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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_分节阅读_第35节
小说作者:卿隐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639 KB   上传时间:2025-08-24 12:39:38

  京官的苦,他们二人是一点也不想再吃了。

  “来,咱们不提这个了,说点好听的罢。”

  “那成,今昭你知道吗,那个罗行舟又在写文章骂人了!”

  陈今昭一听就要炸毛,“他又在骂我什么!”

  鹿衡玉给她个唏嘘眼神,“他这回可将你骂出花来了,骂你沐猴而冠、鲜廉寡耻,还骂你桀犬吠尧、鸠形鹄面,骂你是庸奴、竖儒,是老饕、伧父,总之,文章里骂的很难听。”

  当然也骂他了,只不过骂他是捎带的。

  陈今昭气得两眼发黑,指着自个的脸,“我是鸠形鹄面,他那獐头鼠目算什么!”

  鹿衡玉脱口而出:“土拨鼠呗。”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

  他都不知道陈今昭哪来这么多怪话,当初听对方切齿骂出声时,他都差点笑瘫了去。

  此刻她也气极反笑了。说来也非她以貌取人,非要取个别称来骂人,实在是那罗行舟太可恨了。

  说来也是平帝惹下的祸端,当年殿试时候,罗行舟的成绩本该排在一甲第二名的,奈何平帝神来一笔,他就由第二名生生向后移了两名,成了第四名传胪。

  自此他们的梁子就结下了。

  但关键是,不知他这脑中是何等构造,自此一事后,却是不恨榜眼恨探花。这两年来,他几乎月月不间断的写文章骂她,都快将她骂出花来了,还每期文章都不重样,也是让人服气。

  甚至为了将她的‘恶名’广而传之,对方甚至还自费结集镌版,也算另类的财大气粗了。

  这些年提起此人她就咬牙切齿,长得丑,骂人的花样还多,他既能做初一就休怪她做十五,他能骂人,当她就不会吗?

  陈今昭抚胸冷笑,心道是时候再找个机会偶遇下对方了。

  每回见她,那罗行舟必忍不得的要上来含沙射影的挑衅一番,每每此时,只要她就轻飘飘吐出三字,必能让其当场暴走。

  百试百灵。

  接下来,两人边碰杯吃酒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不知怎么说起东偏殿那群西北文臣来,鹿衡玉就提醒了她几句。

  “那群西北来的文官可不比阿塔海那群武官的单根筋,他们花花肠子多得很,你日后若见了,可千万躲远些。”

  那群文臣她接触不多,闻言就不免好奇问了句,“如何说?”

  鹿衡玉又夹口菜吃下,鄙薄哼了声,“你是没见到他们放浪形骸的模样,以那叫江莫为首的西北文官们,都快成了几大胡同的常客了。听闻他们荤素不忌,今日踏青楼明日入楚馆,很是放意肆志不说,还大放厥词表示这是仿效京中文官贵人们的名士风流。”

  说着,恨恨道,“咱京官的名声都让他们给败坏了。”

  陈今昭也挺吃惊,虽未曾与那些人接触,但几次远远望去,瞧那群人都挺谦逊文雅的啊,怎料私下竟是这么个情况。

  “那,公孙先生他不管管吗?”

  “呵,听闻那江莫可是那位先生的心头肉,这点私德之事大抵人家并不看在眼里。指不定会认为,弟子在西北苦寒地苦了那般久,如今放纵些也是无关痛痒的。”鹿衡玉再次提醒,“所以私下见了他们,你千万要远着些,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今昭颔首表示明白,对于这等放荡不羁之人,自己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了会,这会酒已过几旬,都多少有些醉意了。

  陈今昭眼见对方面浮怨气,似又到了醉酒后要大吐苦水的时候,刚想叫停散席各回各家去,却冷不丁听对方提起了那日的事。

  “今昭你是不知,就那日,你归家晚的那日,我可是得了上头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原因你绝对想不到,呵,上头竟是觉得我那衣袍上的熏香熏着人了!”

  鹿衡玉哀嚎了声,“我那特意花重金购的西域异香啊,哪里就熏人呢?今昭你说说,那熏香可就那般难闻了?”

  一想到那日,陈今昭心口就似堵了什么,上不来又下不去。极力忽略这种感觉,端了酒盏饮了口,她笑道,“怎么会啊,那香馨烈殊异,我就挺闻得惯的。”

  “是吧,是吧,当初我一闻这香就惊闻天人的!”

  “不必去多想,那位……当初也嫌过我身上有熏香味。你说我冤不冤啊?”她摊手,无奈道,“旁人不知,你还不知,我家穷的也只用得起皂角了。”

  鹿衡玉不厚道的哈哈笑了两声,“陈今昭,此生我没服过任何人,只有你让我五体拜服!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将你的穷困潦倒与我的继母不慈如此自然的常挂嘴边,恨不得逢人就说,更恨不得昭告天下啊!”

  他擦擦笑出的眼泪,“你知不知道,我那继母都快恨死你了,逢人就说她的名声就是你败坏的。”

  陈今昭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她可忘不了第一回 去鹿府拜会时,惊见鹿衡玉跪碎瓷片的场景。她当时就只觉匪夷所思,明知继子同僚要来拜访,她作为当家主母不好生招待全个脸面倒也罢了,反而让继子在同僚面前丢此大脸,这是个人能干出的事?

  真是没将人当人看啊,真是又蠢又毒。

  笑过了一阵,可能是刚提了熏香,提起了那位,鹿衡玉脑中忽然又想起一事。

  “今昭,我跟你说个小道消息。”

  说着,他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然后凑近陈今昭,手搭嘴边对她附耳小声道,“你知不知道,前些时日朝臣们私下都传疯了,传那位千岁殿下他……”说着,又忍不住东张西望了番,方咽咽口水,迅速低语,“说他夜宿龙床,亵渎宫妃!”

  陈今昭惊闻此消息,猛吸口气,不可思议道:“真的?是传言还是确有此事?”

  “听闻,是却有此事。”他道,“宫中不止一人亲眼见到,那云太妃深夜从昭明殿出来,衣衫凌乱,汗湿鬓发,仪容很是不雅。”

  她突然想起有一日他们从上书房回翰林院时,路遇太妃鸾驾之事。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想到鹿衡玉先前提到的江莫等人在京都放浪形骸,心中难免冷笑鄙薄了番,这些猛禽恶虎扑入京中,一旦环境安逸本性也就显露出来。都是一路货色,真是些癞蛤蟆。

  突然胳膊被人一杵,回了神的她下意识朝旁看去,就见鹿衡玉擦袖直擦冷汗的模样,瞧似酒都醒了。

  “今昭你……你莫说了,说的我都怕了。”

  陈今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醉酒反应迟钝,她刚才将后面三字不经意脱口而出!

  她也面色一变,几乎反射性的左右张望,见整个雅间只有他们二人在场,才堪堪平复些狂乱的心跳。

  大抵是那位积威过甚,所以饶是此刻只是在背后悄悄诋毁他了句,两人仍觉背后凉飕飕的慌。

  两人各喝了杯酒压压惊,可依旧觉得周身凉凉的。

  陈今昭开始不住警醒自己,一定要忘记那日之事。今日就是例子,因为她心中怨怼,饶是自以为压制的很好,可某些情境中就会不自觉将这些情绪流露于外,或神态,或言行。

  这些于她而言,可是致命的。若是否则直面王驾露出丁点端倪,她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两人又坐了会就离开了,只当将刚才的意外当做小插曲。

  却不知每个雅间有暗格,有耳力极佳之人坐于暗室,专门负责记录室内之人的一言一句。



第42章  

  深夜,昭明殿中,琉璃灯的烛光映照了密录上的墨字。

  姬寅礼的目光下垂,一直落在密录下行的三字上,许久方抬了眼皮,朝外一扬随意丢开手里的几页轻薄的纸。

  “烧了罢。”

  他有可有无的道了句,而后又重新提起御笔批复起折子。

  刘顺悄无声息的捡起脚底下飘落的数张纸页,捧起后躬身退至殿外。待宫监拿来火盆,点了火折子,他就蹲在殿门外,亲手将那些密录一页页的点燃,烧尽。

  期间,他未曾在密录上的字里行间细瞄上半分,只是视线在那褶皱的纸页边缘、以及被攥出窟窿的纸页某处停留了瞬息,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等他再次重新入殿,先前还在伏案御批的主子却已搁置了朱笔,此刻正眼眸微敛的半倚扶手,指间还把玩着支矢箭。

  刘顺接过宫监的箭筒,捧着趋步近前,于御前一侧静候。

  距离御前约四矢远处,两个抬青铜壶具的宫监刚要停步放置,却听得上头传来寡淡的声音,“再退一矢半。”

  青铜壶具遂被置于离御前五矢半之距。

  两个宫监刚放置好了铜壶,耳边乍响起矢箭破空声,不等他们惊慌抬眼,迎面飞来的那支矢箭就叮当声落入壶口。

  反手抽过支矢箭,姬寅礼随手又丢掷过去,不等那箭尾上的翎羽震颤停止,下支漆黑箭簇的矢箭又接踵而至。

  接下来的两刻钟时间内,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壶口,一箭又一箭的掷出。刘顺怀里的箭筒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是五矢半距离处的铜壶处没人敢去靠近,于是约莫只三寸圆径的壶口就被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矢箭,而不间断飞来的犀利箭簇就会将壶中箭杆,或劈开或折断。

  掷完最后一箭,姬寅礼招招手,挽起了袖子。

  早就侯立阶前的宫监们,立即捧着金盆香胰毛巾等盥洗用物上前,屈膝跪地伺候。

  姬寅礼低眸凝视着浸在水中的双手,许久未动。

  金盆中的微荡水波模糊倒映出他的面容,龙睛凤颈,轮廓分明,是姬家一脉相承的华丽面相。犹记从前,好似也有人当面赞他,郎艳独绝。

  他视着水波好一会,微微朝左侧抬了下颌。由此,就显露出那自右下颚斜劈而下的寸许狰狞刀痕。

  “今个是初几了。”

  “回殿下,今个是八月三十了。”

  姬寅礼颔首,擦完手丢了巾帕,就抬步入了内寝。

  九月初二,陈今昭在下值后就收拾东西到了翰林院的值班房里,这日又轮到了她来值宿。

  每月初始,他们就会按照值班卯册重头开始轮宿,昨夜是榜首鹿衡玉值宿,今个自就轮到了她。

  她本以为这夜应不会有超出她预期的事情发生,就算是那位如从前般深夜过来巡视,亦在她心里预期之内,统共这段时日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直面王驾时应也会坦然从容,不会流露出对那上位者的不满或怨怼来。

  可怎知,今夜还是出了件让她大惊之色的事——

  亥时左右,御前总管刘顺来了,召她去昭明殿觐见王驾。

  “大监,不知殿下召见我所为何事?”

  “那咱家就不知了,可能是千岁那里有些公务,要与大人相商罢。”

  自知从刘顺这里打探不出什么,她也不再问了。

  往昭明殿走的这一路上,她再次反复的告诫自己,务必要忘记那日发生的事情。只有忘却了,她的面上才不会露出分毫端倪。

  那日的事,与她而言是生死攸关的天大之事,可在上位者看来,只是赐死一个小官罢了,是何等微小的一件事啊。微小到,可能就似那衣摆上的一粒尘埃,对方转身拂袖时就能轻易让其消散无踪。

  赐死,何为赐死?是上位者的赏赐,下位者要做的是跪下接赏,而非怀揣其他不满的情绪。

  所以陈今昭一直很清楚,在直面王驾时,她应对的最佳态度就是,当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不要让对方察觉出异样。否则,要让对方如何作想?他大抵会觉得,这微末至极的小事她还在耿耿于怀,莫不是非要他不自在?

  她敢让对方不自在,那对方势必会给她不自在。

  夜阑更深,宫灯摇曳。

  通往昭明殿的宫道幽邃阴暗,伴随着呜咽冷风,总让人有种去往幽冥路途的悚然感。

  不过陈今昭倒是没觉得此行会有生命之危,那位若要杀她,那便如上次般,借口都不会找,直接派人过来绞杀便是。

  如今虽不知他召她过去所为何事,但总归不会是他再起了杀机。

  她略垂了眸光,看着地上宫灯摇晃的昏黄光影,陷入沉思。其实,对于为何招来杀身之祸,她有过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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