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骤起,衣角随风翻飞。
他手中紧握那柄断剑,剑身微颤,仿佛与他的心跳共鸣。
在这片宁静祥和、岁月静好的氛围里,陆寒突然察觉,识海深处那道剑魂残留的念头,传递出一种格外清晰的情绪。
那是期待。期盼着下一次守护之时,剑能更锋利,自己能更坚定。
他低头审视断剑,又抬头望天,天色渐暗。
今晚,铁匠铺的炉火该点燃了。
铁匠铺内,炉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落在青石板上,宛如撒落一地碎金。
陆寒蹲在铁砧前,钳起一块赤红的铁块,锤落之处,竟闪现几缕青金光芒。
原来是剑意融入了打铁动作,连火星也裹挟着细碎剑纹。
“阿铁哥哥!”
小桃手持糖葫芦,如欢快的小兔般蹦进门来。糖葫芦在火光下闪烁着晶莹光泽。
“王婶说,你敲铁的声音比以前好听多了,就像编钟一样!”
小桃边说边踮脚将糖葫芦塞到陆寒手里,糖渣沾上了他的指节。
“刚才路过药铺,听到张大夫和李屠户聊天……”
小桃压低声音,神秘地凑到陆寒耳边:“镇外山路上,有穿黑斗篷的人在打听你的行踪!”
陆寒的手顿时停住,锤头悬在半空,周围青金光芒微微颤动。
他低头咬了口糖葫芦,糖壳碎裂的脆响中,识海深处传来剑灵的轻鸣,这是警惕的信号。
“小桃,真乖,去后院把大柱哥腌的酱牛肉拿来。”
陆寒揉了揉小桃的脑袋,目送她蹦跳着离去,转身望向角落的木柜。
木柜底层暗格里,压着一块褪色的蓝布,布内包裹着半指厚的铁牌,边缘刻有歪斜的“寒”字。
这铁牌是老匠头临终前交予他的,说是他自幼携带之物。
陆寒握住铁牌,感到微微发烫。自他觉醒剑意以来,铁牌首次有此反应。
指尖轻抚“寒”字的凹痕,他忆起上月萧无尘来镇时,盯着铁牌良久,最终只说:“这块铁不一般,等你筑基后,我自会告知详情。”
“阿铁!”大柱扛着半扇猪肉,猛地撞开铺门,肩头布巾血迹斑斑。
“李屠户家的猪跑了,我追了二里地!”
大柱将猪肉甩在木案上,见陆寒手持铁牌,笑道:“又摆弄你那宝贝呢?上次萧先生看这铁牌时,眼皮直跳。那老头平日冷冰冰的,这么大反应,肯定有大事!”
陆寒将铁牌收入暗格,拿起抹布擦手,说道:“大柱哥,今晚我炖牛肉。”
稍顿,又道:“明早我去趟药谷。”
“药谷?”
大柱手中的菜刀“当”地剁在案板上。
“你不是说药王谷不欢迎外人吗?上次苏姑娘讨药,被守门老头骂得够呛……”大柱突然住口,菜刀一转。
“你要去找苏璃?那姑娘上月来镇,给张大夫送药,脸色比开春还白。”
陆寒往炉中添炭,火光映照下,他眼底闪烁着剑灵涌动的光芒。
“小桃说她常在镇外乱葬岗晃悠。”
陆寒想起苏璃初来铁匠铺时,袖口带血,却坚持要修一把断成三截的药锄。
“她的仇,应有眉目了。”
深夜,陆寒躺在草席上,断剑置于枕边。
窗外虫鸣渐弱,他却听到识海中传来细微的低语,非剑灵的凶戾,更像古老之物在远方呼应,如众人诵经。
他猛然坐起,断剑“嗡嗡”飞入手心,剑纹中的青金光芒刺目耀眼。
“是你?”
剑灵的那一丝残念传来一股委屈之情,宛如被冤枉了的孩子。
陆寒皱紧眉头,顺着剑意感知四周,突然触及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源自萧无尘的剑,带着玄天宗特有的清冷之意,正从镇东的山路上迅速逼近。
“阿铁!”大柱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震得窗纸几乎破裂。
“镇东头着火啦!”
陆寒冲出门外,正好目睹镇东方向火光冲天,三个黑影在火光中鬼魅般窜动。
跑在最前的人,手持一面黑色幡子,幡上绣着血红的骷髅头,这正是幽冥宗的标志。
他双眼骤然瞪大,猛然想起秦昭曾说过的话,幽冥宗正在寻找那个“能引动上古剑灵的命轮载体”。
“小桃!”
他转身疾奔,只见小桃抱着铺盖站在门口,怀里还揣着他的铁牌。
小桃说:“我把大柱哥叫起来了!他拿了砍骨刀,说要跟那些人拼呢——”
小桃话未说完,一道黑芒“嗖”地一下从空中飞来。
陆寒身形一转,挥剑迎击,青金色的剑意与黑芒相撞,“轰”的一声,刺眼火花四溅。
这时他才看清,那黑芒竟是一根带倒钩的锁链,链尾还拴着一个人头,那人头正滴答滴答地淌着黑血。
这不就是白天被他击败的命轮主宰吗!
“你以为杀了我?”那人头一张嘴,烂肉纷纷掉落。
“我早已将命珠种在这镇子里!”
说完,它的目光扫向小桃。
“这丫头的命轮最纯净,正适合做新的容器!”
陆寒听后,背脊冒出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小桃天生通灵,能感知剑意波动,这正是命轮载体的征兆。
他手中的断剑变得炽热,剑灵的战意如潮水般涌来。
这次,他并未抗拒,反而将剑意引入识海深处,因为他需要更冷静、更犀利。
“大柱哥!”
“你带着小桃到老槐树下躲一躲!”
他低声吩咐,随即脚尖一点,跃起空中,断剑划出一道青金色的月牙,将扑向小桃的黑影一斩为二。
那黑影“嗷”地惨叫,化作黑雾,但在消散前,它甩出一把淬毒短刃,直射小桃后心。
“小心!”陆寒瞳孔骤缩。
他毫不犹豫,转身横剑于胸,用后背硬接短刃。
剧痛瞬间蔓延,但他却笑了。因为大柱猛扑过来,砍骨刀带着风声,将短刃劈碎。
小桃被大柱护在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臭小子!”大柱怒吼,刀上血滴落青石板。
“老子说过,想动阿铁,先过我这关!”
他转头对小桃咧嘴一笑。
“丫头,别怕,大柱哥这刀还锋利着呢!”
陆寒抹去嘴角血迹。
他能感觉到,剑灵的剑意正通过伤口渗入体内,修复经脉。
识海中,那残念传来一丝担忧,仿佛在轻舔他的伤口。
他瞬间明白,这头被驯服的野兽,已将大柱、小桃,乃至整个镇子的烟火气息,视为守护之物。
“你们输了。”
他举起断剑,青金色光芒照亮整个镇子。
“因为你们不懂……”
他目光扫过被大柱护在怀里的小桃,街角提灯跑来的老妇人,以及手持锄头冲出的村民。
“真正的命轮,从不在于那些珠子。”
那个被命轮主宰的人的脑袋发出刺耳的啸声,黑幡在风中剧烈抖动。
陆寒的剑意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那些黑雾撕得粉碎。
当最后一丝黑芒消散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清亮的剑鸣声——是萧无尘到了。
“师父。”
陆寒一转身,便看见那白衣剑修站在月光下,腰间的长剑透着冷冽的光芒。
只听他说:“镇里安全了。”
萧无尘的眼神在这片混乱的地上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陆寒后背的伤口上。
他抬手取出一颗疗伤丹药,语气难得地温和:“你做得不错。”
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那铁牌的事,我明天再跟你细说。”
说完,他转向缩在大柱怀里的小桃。
“至于这个小娃娃……”
“她是我的家人。”
陆寒截断了他的话,手中的断剑轻轻碰了碰小桃的头顶。
“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萧无尘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