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林婉儿腰间的药囊。
那是陆寒亲手打的铜扣,突然冷笑:“林师妹倒是护得紧。我劝你趁早离他远点,免得被牵连。”
他跳下石墩,撞开林婉儿的肩膀,经过她身侧时低声道:“等着瞧吧,等他从山洞里出来......”
人群渐渐散去。
林婉儿望着演武场角落被踩碎的药草,突然想起陆寒说过“药草要顺着叶脉理”。
她蹲下身,小心捡起半片完好的紫苏叶,塞进药囊最里层。
那是陆寒前日替她采的。
洞中的时间比山外更慢。
陆寒盘坐在石台上,识海里的剑鸣已不再是轰鸣,而是化作一首清越的歌。
他望着掌心流转的银纹,终于看清那些纹路的走向。
竟与石壁上的剑痕完全一致。
“归墟......”
他轻声念出《无相剑经》第一式的名字,忽然明白萧长老为何说这不是剑技。
当他将神识沉入银纹时,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白衣剑尊在雷雨中斩出断剑,剑鸣声里混着“护道”二字。
少年铁匠在铁砧前挥锤,火星溅起时识海泛起涟漪。
还有林婉儿歪着发簪跑过来,说“你的手在抖,我帮你包扎”。
“原来如此。”
他睁开眼,双瞳中跃动着细碎的剑光。
那些剑光不是来自灵气,而是来自魂魄深处。
是剑尊的残魂,也是他自己的执念。
整座山洞突然剧烈震动。
石壁上的剑痕同时亮起金芒,像千万柄剑在共鸣。
陆寒的银纹顺着经脉爬至眉骨,他听见洞外传来萧无尘的惊呼:“这不可能!”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剑鸣直冲天际,震得山巅积雪簌簌坠落。
正在药庐晒药的林婉儿猛地抬头,手中的药筛“当啷”落地。
那是陆寒的剑鸣,比以往更清亮,更......像他本人。
萧无尘站在洞外,望着石壁上翻涌的金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剑尊陨落时,剑灵随魂魄消散,唯留断剑与三千剑意。
可此刻洞内的气息,分明是剑尊的剑灵在欢呼,在认主。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缠着黑布的剑。
那是他师傅临终前交给他的,剑鞘上的裂痕与石台上的断剑如出一辙。
夜色如墨时,震动终于平息。
陆寒推开洞门,山风卷着松涛扑来。
他望着远处药庐的灯火,想起林婉儿说过“那里有艾草香”,便下意识摸向袖中。
那里还留着半块养气丹,是他闭关前在洞口捡到的,沾着淡淡药香。
山雾漫上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巡山弟子的脚步声,其中混着几句模糊的议论:“听说陆寒从剑尊洞出来了?”“赵师兄说他是魔修......”
陆寒握紧袖中的养气丹,望着药庐方向的灯火,轻声道:“我回来了。”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他发梢。
夜色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第16章 月下密谈藏玄机
夜色浸着山雾漫过青石板路,陆寒的布鞋碾过几片潮湿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攥着林婉儿塞来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信笺边缘沾着极淡的艾草香,和他袖中养气丹的味道如出一辙。
回到外门弟子房时,烛火正被穿堂风扯得摇晃。
他将信摊在案上,墨迹未干的字迹在跳跃的光影里忽明忽暗:“今晚子时,后山竹林,有人要见你。”
林婉儿递信时眼神游移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小丫头平时总爱捧着药筛哼小曲,此刻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递完信便慌慌张张跑远,发尾沾着两片未抖落的药渣。
“萧长老说我不是普通人......”
陆寒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喉结动了动。
识海里的剑意已不像闭关时那样翻涌,却仍像块烧红的铁,在他心口烙着模糊的疼。
巡山弟子的议论声又钻进耳朵:“魔修”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子时三刻,后山竹林。
风穿过竹枝的哨音里,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踩断一根枯枝,脆响惊得夜鸟扑棱棱飞起,月光漏下的银斑在地上碎成一片。
正欲退后半步,竹影忽然凝住。
道素白衣衫立在七步外,发间银簪映着月光,正是苏璃。
她比往日更瘦了些,腰间的药囊瘪得贴在身侧,本就苍白的脸在夜色里几乎透明。
见陆寒出现,她指尖攥紧袖口,指节泛出青白:“我查药王谷灭门案三年了。”
声音轻得像落在竹叶上的露。
“前日翻到门内典籍,记载着当年凶手的气机......”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刺向陆寒眉心。
“和你身上的剑意,一模一样。”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识海里的剑意突然泛起涟漪,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弄。
他想起闭关时看见的画面:白衣剑尊在雷雨中斩出断剑,剑鸣声里混着“护道”二字——难道那不是幻觉?
“苏姑娘......”
他刚开口,竹影又动了。
这次是道更沉的身影,从三株老竹后转出。
腰间的竹编药篓撞在竹节上,发出“咔”的轻响。
是柳长风,那个总在杂役房低头扫落叶的青年。
此刻他不再佝偻着背,腰板挺得笔直,眼底燃着两簇火:“我是药王谷外门执事。”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片。
“灭门夜我躲在药窖里,透过通气孔看见......”
他突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眶通红。
“看见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握着柄断剑。剑气扫过药园,百年人参成了枯藤,千年茯苓碎成粉末。”
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里渗出血珠:“我阿爹挡在门前,那剑鸣声起时......”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他的剑被直接震成了齑粉,整个人......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倒下去时连血都没流。”
陆寒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想起石壁上的断剑,想起萧无尘腰间缠着黑布的剑鞘——那裂痕,和石台上的断剑如出一辙。
识海里的剑意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要破体而出,去触碰柳长风身上某种熟悉的气息。
“你......”
他望着苏璃染血的掌心,喉咙发紧。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在你身上,”
苏璃抬起头,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星子。
“闻到了我阿爹最后那刻的味道。”她
突然抓住陆寒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是绝望,是不甘,是......”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是护道者的执念。”
柳长风从怀中摸出块焦黑的碎玉,递到陆寒面前:“这是从药园废墟里捡的,沾着凶手的气机。”
碎玉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凑近能闻到股焦糊的铁锈味。
“你试试。”
山风卷着竹涛扑来,陆寒的发梢扫过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