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吓的往辛禾那边躲了躲。
辛禾弱柳扶风的立在那里,小脸雪白,眼眶泛红,仿若一朵柔弱可怜的小白花。此刻正哭的梨花带雨:“花姨娘,你怎么能用这种事来构陷我呢!”
而一脸气愤的魏敬尧则在为辛禾冲锋陷阵:“明烬,你也听见了,这一切都是花姨娘的阴谋。今日若你不将她狠狠严惩以儆效尤,只怕明日这府上就该乱套了。”
听魏敬尧话中有要她性命之意,花姨娘被气的失了理智。
她梗着脖子,冷笑道:“我是老爷的妾室,如今老爷不在了,要打要罚全凭公子处置,我绝无二话。只是二老爷您是老爷的亲弟弟,如今却这般毫不避嫌的帮辛姨娘开脱,不知道的还以为辛姨娘腹中怀的是您的孩子呢!”
魏明烬闻言,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花姨娘口不择言说完后,瞬间也意识到此话不妥,但却为时已晚。
“放你娘的屁!”一道女声由远而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邹氏风风火火冲进来,一巴掌将花姨娘扇到地上。
“你个烂了舌头的贱蹄子!自己构陷人败露了,反倒攀咬起我家老爷来了。”说着,邹氏又啪啪连抽了花姨娘好几个大嘴巴子。
邹氏这会儿在气头上,几巴掌下去,就将花姨娘打的双颊肿的老高,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一直置身事外的魏明烬这才忙起身劝:“二婶消消气,为这等无稽之谈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邹氏却不依不饶:“你二叔就是个憨货,他想着你年轻,又刚没了父亲,怕你遇事料理不来,听说你请他来议事,他巴巴的就来了。现在反倒他自个儿惹了一身骚。”
“二婶……”魏明烬还欲再劝,辛禾哽咽着开口了。
“二夫人,您别怪公子,都是我不好。”辛禾站出来,朝着众人盈盈施了一礼,泪眼婆娑道,“此事因我而起,也该从我这里终结。如今老爷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还请二老爷和公子放我离府吧。”
“不成!”魏敬尧第一个反对。
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系在辛禾的遗腹子上,辛禾若现在离了魏家,那他的筹划不就鸡飞蛋打了。
“眼下兄长刚安葬,你若在这个时候离府,传出去外面人只怕会说,是明烬容不下你们娘儿俩呢!”说到这里时,邹氏的眼风若有似无的扫了魏明烬一眼。
魏明烬也开口道:“姨娘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如今既怀着我父亲的遗腹子,那自当得在府里好生养着才是。待来日诞下孩儿,一来可以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二来亦为我添了可以相互扶持的手足。这样父亲留下来的家业,日后也能有人与我一同分担了。”
魏明烬话说得很漂亮,但辛禾非但不心动,反倒更想趁此离开魏家了。
“公子若不放心,在离府前,我可以当着魏氏耆老的面立下契书,魏家的家产,我腹中的孩子一文不要。”只要魏明烬肯放她离开。
魏明烬没想到,辛禾会这么说,顿时怔了怔。
魏敬尧急了,呵斥道:“胡闹,这种事岂能儿戏!”
“就是,辛姨娘,我知你眼下心灰意冷,但也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邹氏安抚完辛禾,又看向魏明烬,“现在府里你当家,你说今日这事该怎么处置?”
“此事让姨娘伤心了,作为赔罪,我将始作俑者交给姨娘处置,请姨娘消气,可好?”
辛禾抬眼,就对上了魏明烬看似温和可亲,实则满是算计的双眸。
辛禾眼睫一颤,旋即垂眸:“公子处置便是。”
“看来姨娘还是不肯消气。”魏明烬轻叹一声,又看向魏敬尧夫妇,“侄儿没料理过此等事,还请二叔和二婶替侄儿拿个主意吧。”
魏敬尧夫妇俩盯着大房的家业,自是巴不得掺和进来,好从中牟利。
邹氏率先开口:“这小娼妇心肠歹毒,构陷辛姨娘不成,又转头诬陷我家老爷。要我说,直接找个牙婆来,远远的发卖了才好。”
“可她到底服侍过我父亲一场,就这么发卖了,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魏明烬温润的眉眼里有不忍之色。
魏敬尧接话:“她做下此等恶事,将她提脚卖了都是轻的。”
“就是,不是我说,明烬你就是太好性儿了,底下人才会这般兴风作浪的。这若搁在我们府里,我早就将人打死以儆效尤了。”
魏敬尧夫妇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魏明烬似心有不忍,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二婶说的办吧。”
见魏敬尧夫妇露出得意之色,辛禾不禁在心里骂了声:一对蠢货。
他们以为魏明烬被他们拿捏住了,却殊不知,是他们做了魏明烬的掌中刃。
今日构陷她的是花姨娘,处置花姨娘的是他们两口子,魏明烬却独善其身。
回头别人议论起此事时,坏事都是旁人做的,他魏明烬仍是那个白璧无瑕的温润君子。
而且这个温润君子还十分会做人,一通珍玩衣料砸下去,魏敬尧夫妇早就将先前的不满抛之九霄云外了。
辛禾欲离开时,却被魏明烬叫住。
魏明烬神色柔和:“今日之事,还请姨娘莫要放在心上。”
“不会。”辛禾低眉顺眼,说完后就离开了。
魏明烬负手立在窗前。
辛禾今日穿了件素净的月白绫裙,乌浓发间簪了朵不起眼的银桂花,她的背影羸弱单薄,弱不胜衣,一阵风都能刮倒似的。
可却在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
从见第一面时,魏明烬就知道,这位辛姨娘不简单。
没想到今日,她更让他刮目相看。
辛禾自是察觉到了身后那道目光。
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露怯,而是一步一步稳当离开。
而此刻魏家另一座院子里,有人倚窗而立,指尖拨弄着嫣红花瓣。
有侍女匆匆而来,禀了花姨娘被发卖,胡姨娘被赶出府的消息后,那人的手重重拍在窗棂上,恨恨骂道:“没用的东西!我将一切替她筹划好了,她竟然还能办砸。”
随着这动作,那人腕间的百子如意纹手镯磕在窗棂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第5章 撒谎
辛禾刚回到翠微院,邹氏就追过来了。
虽然花姨娘已经被处置了,但魏敬尧到底得避嫌,此刻他不便过来,便让邹氏过来陪辛禾说些体己话。
所谓的体己话,不过是劝辛禾别意气用事,留在魏家才有以后。
“你父母亡故叔婶不慈,又无同胞的兄弟姊妹,如今你有孕在身,离了魏家还能去哪里呢!”
邹氏坐在辛禾面前,苦口婆心的劝她:“你别犯傻,兄长虽然不在了,但我和我家老爷还在呢!你如今怀着兄长的骨肉,那便是我们魏家的大功臣。凡事我和我家老爷会替你做主的。你且安安心心的在府里养胎,待回头孩子生下来了,你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辛禾听的心烦,草草应付几句,就将邹氏打发走了。
这两口子都是眼皮子浅显的蠢人,被人当刀使了还喜滋滋的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若靠他们庇佑自己,只怕来年自己坟头的草都能长到一人高了。
她得靠自己。
辛禾正倚在榻上思索时,琼华领着侍女进来,喜笑颜开道:“姨娘,这些是公子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今日姨娘受惊了,这些给姨娘压惊。”
辛禾一眼扫过去,除了滋补之物外,还有些摆件。
见辛禾的目光落在摆件上,琼华道:“送来的人说,这是红珊瑚和玛瑙,有安胎压惊之效。”
辛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魏明烬前脚设局欲置她于死地,后脚又这般大张旗鼓送她压惊之物,他这表面功夫做的可真是无可挑剔。
辛禾懒洋洋道:“公子费心了,替我谢过公子。”
琼华应了,将摆件放置好,便带着侍女们退下了。
屋内光影浮动,辛禾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红珊瑚盆景上。
这个红珊瑚盆景并不大,但胜在色泽鲜艳温润。
透过这盆红珊瑚,辛禾仿佛看见了表面上温润和善,实则工于心计的魏明烬。
先前魏明烬派人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时,辛禾曾怀疑过,会不会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魏明烬表里不一,但或许他看在父子之情上,会留下他父亲的“遗腹子”呢?
直到今日,辛禾才明白,她错了。
魏明烬先前那样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毕竟她有身孕一事,魏氏合族皆知,一旦她的身孕出了任何差池,旁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魏明烬。
所以魏明烬直接给她来了招釜底抽薪。
今日若花姨娘得逞了,那她腹中的孩子就是野种,他料理她是名正言顺的事。
辛禾的手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有个卑劣的念头一闪而过:若魏明烬知道,这是他的孩子,他会是什么反应?
但转瞬,这个念头就被辛禾打消了。
魏明烬那么在乎名声,他若知道此事,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为今之计,她只有示弱求和,才能保住性命。
魏明烬容不下这个孩子,无非是觉得,这孩子若出世,会与他争夺魏家家产。
可若她能让他相信,她并无觊觎魏家家产之心,且愿意打掉这个孩子,他或许会放她离开魏家。
打定主意后,辛禾去见魏明烬。
他们两人之间所居的院子仅一墙之隔,辛禾到时,魏明烬正陷在一场似梦非幻中。
夜雨滂沱,纱幔翻飞。
楼下有歌女唱着缠绵悱恻的乐曲,时不时还有嘈杂声传来。
他被困在一个锦帐里,仿若置身在烈焰之上,喧嚣和渴望在他的身体里叫嚣撕扯。
他排斥,抗拒,最终臣服。
哐当一声,窗牖被吹开,风雨悉数灌进来,将房中的纱幔搅弄的翻飞纠缠。
锦帐中半明半昧,他看不清对方,但掌心却握住了一截细腻如玉的柳腰。
下一瞬,身形娇软的人便贴了过来。
渐渐的,楼下的歌声远了,窗外的风雨也远了。
垂下来的床幔将一切隔绝在外,只将他们圈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喘息交叠,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