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通抱胸摸着下巴:“这档子事,公爷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不知他行这档子事需不需要人在外侯着,万一他觉得不自在如何是好?万一他不自在影响了发挥又如何是好?这样公爷的面子往哪儿搁?他可是定国公谢玦啊!不成,不成。”
“什么什么?”织罗越听越迷糊,越听眉心皱得越紧,“你在说些什么?哪档子事?竟然还有事能影响咱们公爷?咱们公爷不是一向所向披靡纵横捭阖的吗?”
石通急于摸下巴,摇了摇头老神在在:“这事不好说……毕竟公爷第一次,万一他很纯情呢?”
织罗蓦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伸出的食指指着紧闭的房门,结舌:“你是说,是说……公爷房里有姑娘?”
说完她立刻又闭上了嘴,轻叹:“看来传闻是真的啊……”
“什么传闻?”轮到石通疑惑了。
“不是说咱们公爷去了蝶舞轩,亲点了一位舞姬头牌!这是把人带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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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上枝条纤细的身姿影影绰绰,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晶亮的让人恍惚,灼热的像是要燃尽宛宁的每一寸肌肤。
喘息相闻,一切变得异样,汗珠从宛宁的额角滑落,她的脸红得如熟透的樱桃。
忽然腰间的手微沉,她的身子在力道之下往下倾,她下意识僵住了背脊,微不足道的力量堪称柔软,企图抵住那股强劲。
无济于事。
可谢玦却感受到了她的抗拒,眸光顿点,却还藏了心思,缓缓抬起包扎好的手……
宛宁下意识偏了头……
谢玦如寒星晶亮的眼眸顿时暗了下去,停顿悬空的手依旧上前,用绷带在她汗湿的额角按了两下。
宛宁一愣。
“怎么,给我上药是什么很累人的事吗?双腿虚软还出这么多汗。”他的声音低沉暗哑。
说话间,已经撑住她的腰将她扶起,宛宁果然双腿一软,谢玦还握着她的手撑着她,等她站稳,才松开了手,神色淡然平静。
手一松宛宁好像身体一轻,轻快后忙是后退了一步。
她后退那一步,谢玦凝于她裙摆一眼,仿佛不能维持平静,皱了回眉:“回去休息吧。”
宛宁双肩都松了一下,慌忙屈膝:“表哥晚安。”她的声音在抖,旋身离开时却是迫不及待。
谢玦手指微颤一下,抬手去握茶杯,手背青筋凸起,茶水已经凉透了。
织罗惊怔公爷居然带了姑娘回府,还是个青楼姑娘,一时没管理好表情,张大的嘴巴还没闭上,突然门被打开,有人冲了出来,她更是惊大了眼睛吸了好几口凉气!
“怎怎么,怎么是表小……唔……”
石通飞快捂住了她的唇,眉心打结。
这事没成?居然没成?为何?是公爷不行?
“石通。”
里头传来谢玦冷冽的声音,石通顾不及多想,立刻疾步而入。
“备水更衣。”
石通领了命,正要退出,意外壮着胆子低声问:“公爷,明日可要请太医诊个脉?平安脉。”他强调一句。
谢玦脸色铁青:“滚出去!”
“是!”石通立刻退下了。
织罗还等在外头,谢玦的院子夜间没有丫鬟待命,石通就喊了值夜的小厮做事,织罗拉着他问:“表小姐怎会在?公爷莫不是……”
石通没听她的话,方才退
出时匆匆那一瞥,公爷不像是不行的样子,何况他自来伺候公爷沐浴,也是见过世面的,他一个男人也自愧不如,不由皱起眉自顾道:“难不成是我猜错了?公爷其实没那个意思?”
织罗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嫌恶地蹙眉,叉腰道:“你在想什么!有那个意思就要做什么吗?不能说表小姐不愿吗?”
石通“噗嗤”一笑,不以为然:“里头那位是谁?那可是长安城贵女都想嫁的第一人!表小姐能不愿?”
织罗气恼地瞪眼:“你少瞧不起人!”她眼睛一挑,哼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走着瞧,我看这位表小姐迟早把公爷吃的死死的。”
他们都是近身伺候的,这段日子不难看出公爷对这位表小姐不一般。
“嘿!”石通也不服气了,“输了叫我两声好大哥,日后不许再跟我没大没小,敬着我,如何?”
织罗不甘示弱:“那如果我赢了,你就喊我三声姑奶奶,和我磕三个响头,如何?”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不过就是嘴硬罢了,毕竟公爷的身份摆这些,性子摆在这,谁也不知他到底对表小姐是怎样的心思,但这一刻,她就是不想认输。
“你这死丫头!”石通咬牙切齿,见她得意,把心一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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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自然不知自己成了他们的赌注,一口气跑回春山可望居,直接进了房。
守在外头卧榻的流霞被吵醒了,打着哈欠问:“小姐,你干什么去了?”
“睡不着,在院子里走走!”宛宁飞快说了句,跳上了床,拉着被子蒙头一盖。
房间静了下来,流霞又睡过去了,被子下能听到宛宁“咚咚”的心跳声,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大概是跑得太急了,她忽然坐了起来紧紧按住了心口,深吸了两口气。
才要平复些,忽然脑海中蹿出谢玦那张极具震撼的脸和那双灼热的眸子……蓦然,她心跳一倨傲,抱住被子打滚。
滚了两圈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低头一看,自己的玉纱披风还未解,又坐起来解了随手扔在了地上。
她盯着地上的披风发呆,此时想起谢玦的眼神,她忽然一阵心惊肉跳!
表哥不会是喜欢了她吧?她蓦然睁大了眼睛,脸上的温度瞬间上升,手足无措的,一会拉拉被子,一会捋捋发丝。
好一会,她愣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
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她坚决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倒头盖上了被子!
又安静了,她的心跳也逐渐平稳,闭上眼,谢玦望着荷花灯的样子蓦然又跳进她的脑海,她睁开眼,抿了抿唇,他说长公主是被人害死的,此时想起来,当时他的眼中究竟是恨还是痛?
能害死长公主的人,会是谁呢……啊!她飞快按住了眼睛,逼迫自己闭上眼,不能想不能想,不能好奇,这种事不知道才最安全,她只是国公府的过客,等姑姑回来,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对,就当没听见。
翌日梵玥拉着她去园子里放纸鸢,路过外书房后的藏书阁,她透过大开的窗户,一眼瞧见了坐在里头五公主,正翻阅着书籍,低头书写。
端庄高贵又美丽优雅,还知书达理,通晓音律,自己呢?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鸢……
任她选也选五公主了,何况他们还是青梅竹马,表兄妹,师兄妹,啧啧啧……
果然,昨晚只是错觉,他当真是为了扶她,说不定还嫌弃她笨,连站都站不稳……
宛宁撇撇嘴,前头梵玥喊她,她立刻振奋了起来,撒欢似的跑过去了。
五公主闻声抬头,就看像彩蝶一般的宛宁,甚是晃眼,比夏天的清晨还要明媚,她呆了一瞬,不知这只彩蝶是否晃过表兄的眼……她不由握紧了笔杆。
不必在意。她跟自己说,宛宁再明媚热烈,也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女,若是日后她安分守己,自己或许能大发慈悲,容她安置在表兄的后院。
如今表兄不想成亲,她能等,只要她等到表兄有成亲的意愿了,定国公夫人的位置,只会是她的。
表兄向来理智冷静,即便宛宁一时入了他的眼,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双肩的责任和谢家才是他所看重的。
这么一番心里建设,她再度稳住心神,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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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我的纸鸢比你高,比你高!”
“你最厉害了,我放不过你。”宛宁跑得累了,索性认输,不再扯着丝线,任由纸鸢打转着掉落。
流霞急忙送上水壶:“冰镇的,小姐快喝两口吧,这大夏天的也只有两位小姐才有意趣放纸鸢。”
半夏也道:“小姐也歇歇吧,别中了暑气,明日去不了端王殿下设的宴。”
梵玥叹口气:“这纸醉金迷的日子啊,不是这个宴就是那个宴。”
宛宁笑:“这不就是贵族日子的常态吗?巴结的巴结,嬉闹的嬉闹,相看的相看。”
梵玥笑眼一挑,勾她过来:“宁宁,你越来越通晓了呢,看来你适应的不错,我放心了。”
“放心什么?”
梵玥嘻嘻一笑,不答。
宛宁追着她问,两人笑闹着撞上管事,管事躬身行礼,宛宁和梵玥就看到了他身后的三名女子,不由瞪大了眼睛,纤腰款摆,胸前白花花的晃得人心一跳,二人立即红了脸。
“原来大小姐和表小姐,奴家有礼了。”
三位姑娘齐齐向宛宁二人行礼,梵玥看了眼宛宁见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挺胸轻咳一声:“这几位姐姐是?”
管事道:“大小姐,这三位是端王殿下送给公爷的。”
宛宁倏地抬起头,与梵玥怔怔看了半晌。
谢玦回府时,就听说这件事,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冷淡:“人在哪儿?”
管事道:“跟大小姐和表小姐在云溪苑。”
谢玦脚步顿住,侧首睨向管事,管事心下咯噔一跳,头低得更低了,他听到谢玦冷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管事忙道:“其中一位姑娘说是会变戏法,表小姐爱看......”
他心道主子有命,他也不敢不从,谁知谢玦的声音更冷更沉了:“她知不知道这三个女子的来历。”
这话问的有些莫名,表小姐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难不成表小姐还能给这三个姑娘做主不成?
“知道,大小姐也......”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凉风,抬头,就见公爷已经离开,他愣了愣,求助地看向石通:“石小哥,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石通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没说错,做自己的事吧。”说完立即追了上去。
跟着公爷走到云溪苑前,就听到一阵惊叹嬉笑声,一听就是大小姐和表小姐,还听到表小姐由衷地赞赏:“好厉害!再来一个!”
他悄咪咪去看谢玦,谢玦的脸色很差,他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跟着谢玦入内。
甫一进入,就见满院生香,凉风送爽,宛宁好奇地走到一位绯色裙衫的姑娘前,拉起她的袖襕左瞧右瞧:“一定是藏在这了!姐姐快让我瞧瞧!”
石通注意到她喊“姐姐”时,谢玦的眉峰跳了一下,脸色更冷。
姑娘一个旋身眼尾一挑,手腕一转,一束鲜花立即出现了在手中,宛宁惊得张大了眼睛,扑闪扑闪的,忽然清脆的笑声叮铃,她欢喜地笑了起来,好像整个云溪苑都明亮了。
石通瞧见,他家公爷怔住了。
梵玥不服气:“你再变一个,我铁定能拆穿你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