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被斩去的执念,千年后归来的因果。”
“轰——”
玄阳子的道袍下摆被气浪掀起。
他望着那道身影,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前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护道者持剑归来之日,便是封印……”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原来师父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便是封印该解之时”。
他摸向腰间的执法令,金属触感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不是温度,是心悸。
“玄阳师叔!”
执法堂弟子小吴攥着降魔杵凑过来。
“要……要动手吗?”
玄阳子望着陆寒身周流转的剑气,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时,那个总说“剑修当守分寸”的老人,在石碑前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的青石板都沁出血来。
原来所谓分寸,是要分得清什么是该守的道,什么是该放的劫。
“收队。”
他转身时道冠上的玉簪“叮”地撞在石碑残块上。
“回去禀报掌门,就说……事情已超出我们的控制。”
“什么?!”
小吴瞪圆了眼。
“可那是……”
“照做。”
玄阳子的声音沉下来,袖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剑气的威压正在攀升,像潮水般漫过整个山崖。
这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能染指的局。
山路上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
周衡的玄铁靴碾过碎石,带起一串火星。
他盯着崖底那团青金色的光,喉间腥甜翻涌。
方才困仙阵崩溃时,他被反噬震伤了心脉。
魔典里那句“剑灵复苏时,天地为之一裂”像根烧红的针,正一下下扎着他的太阳穴。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他抽出腰间的九连环刀,刀身嗡鸣着劈开风。
这一刀他用了七分力,目标是陆寒的胸口。
只要刺穿心脏,就算剑灵再强,宿主一死,也得重新沉睡百年。
刀风卷着寒意逼近时,陆寒甚至没转头。
白衣身影抬手虚握,一道透明剑气便迎了上去。
周衡只觉虎口一麻,九连环刀“当啷”坠地,接着胸口仿佛被巨锤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五丈外的老松树上。
松枝簌簌落下,他咳出一口黑血,望着自己胸前焦黑的掌印,终于想起魔主说过的另一句话:“护道剑灵认主时,连天劫都要退三分。”
“大人!”
幽冥宗的喽啰们慌慌张张跑来搀扶,周衡却一把推开他们。
他盯着陆寒发顶那道若隐若现的白衣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回总坛,否则等这剑灵完全苏醒,别说渗透七大宗门,整个幽冥宗都得陪葬。
崖边的灌木丛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
小哑巴缩在石缝里,破布腰带被山风吹得晃了晃。
他望着崖底混乱的人群,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在藏书阁扫灰时,听见两个外门弟子议论“周执事夜里总去后山密道”,而今天周衡带队离开时,腰间挂着的正是那串刻着幽冥纹的铜铃。
他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谋划什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周衡看陆寒的眼神,都像看一块烧红的炭。
“什么人?”
一声断喝惊得小哑巴浑身一僵。
他看见周衡的手下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火光映得对方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
“过来!”
刀疤男抽出短刀,刀尖指向灌木丛。
“再躲就砍了你!”
小哑巴的手指抠进石缝里。
他望着不远处陆寒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想喊,可喉咙像被谁攥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灌木丛被短刀挑开的瞬间,小哑巴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进衣领。
他蜷缩成更小的团,破布袖口被刀疤男拽得几乎脱线,指甲在石缝里抠出血来。
三天前他偷听到的“后山密道”“幽冥铜铃”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可此刻他连眨眼都不敢,只盯着周衡靴底那片擦不净的黑血。
“又是你这个哑巴!”
周衡擦着嘴角的血渍站起来,玄铁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像碾在小哑巴心口。
他记得上个月在藏书阁,这小哑巴扫灰时撞翻了他的茶盏,当时周衡捏着他的下巴说“哑子就该把耳朵也堵上”,现在那只手正掐着他的后颈,指节因用力泛白。
“看来得让你彻底安静下来。”
小哑巴突然剧烈挣扎。
他踢到一块碎石砸中刀疤男的小腿,换来对方狠狠一记耳光。
滚烫的血从鼻腔涌进喉咙,他望着陆寒的方向。
那个总在藏书阁角落翻旧书的少年,此刻正被青金色剑气笼罩,白衣虚影在他身侧若隐若现。
小哑巴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幼兽。
“按住他。”
周衡从怀里摸出一枚漆黑的丹丸,在指尖转了转。
“这是‘哑魂散’,吃下去不仅发不出声,连魂魄都要烂成哑壳子。”
他掰开小哑巴的嘴,药粉的苦腥气冲进鼻腔。
“你不是爱偷听么?以后连听都不必了。”
“慢着。”
山风卷着松涛撞进耳朵。
青阳子的道袍下摆扫过周衡手背,带起的剑气割得他手腕一痛。
这位玄天宗剑修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外,腰间的青锋剑嗡鸣着震开剑鞘三寸,剑尖正对着周衡的咽喉。
周衡瞳孔骤缩。
他记得青阳子向来独来独往,上月宗内大比还因“护道者后裔”的传闻被其他长老排挤,此刻对方眼尾的淡金纹路却亮得刺目,像淬了火的剑刃:“青…青阳长老,这是执法堂的事——”
“这是护道者的事。”
青阳子打断他,靴底碾碎一块碎石。
“三日前我在祖师堂翻到《护道录》残页,上面说‘当剑灵破封时,护道者当以血为契’。”
他抬手按上陆寒肩头,掌心传来的温热让陆寒一怔。
那温度不似凡人,倒像剑炉里淬过的精铁。
“你勾结幽冥宗,试图封印本该复苏的传承,才是真正的违逆天道。”
周衡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老松树。
他看见玄阳子带着执法堂弟子站在崖边,虽未靠前,却也没有阻止青阳子的意思。
魔典里关于“护道者”的记载突然在脑海里炸开:那些被七大宗门遗忘的古老血脉,每代只传一人,生来便是为剑灵引路的灯。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周衡的声音发颤,九连环刀还躺在五丈外的碎石堆里。
“幽冥宗不会放过——”
“我只知护道者的责任。”
青阳子抽出青锋剑,剑身映出陆寒眼底翻涌的青金色。
“从今日起,我与他同进退。”
他反手将一枚刻着云纹的古老令牌拍在陆寒掌心,令牌上的温度与剑灵共鸣,烫得陆寒指节发白。
“这是护道者的认主令,拿好它,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找你。”
远方突然传来清越剑鸣。
那声音像冰棱坠进深潭,又像春雷击碎冻土。
陆寒抬头望向天际,白衣虚影在他身侧凝实几分,眼尾的朱砂剑纹随着剑鸣明灭。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剑灵在意识里低笑:“是他来了。”
周衡的喽啰们下意识抬头,却只看见云层里一抹剑影掠过。
玄阳子摸着腰间的执法令,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另一句话:“护道者持剑归来时,会有旧人踏剑寻来。”
小哑巴还在刀疤男手里挣扎,却见陆寒转身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