,周遭经过的宫人接二连三的退到墙角低头行礼。
待知道是桑青筠封了位分都皆惊诧地睁大了双眼,消息很快随着戴铮宣读的旨意传到了六宫。
一时间,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流言纷纷,如何揣测的都有。
这厢,桑青筠不疾不徐的走进云岚殿内,殿内已经供好了冰块和风轮,凉风拂过燥热,为她消去了不少暑气。
云岚殿是陛下寝宫太极殿的后殿,地方宽敞、装饰华丽更是不必提。
但里头最难得是风轮,这在夏日可是稀罕物件,并不是谁的宫里都有。
再一个,每逢夏日后宫的嫔妃们都有例冰供应,可冰拢共就那么多,这个分多了那个就少了,说到底还是位分越高越得宠的才过个舒服的夏天。
主子们都如此,奴仆便更是只能靠冲凉和躲阴来避暑,何时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是以,只有跟对了主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如今桑淑仪才刚封位,陛下便给这么多的恩惠,她们自然个个把桑淑仪当成一条明路,兢兢业业的伺候。
这会儿一见嫔主进来,二十个宫女二十个太监立刻跪着齐声高呼:“奴婢/奴才给桑淑仪请安,嫔主万福金安——!”
戴铮已经在跟前候着了,这会儿见了她笑着说:“都是奴才刚刚去给您选的,个个都好。陛下说了,要您自个儿选合眼缘的。”
桑青筠坐在主位上偏头瞧了一眼,宫女里为首跪着的人便是蔓姬,她不假思索点了她:“蔓姬做我的管事宫女,管事太监的位置我另有人选,余下的还请大监为我挑选,只要身世清白,秉性良善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