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竟也微微发烫。
“原来并非灵气顺着纹路流动,而是纹路在重塑他们的魂魄。”
“小璃?”
陆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金芒在眼底碎成星子。
转身时恰好看见他站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晨雾中他的玄衣沾着未干的露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他的目光扫视过场中仰头观望灵气的村民,喉结微微动了动,问道:“你刚才……是否又有所察觉?”
苏小璃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手按在他腕间的剑纹之上。
两人皮肤相触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剑纹发烫,好似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她轻声说道:“他们的魂魄正在蜕变,并非灵气入体,而是道韵在重塑根基。陆寒,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陆寒并未作答。
他凝视着王铁匠举着铁砧的手——老人掌心的剑纹亮得夺目,铁砧表面的剑气竟凝聚成半透明的小剑,正绕着他的手腕盘旋。
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声,是小丫头举着烤糊的红薯追逐着阿牛奔跑,红薯尖上也冒出了淡淡的白气。
“修道,不在天上。”
声音很轻,却如重锤般敲击在苏小璃心上。
她看到他眼底的阴霾正一点点消散,那是自他觉醒剑灵残魂以来,首次露出如此清明的光芒。
“在李婶思念孙子的泪水中,在大柱哥护着阿牛的刀疤里,在小丫头烤糊的红薯中……”
他转头看向她,嘴角扯出极淡的笑意。
“小璃,我要让凡道剑纹传遍三千里山河。”
话音刚落,天际突然传来如裂帛般的破空之声。
苏小璃的净莲眼瞬间睁开。
她看见三千里外的黑云上,一个裹着黑雾的身影正捏碎手中的青铜灯——那是混沌会用以监视天下气运的“千机灯”。
灯油溅落在他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扭曲的神情:“一群蝼蚁也敢染指天道?!”
无相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属于混沌会的“虚无域”正在崩塌。
那些被他视作草芥的凡人,他们的执念竟如钢针般扎进法则之中,将他用三百年布下的“凡人不可修仙”的规则,扎得千疮百孔。
“找死!”
他暴喝一声,周身黑雾突然凝结成实体,虚无法则在掌心凝聚成墨色漩涡。
“我倒要看看,你们的‘信仰’能否抵挡……”
漩涡刚成型,下方的晒谷场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大柱哥的长剑自动出鞘,剑尖直指天空;李婶的晒谷叉悬浮在半空,叉尖的白气凝聚成莲花形状;老秀才的香灰符纸飘起,在空中组成“凡”字法印——所有村民的剑纹都在发光,宛如无数小太阳,将无相子的黑雾逼得步步后退。
“这不可能!”
无相子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慌乱。
他能感觉到虚无法则在消融,如同雪落在滚油里。
更令他恐惧的是,那些凡人身上的光,正朝着更高处汇聚。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的青冥,竟有霞光顺着缝隙倾泻而下。
“那是……飞升台?”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
她看见老秀才的身体浮了起来,金纹从他的魂魄中透出,在身后凝成半透明的道袍;大柱哥的长剑化作光链,牵引着他往云里而去;最前面的李婶,此刻竟与记忆里某幅画像重合——那是药王谷古籍中记载的“凡仙”,传说中由凡人执念所化的上古真仙。
“爷爷!”
小丫头突然尖叫。
众人抬头,正好看见老秀才的身影没入云层之前,朝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的嘴型分明在说:“要好好吃饭。”
陆寒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碰到了苏小璃的手。
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剑纹相融,他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成鼓点。
云层里传来清越的钟声,那是飞升的仙音,可这一次,不是来自宗门的藏经阁,而是来自人间的炊烟里。
“他们......真的飞升了。”
大柱哥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的长剑落回手中,剑身上多了道新的刻痕——是小丫头用树枝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他抹了把脸,抬头看向云层,那里还有更多身影在浮起。
“原来飞升......不需要千年苦功,只要......”
“只要心里有想护的人。”
陆寒替他说完。
他望着霞光里的身影,突然想起剑灵曾说:“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铸在熔炉里,而是铸在人心坎上。”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破局”,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剑能做到的。
当万千凡人都举起自己的“剑”,天地都要为他们让路。
云层中的霞光突然剧烈震颤。
苏小璃的净莲眼捕捉到,飞升台的边缘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那裂痕很细,却像有生命般蔓延,所过之处,仙音变得支离破碎。
“陆寒......”
她握紧他的手。
“天门......在碎。”
陆寒抬头。
他看不见裂痕,却听见了更清晰的钟声——不是仙音,而是人间的铜锣声。
镇东头的老铜匠正敲着新铸的铜锣,声音混着飞升的霞光,撞进每个人的心里。
而在更高处,无相子望着彻底溃散的虚无法则,望着云层里不断浮现的飞升身影,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好!好!你们既然要掀翻这天地......”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那就看看,掀翻之后,是新天新地......还是一片废墟!”
云层深处,那道裂痕终于裂开了一道指宽的缝隙。
有金光从中漏出,却不是仙光。
更像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第274章 飞升的凡人
“天门……在碎裂。”
她的声音紧绷,眼尾泛红。
作为药王谷弃徒,她曾目睹过太多封印崩溃的惨状。
“那是……天机裂隙的外层封印!”
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陆寒踉跄了一步,鞋底碾过裂开的青石板。
他抬头望去,原本澄澈的天空正以裂痕为中心塌陷,宛如一块被攥皱的绢帛。
云层里传来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大柱哥的铁剑“嗡”地一声出鞘,剑尖直指天际:“那是什么?!”
无数黑色根须从裂痕中钻了出来。
它们比最粗壮的古木还要壮硕,表面布满倒刺,所过之处霞光尽褪,连空气都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房檐被擦过的瞬间,青瓦簌簌坠落;老铜匠的铜锣被扫中,“当”的一声裂成两半。
更远处,米铺娘子的身影被根须擦过,她惊呼着抓住围裙角的面粉,那团白色却在触碰黑须的刹那化作飞灰。
“蝼蚁们。”
低沉的声音宛如滚过深潭的雷,震得人耳鼓生疼。
陆寒感觉有冰锥刺进后颈——这并非人声,更像是某种存在直接灌入识海的意念。
“你们以为掀翻天地就能掌控命运?”
根须突然暴涨,在半空交织成一棵树的形状。
那树没有枝叶,仅有无数扭曲的根须构成躯干,每道根须上都挂着半透明的虚影:被灭门的小家族、被屠村的凡人、被抹去的历史……陆寒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自己三岁时,母亲用最后一口热粥喂他的画面,正挂在最靠近地面的根须上。
“我才是秩序的终点。”
虚无之树的主干突然渗出黑雾,裹住了几个还在飞升的凡人。
老秀才的白衫被黑雾浸透,他挣扎着转头,口型从“吃饭”变成了“快跑”。
小丫头尖叫着扑过去,被大柱哥一把抱进怀里:“别看!别看!”
他的铁剑在颤抖,剑身上的笑脸被冷汗晕染开来。
苏小璃的莲花印记急促闪烁如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