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琼斓话语间满是嘲讽,轻蔑地扫了眼她的扮相:“怎么?人家出宫去玩,不带你?”
锦书强忍着泪水和委屈:“姑娘走时陛下不在,吩咐奴婢回宫候着。”
萧琼斓冷哼了声:“你是雍华宫的人,本宫也不好罚你,就在这宫道跪侯吧,这是皇兄回宫的必经之路。”
“是,谢公主慈悲。”锦书松了口气,总归不用受旁的惩罚。
“慈悲?”萧琼斓声音缥缈:“你若没跟个好主子,这会大抵已经横死了。”
锦书浑身一抖,只听头顶传来渗人的笑声:“行了,跪远些,别碍着人眼。”
锦书膝行后退,贴着墙根。
萧琼斓凤驾离开,宫人内侍皆行色匆匆,路过之人总时不时看她两眼。
没多久,锦书便忍不住眼底含泪,低头悄悄抹去,当真丢人极了。
*
安顺在外驾车,载着桑晚和珠月驶离皇宫。
銮驾回宫时声势浩大,她没机会向外看,此时才探头出去向后望。
晋国的建筑多半庄重严肃,漆红色的宫门快和城墙比肩,上面还镶嵌了鎏金的狮子头,气势磅礴。
“姑娘在看什么?”珠月也好奇地从另一侧探出脑袋,并没看到什么新鲜的。
桑晚坐回身子,淡然一笑:“在看我今后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也是圈住她后半生的地方。
“在这里可什么都看不见,奴婢听闻,登上那最高的城楼,不仅能看到整个皇宫,还能眺瞰大半个上京城的繁华。”
珠月做了宫女后还是第一次出宫,一路上说个不停,桑晚喜闻乐道。
安顺驾车也跟着面带笑容,气氛很是轻松。
没人再问及被指派回宫的锦书,触桑晚的霉头。
不多时,珠月兴致冲冲指着窗扇外,“姑娘,这便是上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了,儿时阿爹在这卖糖葫芦,还不许奴婢多吃,没少哭呢。”
说到这,珠月暗暗失落:“不过阿爹现在不卖了,在家帮阿娘耕种。”
桑晚不忍:“你家在京城附近吗?”
珠月点头,毫无防备地说:“奴婢家在城外不远的村落里。”
“时辰还早,若想家了,可以回去看看。”
珠月眼圈泛红,疯狂甩头:“姑娘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宫女私见家人是大罪,奴婢不敢牵连您。”
“况且奴婢这种出身,进了宫也是粗使仆役,做梦都没想到会进雍华宫,月银有好多好多呢。”
珠月又开心起来,桑晚一边听着,一边对窗外的事物,满眼新鲜。
御前侍奉的,不仅身家清白,且对背后家族尤为看中,小官之女居多,送来搏前程。
唯珠月,纯真质朴,孩子心性,与官家无染,目的十分纯良。
“安顺。”桑晚不知看到什么,唤了声:“停在一旁吧,我们下去走走。”
安顺应声,将马车驾到小巷口,放下脚蹬:“姑娘慢些,林夫人被安顿在前头不远处,就快到了。”
这里达官显贵频繁出游,他们一行三人走在街头并不起眼。
只是桑晚带了面纱,也遮不住眉眼间的容颜,一娉一笑,皆牵动人心。
珠月挽着桑晚臂弯,若非装扮上明显是主子和下人,倒像一对姐妹花。
繁华街道上人头窜动,桑晚大老远便看到卖糖葫芦的,“既回不去家,买串糖葫芦吃也是好的。”
珠月由衷:“姑娘,您对我们可真好。”
“我也没吃过,常见话本子上写,想尝尝。”
桑晚随口说着,却叫珠月难受起来,“您连糖葫芦都没吃过吗?”
桑晚摇头,无所谓地笑笑:“从前养在深宫没人管,能有口吃食就不错了。”
安顺本还纠结着,闻言阻拦的话顿时卡在喉口,说不出来。
陛下虽给了他一袋银钱,但没吩咐能否让姑娘吃宫外街边的小食。
眼见着两人已经过去,他只好给暗处的龙影卫打了个手势,让他入宫回禀。
桑晚在宫外若有个好歹,他们可吃罪不起。
桑晚买了四串糖葫芦,叫小贩抱起来,打算带到林娘娘那再用。
安顺任劳任怨地跟在身后付账,心里没谱极了。
还仔仔细细打量着小贩的模样,“这山楂新鲜吗?可洗干净了?”
那小贩见桑晚已经离开,对安顺凶道:“去去去!你这不是砸我招牌吗?你家小姐都没说什么,来我这买的人多了去了,不干净我敢在这条街上卖?”
安顺想再争论几句,一转眼,见桑晚和珠月的背影已经远去。
瞪了那小贩一眼,威胁道:“出了事有你好看的!”
说完,赶忙小跑着追上,身后还传来那小贩鄙夷的一声:“真是看门狗不栓好,放出来到处叫!”
北方人中气十足,小贩声音不算小,安顺听见了也无法,气喘着到桑晚身旁,从珠月手中接过包好的吃食。
“奴才拿吧。”
“这是怎么了,气喘吁吁的。”珠月将糖葫芦不舍得递给他。
安顺尴尬笑笑:“没事,和商贩拌了几句嘴。”
桑晚掩唇:“你这气愤模样,倒像被骂了。”
安顺见被识破,笑得不好意思极了,“珠月姑娘回宫可别宣扬……要脸。”
珠月连连点头,调侃着说:“当朝御前红人,又是大内总管的亲传徒弟,被小贩当街骂了,传出去,公公你可别在宫里混了。”
三人有说有笑,往前走了一小段,最终停在锦绣坊下。
里面来往的多是女娘,布匹和刺绣分了两块售卖,二层窗扇开着,从下往上看去,还隐约能看见女娘们织布和刺绣的动作。
桑晚疑惑:“还要买衣裳吗?”
安顺摇头,笑容瞬间挂了满脸:“是林夫人和二小姐在这。”
桑晚惊讶,又觉得也合情合理,意识到这是晋国,到嘴边的林娘娘也变成了林夫人。
“林夫人手艺是好的,在这做工也能维持生计。”
安顺摆手:“哪能啊,这锦绣坊是皇家庄子,经营的也是皇家生意,返京前陛下看到锦书打理您的行李匣,发现只有一件衣裳,打听了下,是林夫人去岁缝的及笄礼。”
桑晚点头,她离开南国,的确只带了这一件衣裳,即便知道日后穿不上,但也是唯一的及笄礼,她想留作纪念。
“陛下感念林夫人心善,对姑娘照拂有加,现在锦绣坊已经给林夫人和二小姐打理了,还赐了府邸,虽不算大,但好在离得近,姑娘闲了可时常走动。”
桑晚感动
不已,打南国出来,最放心不下的莫过于林娘娘和二姐姐。
萧衍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安顿好了。
“劳陛下费心。”
安顺见桑晚欲哭,登时紧张起来:“嗐,陛下也是想给姑娘一个惊喜,您只身来晋国,举目无亲,林夫人和二小姐日后便是您的亲人了。”
桑晚笑着点头,预抬脚进去,却听身后传来惊讶的一声:“嫂嫂?!”
第25章
桑晚记性好,眼前的面孔昨日她见过,转身福礼:“安王殿下。”
安顺和珠月也跟着见礼。
萧梓轩面容如玉,五官俊朗异常,身上穿着金丝镶边的锦袍,腰间系着条玉带子,挂了块样式繁琐的玉佩。
急着说:“嫂嫂快别多礼,真论起来,我还得给你和皇兄见礼呢。”
桑晚秀眉微蹙,“殿下切不可乱言,我怎担得起您一声嫂嫂。”
“皇兄让我这般喊的,不敢违抗圣命。”萧梓轩嬉皮笑脸,将手中扇柄别在腰间,注意到安顺手里拿的吃食,“嫂嫂这是要去哪?”
“——晚儿!”
萧梓轩话音刚落,桑芸心便从锦绣坊门口跑出来,将桑晚抱了满怀。
“在楼里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幻觉呢!”
桑芸心见她戴着面纱,不禁担忧起来:“你没事吧,陛下允你出宫了?”
桑晚点头,“陛下特意让我来见你和夫人。”
“上京城都传遍了,说陛下回宫带了位绝色佳人,只圈在寝宫,连后宫都不曾入。”
桑芸心说到这,就止不住难受:“外头风言风语,越说越难听。”
“我没事。”桑晚冲她安心笑笑:“陛下赐了雍华宫偏殿独居,并未做什么。”
萧梓轩惊讶:“外头传的有头有尾的帝王艳事,合着皇兄还没——”
桑芸心目光倏地向他看来,萧梓轩的话戛然而止,取出腰间玉扇掩饰尴尬:“本王的意思是,皇兄耐力……实非常人能及。”
得亏桑晚带了面纱,遮住大半脸颊,不然又要闹个大红脸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二姐姐,这是安王殿下。”
桑芸心非但没有见礼,反而带了分脾气。
“我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在长街尽说些荤话。”
萧梓轩拒不承认:“本王岂敢对嫂嫂无礼,你休得胡言。”
不知为何,桑芸心看他很不顺眼,尤其他一口一个嫂嫂,若有名有份也就罢了,偏只养在身边,未见帝王有其他举动。
“晚儿尚未册封,殿下注意措辞,别污了女儿家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