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每一寸经脉都涌动着热流,这并非灼烧之痛,而是剑意破茧而出时的颤动。原来,归寂剑图中封印的,是他与师弟共同淬炼的剑域。
“归寂剑域·第二重!”陆寒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金色的光流自石面腾起,在洞府内编织成一张倒悬的剑网,每一根光丝都伴随着细微的剑鸣。
秦昭的血色阵图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他玄色长袖中的手指仍紧握法诀,脸上却只剩下惊恐:“这不可能!这阵图我耗费十年祭炼……你,你甚至还未达到元婴境界!”
陆寒的瞳孔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终于明白,在识海中翻腾的剑意究竟是什么——并非残魂的吞噬,而是前世未竟的剑心在呼唤。
小哑巴沾满血迹的手仍紧握他的手腕,那透过血痂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个总是跟随他练剑的小师弟,小师弟总是在他挥剑时,轻声说:“师兄,等等我。”
“因为你从未理解剑域的真正含义。”
陆寒的声音略显沙哑,那金色的网突然收缩,将秦昭困在其中。
当血色的阵纹从秦昭脚下消散时,陆寒注意到他腰间悬挂的玉牌——那正是当年灭掉苏璃全家的幽冥宗内门令。
“小兔崽子!”秦昭突然大喝一声,掌心凝聚的黑色火焰直冲陆寒面门。
然而,黑色火焰一触碰到金色的网,便“嗤”的一声爆裂开来,反而溅得秦昭胸前一片焦黑。
他摇摇欲坠地撞向石壁,就在接触墙面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整个洞府的岩壁上出现了金色的纹路,这些纹路与归寂剑图相连,形成一个整体。
“快走!”
慕容雪的剑横在陆寒身旁。她素白裙摆沾染了小哑巴的血迹,清冷的眉眼此刻透出决绝。
“他要启动阵眼自毁了!”
话音未落,秦昭已咬破舌尖,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骷髅状,正是幽冥宗的禁术“血噬”。
陆寒太阳穴剧烈跳动,仿佛有小鼓在内敲打。他能感觉到洞府的震动,顶上的钟乳石开始纷纷坠落。
小哑巴突然松开他的手,踮起脚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哥,剑图在保护我们。”
孩子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平静得超乎他的年龄,就像前世在剑冢中陪伴他守剑七日七夜的小师弟。
“你先走!”
慕容雪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银针,逼得秦昭不得不后退。
她拿着剑的手直打哆嗦,陆寒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绕的红绳,那是他去年在集市上为她挑选的,当时还声称它能驱邪。
“我来断后!”她回头对陆寒微笑,发梢上沾着血珠。
“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药王谷的桃花的。”
陆寒的喉咙突然感到一阵紧缩,仿佛被某种东西紧紧揪住。
他回忆起半个月前慕容雪跪在药园中哭泣,绝望地说她永远也等不到师父原谅她的那一天;他还记得她总是在他画符时悄悄过来磨墨,还说“阿寒的符纸啊,必须配上最好的松烟墨才行”。
此刻她持剑的姿态,宛如一只保护幼崽的母兽,尽管她才刚刚筑基。
“小心。”
陆寒将小哑巴挡在身后,手指重重地压在慕容雪的手背上。
她的手冷得惊人,但她却反手紧握陆寒的指尖,急促地说:“快走!”
话音未落,秦昭的血骷髅已经扑面而来。
慕容雪身形一转,挥剑迎击,剑与骷髅相撞,火星四溅。这时,慕容雪嘴角流出的血珠比火星还要红。
陆寒咬紧牙关转身就跑,小哑巴的手像个小火球,紧紧拽着他的衣袖。
刚跑到洞口,一个灰袍的身影突然从金光中显现。
鬼算子的铜钱不再作响,他与陆寒相似的眉宇间满是严肃,说道:“你必须记住,你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秦昭。”
洞外的风呼啸而入,夹杂着血腥味。
陆寒的脚步骤然停下,他回头时,看到鬼算子的身影逐渐模糊,仿佛被风吹散的尘埃。鬼算子继续说:“当你真正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归墟之战。”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被洞外的雷声淹没,只听到“藏在你识海最深处的……不是剑灵,是……”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急忙转身,只看到洞壁上残留的金光。
小哑巴突然拉了拉他,说:“哥,他说的是‘执念’。”孩子抬起头,脸上的血迹已经散开,接着说:“前世你总是说,剑修最害怕的不是心魔,而是放不下的执念。”
陆寒听到这话,呼吸瞬间停滞。他想到了苏璃。每当他试图靠近她时,自己的识海就像被针刺般疼痛,这件事他绝不会忘记。
还有,那剑纹老者临终前不是说了嘛,“剑符认主,只认死战之人”,可他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不敢承认。
这时,洞外传来慕容雪一声轻哼,听起来颇为痛苦。他急忙紧握小哑巴的手,冲入夜色之中。
山上的风呼啸着,带着点点星光扑面而来。
陆寒站在悬崖边缘,回头望着洞府逐渐被金光所笼罩,耳畔仍能听到剑与剑碰撞的铿锵之声。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块炽热的铁块堵住,痛苦难耐。
小哑巴突然指向他的胸口,说道:“哥哥,你的剑符热得发烫。”
陆寒低头一看,逆命剑符透过衣衫正发出青色的光芒,那光芒闪烁的节奏与他的心跳同步。
他取出符纸细看,发现背面新增了一道刻痕,那是小哑巴刚刚绘制的引灵线。
风从悬崖边的野树间吹过,仿佛苏璃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阿寒,你最近总是避开我。”
他的手指在符纸上轻微地颤抖起来。
鬼算子的话语如同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他长久以来逃避的真相。他感到恐惧,担心自己靠近苏璃时,识海中的黑丝会缠绕到她身上;也害怕自己所谓的“保护”,实则是自己不敢承认的懦弱。
“哥哥?”小哑巴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孩子指向山下,说道:“那边有火光,是玄天宗巡山的队伍。”
陆寒望向山下闪烁的灯火,又回头看了看仍在激战的洞府。
慕容雪的剑鸣声不断传来,但声音越来越微弱。
他紧握着符纸,对小哑巴说:“我们先去报信,然后……”
他稍作停顿,目光投向幽冥宗的方向,夜色中那点暗红如同不灭的火焰。
“我必须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小哑巴歪着头问:“那苏姐姐怎么办?”
陆寒的手指在符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回忆起今天早上,苏璃端着凉茶站在他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她的背影。“等我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
他凝视着天边那些半明半暗的星辰,声音低沉如同叹息。
“等我能真正把握自己的道路,再去见她。”
山上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
陆寒抱着小哑巴向山下疾跑,逆命剑符在他掌心发热,仿佛在回应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
或许,真正的归墟之战才刚刚开始。
第116章 我砍碑,也砍心!
天还未亮,陆寒天便早早起床。
他站在窗边,目光投向对面的竹屋。通常这个时刻,苏璃会送来早茶,青瓷杯沿还沾着晨露。
然而,昨晚他在门口挂上了写有“闭关”二字的木牌,字迹歪斜,仿佛刻意为之。
他的指关节紧贴着窗棂,心跳如鼓,咚咚作响。
每当他接近苏璃三步之内,心中的黑丝便如蛇信般舔舐他的灵台,带来一种刺鼻的灼热感。
三天前在演武场,苏璃递给他擦汗的手帕,指尖几乎相触,黑丝突然缠绕他的识海,痛得他踉跄后退,手帕落地,绣着的并蒂莲也被踩皱。
“阿寒?”
晨风掀起竹帘,苏璃的声音随雾气飘来。
陆寒急忙转身,不慎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青瓷碎片四溅,他看到苏璃站在门外,身着素裙,裙摆沾露,手中茶盏冒着热气。这画面似曾相识,却仿佛隔着毛玻璃,模糊不清,令人心慌。
“我……我正在整理东西。”
他抓起桌上的干粮袋,紧握至指节泛白,说道:“我得去南边山涧采寒铁,可能要两天。”
苏璃轻轻敲击茶盏边缘。
他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银铃未系紧,一动便发出细碎声响,就像她欲言又止时一样。
苏璃垂目,注视着他腰间的逆命剑符,剑符青光透过布带,她说:“山涧的寒铁上月已被采尽。你总是说要去采寒铁,或是寻药草,又或是帮杂役堂搬石。但每次回来,剑符都比离开时更亮。”
陆寒喉结滚动,沉默不语。
他想起小哑巴昨夜在符纸上画的引灵线,又忆起鬼算子所言“剑符择主,唯独认得在死战中拼杀之人”,而他却连自己的心都不敢直视。
陆寒转头望向檐角的露水,说道:“宗内近日不太平。我多做些事,总能……”
“总能怎样?”苏璃突然迈前一步。
陆寒本能地后退,背撞上冰冷的石壁。
苏璃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水汽在两人间弥漫,她大声质问:“总能离我远点是吗?”
此时,一阵风携带着竹子的清香,轻柔地吹进了屋内。
陆寒凝视着她那眼角泛红的双眸,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块炽热的铁块堵住了。
他脑海中的黑色丝线突然疯狂生长,在他的灵台处搅动,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紧握着符纸,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等我查清楚这些黑丝的来源……彻底弄明白它们,等我能控制它们,不再让它们伤害到你——”
“你以为避开我就是在保护我吗?”苏璃的声音颤抖着。
“那天晚上你被幽冥宗的刺客袭击,我守了你整整三天三夜;当你引气入体走火入魔时,是我用药王谷的针法帮你梳理经脉的。陆寒,我所期望的保护,并不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