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虽不擅刺绣,可蒸个点心,揉个面团,她还是在行的。
姐妹二人如此商量着,便各自分工去买食材工具,准备做些点心果子了。
只是她们做了满屋子的各色点心,却没有直接拿出售卖,反而是用油纸一份又一份包好了摆放。
彼时谢璨正准备出门去学堂,见她们如此行径,心中疑惑,便道:“长姐,二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秋蘅见是谢璨,又将两个食盒子交给他。
“这两个食盒里面都是点心,一个食盒你直接送给于先生,另外一个食盒里的点心,你就赠于你的同窗一道食用。”
谢璨接过来,见身后桌案之上还摆放了许多点心,又道:“那些呢?”
“那些是长姐要四下分发给主街左右的住人的。”秋媮边说,边将几块荷花酥包了起来。
“为什么?”这主街左右可是住了不少谢氏族人。
“阿璨,咱们刚来夏县,人生路不熟。即便咱们家的点心果子再好,只要这主街上的人户一致排外,咱们也是经营不下去的。”
“我如今这般施为,也是希望让更多的人先尝过咱们的家的果子,等他们帮着四散传开去,咱们家再始出售,多少也有些人知晓了。”
谢璨听罢,便也不再多问,与秋蘅秋媮打过招呼,便径直去了学堂上课。
而秋蘅与秋媮也将这些点心一一包好,这边一起出门去送礼了。
秋蘅也未有言明自家要开点心铺子,只说自家刚搬来夏县,依着老家的习俗,新搬去一地,必须送些果子给左邻右舍。
主街上的人户也没多想,又见送的果子样式别致,便也都收下了。
秋蘅没有将所有的果子都各取一个包好送出,只是每家一包,左右两家人户分别送去不同种类的果子。
她们前先送礼,待将整条主街的人户商号尽数送罢,已是午时。
二人回到院中,都坐着开始捶着自己的腿。
秋媮不免担忧,道:“姐姐,若是这些人不为所动,又当如何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然真的不行,我还有第二条路。”
秋蘅虽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也是慌乱的。
她这七年来靠着一手绣活虽攒了些银两,但她一路花销加上置屋置地,已是所费颇多。
若然这点心铺子不成,她还须多绣些活计,再让秋媮带到岷州城中售卖了。
可秋蘅还没等到外头有人来打听这点心的来路,却等来了谢璨与人斗殴的消息。
秋蘅得了信,一路小跑去了学堂,与于先生再三告罪之后,才将谢璨扯着带回了家。
一路上,谢璨都低垂着头,一字未吐。
秋蘅怕他面上挂不住,单独将他带到了书房闭上门户,这才道:“作什么要与同窗打架?”
谢璨扁着嘴,道:“他们说我不配姓谢,还说,还说长姐……”
秋蘅见他言语闪烁,想来估摸着也如那天在谢氏坟前那几个人言说的大差不差。
秋蘅轻叹一声,道:“他们说你不配,你就不配了?难不成,这天下只有夏县一处有人姓谢不成?”
“若是为此斗殴,长姐也是要说道几句的。”
“他们能对你如此恶语,是因为家中长辈这般说了,他们便也这般学了。你若是听了他们的,当真出手斗殴,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她执起了谢璨的手,那手心赤红一片,想来是被于先生打了许多下手板。
“你的手是读书写字的,不是用来与地痞流氓一般打架斗殴的。”
“可他们总是说,我该何如?”谢璨到底才刚刚十四,且是男子,心性不定。
“那你便这么同他们讲。听几位同窗言下之意,这天下只有你们一族姓谢,再无旁的谢姓之人了?”
“那我怎么听闻朝中有高官皇亲姓谢,府牢之中也有罪民恶人姓谢,那请问谢家子弟是与罪犯有亲,还是与皇室有亲。”
谢璨道:“还能这么说?”
“有何不可?”秋蘅端正了神态,道:“你若是日后中了进士,有缘得进御史台,你难不成不当言官不参奏了?”
“若你是这等子嘴皮笨拙之人,如何以一敌众,舌战群儒?”
“听姐姐的。”
秋蘅稍稍安心一二,又见他盯着自己的伤处,怕他对于先生心存芥蒂,又道:“今日先生是只罚了你,还是与你一道打架的都罚了?”
第7章 放下手里的菜刀拿起一旁的菜刀
“先生是连在旁看着的,都一并罚了。”
“先生做得对。”秋蘅的心这下算是真正放宽了。
“你先动手与同窗斗殴,这本就是你的不是,先生罚你是应当。可那些言语挑衅的,也有错处,所以先生也罚了。”
“可那些在旁看着的,没有动手的,先生为何也罚?”
“他们不是你的同窗师兄弟吗?”
秋蘅反问:“你瞧,你犯了错,我为长姐自是要去向先生告罪。”
“他们与你是同窗,小小年纪不知同袍之谊,却在旁独作壁上观,先生如何不气?”
谢璨明白过来,这才一并点罢了头。
“阿璨,明日我会再做些点心果子,你亲自带去给先生赔礼,也给你所有的同窗赔礼。”
秋蘅见他要开口,连忙道:“长姐这般做,不是让你做小伏低,而是你此时要避其锋芒。”
“他们皆是有父兄族人为倚仗的,你没有,所以你在现下得先行服个软。”
“只要你日后得以中举,再入都城科考,等你榜上有名之后,你看他们还敢多说半个字?”
有路家那一遭,秋蘅十分明白亲族的重要性。
她们皆是举目无亲之人,若是强行与几家大族明摆着不对付,与此时的她们而言,毫无胜算。
谢璨想起自己被谢家人赶出来的情景,自也是明白的。
秋蘅见他已然明白各中厉害,便去取了药来替他抹上,又嘱了他仔细功课,这便去往厨下准备明日赔礼的果子了。
“姐姐,我觉得你这不是多了个弟弟,倒像是多了个孩子。”
秋媮委实替秋蘅叹气,“你瞧,好不容易让于先生收了,这才第一天呐。”
“你也说是第一天,慢慢来吧。”
好在第二日,谢璨当真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拿着秋蘅准备的点心果子,去学堂给人赔礼了。
秋蘅怕他脾气上来,还悄悄过去瞧过,见他与同窗都笑着一道吃果子,这才安下心来。
谢璨在学堂努力功课,秋蘅与秋媮也张罗着将点心铺子开了起来。
果不其然,刚开业的几日,门可罗雀。
秋蘅别无他法,只得在夜间再行刺绣,好让秋媮能送去岷州城中出售,以做贴补。
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大半年,终是在谢璨有了秀才名头之后,有了起色。
与谢璨一道应试的人有十三人,最终得中秀才的,只有五人。
外间的人见谢璨在这一对姐妹教养之下,竟然当真得了秀才的功名,自也
是好奇。
这便也有人时不时来秋蘅的铺子里稍稍买些果子,时不时打听一二。
秋蘅每每遇上这般打听的人,却总是笑笑,言说是于先生教得好,是谢璨自己用功,与她无甚干系。
可她越是这般说着,外头的人便越觉得她定然藏了私。
毕竟于先生一起教了这么多学生,怎么偏生别人都没有如谢璨这般,一次就考上呢?
而此间最为跳脚的,当属于当日亲自将谢璨赶出谢家的人,谢璨的便宜二叔,谢贺了。
这谢贺也有一儿子,比谢璨还早开蒙许多年,如今也在于先生那处上课。可他不如谢璨当真不是一星半点。
谢璨是一次便通过所有考试,得中秀才,他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谢贺想到当时自己联合族人,将谢璨赶出谢氏之时,谢璨那眼神,心下便觉不好。
如今这谢璨已是秀才,若然他日他再中举人,随后入京科考,再中个进士什么的成了官身,那定是要收拾自己的。
思及此,谢贺决定还是走一趟秋家。
谢贺来时,秋蘅与秋媮两姐妹正在厨下准备饭食,打算晚些给谢璨好生庆贺一二。
秋蘅才将一条鱼放进油锅,那头就传来了拍打院门的声音。
秋媮只放下手里的菜刀,起身去开门。
她甫一开门,见是谢贺在外,当即就要将门关上,免得这脏东西走进院中脏了地界。
可谢贺哪肯,他仗着自己是男子,力气大过秋媮,伸手复推开门,用力之大倒反叫秋媮吃痛后退了几步。
秋蘅听得声响不对,这才抬头,便见谢贺如此闯了进来。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菜刀,道:“谢家郎君,你如此私闯民宅,仔细我报与明府知。”
谢贺瞧见她手中菜刀,道:“秋大娘子,来者皆是客,你怎能提刀来见?”
“你算哪门子客?”
秋蘅讥道:“我秋家可没谢家客人,你这是私闯。再说这刀,你没瞧见我们姐妹正在做饭,手中有菜刀,有何奇怪?”
谢贺轻咳几声,不愿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便道:“璨儿呢,怎也不见他出来见见我这个叔父。”
“哟,你这脸怕是比石磨还大,比马脸还长吧?”
秋媮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
“想当年,你可是一脚将我们家谢璨踹倒在地,还说你们谢家没他这个外姓之人。”
“怎么,如今是瞧见谢璨得中秀才,怕他日后前程锦绣,这便要贴上来认亲戚了?我呸,也不拿盆水照照自己。”
相较起秋蘅的软刀子怼人,秋媮的话更为直白更为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