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林婉儿发簪歪斜,眼尾的薄红褪成苍白,却仍咬着牙将他往殿后推。
殿外传来赵云山的暴喝:“追!别让他们跑了!”
铁锁链划破空气的尖啸近在咫尺,陆寒本能地抄起案上一根竹简挥出。
那是根普通的竹制书简,边缘还留着刀削的毛刺,可当他的剑纹与竹简相触时,竟有银白色的剑气“嗡”地炸开!
首当其冲的执法弟子被剑气掀得撞在墙上,闷哼着滑落在地。
赵云山慌忙举剑格挡,却见那剑气如灵蛇般绕过剑刃,在他道袍上划出血痕。
林婉儿趁机拽着陆寒撞开后窗,夜风吹得她裙角猎猎作响:“跳!下面是药圃,有藤蔓能缓冲!”
两人坠下的瞬间,陆寒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是林婉儿临走前踢翻了香灰罐,浓烟裹着月光在殿内翻涌,将追兵的视线彻底搅乱。
落地时他压在林婉儿身上,后腰撞在青石板上生疼,却顾不得这些,只抓着她的手往丙字号院狂奔。
“停下!”
赵云山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你们跑不掉的!”
陆寒的呼吸几乎要撕裂喉咙。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仍在翻涌,像有条活物在血管里游动,每跑一步都要撞向他的心脏。
直到拐过三重游廊,望见丙字号院那扇半掩的木门,他才敢松了半口气。
可刚推开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清越的剑鸣。
“赵执事。”
周衡的声音像片落在寒潭里的雪,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陆寒扶着门框回头,月光正落在周衡肩头,照见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锋剑,剑穗上的银铃随着他抬臂的动作轻响:“藏经阁的事,我已向掌门报备过。”
赵云山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望着周衡腰间的长老令牌,喉结动了动:“周长老,私盗禁书......”
“那本《剑冢志残卷》是我让林姑娘取的。”
周衡打断他,袖中指尖微微蜷缩。
“前日我查禁书区时发现虫蛀,怕典籍损毁才让她抄录副本。
若赵执事怀疑,不妨明日随我去戒律堂对质。”
林婉儿猛地抬头看向周衡。
月光下,这位素日里总是板着脸的执事长老正垂眸整理袖扣,仿佛在说再寻常不过的琐事。
赵云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狠狠瞪了陆寒一眼,拂袖而去。
执法弟子们犹豫片刻,也跟着退了个干净。
周衡望着两人踉跄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院门后,才低头看向地面。
那里有半枚碎玉符,银芒已经彻底熄灭。
他弯腰拾起,指腹抚过符上裂痕,低声喃喃:“看来,剑尊的封印......真的要松动了。”
丙字号院里,陆寒靠在土炕上,望着林婉儿为他包扎手腕。
刚才坠落时擦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注意力全在桌上那本《剑冢志残卷》上。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泛黄的纸页上,他鬼使神差地翻开,指尖刚触到“剑尊玄霄”四个字,太阳穴突然传来锥心剧痛。
画面在眼前炸开。
他看见云海翻涌的悬崖之巅,一名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他的长发未束,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身后悬浮着千万柄剑,每柄剑都流转着与他掌心相同的银芒。
男子转身时,面容与陆寒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份清冽的傲气。
他抬手抚过最近的剑刃,声音像古钟震颤:“归来吧,吾主。千年之约,该兑现了。”
“咳......”
陆寒猛地呛咳,额头沁出冷汗。
他望着掌心淡青色的剑纹,又看向案头的残卷,喉间发紧。
原来那日剑碑阁的剑影不是幻觉,那道苍白身影,分明是记忆里白衣男子的残魂。
“你怎么了?”
林婉儿的手覆上他额头。
“烫得厉害。”
陆寒摇头,将残卷往她怀里推了推:“收好,别让人发现。”
他躺下时,听见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鸦。
第二日清晨,陆寒去膳堂用早膳时,见前院公告栏围了好些人。
他挤进去一看,朱笔写的通告在晨光下格外醒目:“三日后外门大比,前三名可入内门,得长老亲传......”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未愈的伤口。
远处传来练剑的清响,混着弟子们的议论声:“这次内门名额听说和剑碑阁有关......”
“陆寒?他前日还被执法堂追......”
陆寒望着通告上“内门”二字,忽然想起昨夜记忆里那片云海,想起白衣男子身后万剑齐鸣的景象。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卷,喉间泛起股热意。
或许,答案就藏在这场大比之后。
第12章 风起之前再试剑
晨光透过膳堂青瓦的缝隙,在陆寒肩头投下斑驳光影。
他盯着公告栏上朱笔写的“外门大比”四字,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被执法堂追得翻遍后山的狼狈还未消散,此刻通告上“内门”二字却像团火,烧得他掌心的剑纹微微发烫。
“听说这次内门名额和剑碑阁有关?”
“剑碑阁那地方,连外门执事都轻易不让进......”
“陆寒?他前日还被执法堂当贼追,也配参加大比?”
议论声像针,扎得后颈发疼。
陆寒正要转身,斜刺里撞来一人,玄色外袍带起风,将通告吹得哗哗响。
赵云山抱臂站定,嘴角扯出冷笑,眉骨处那道疤随着表情扭曲:“陆铁匠,昨日被执法堂打趴下时,可想着今日要和我争内门?”
周围弟子哄笑。
陆寒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腕间未愈的伤口被指甲压得发白。
他想起昨夜残卷里白衣男子的话“千年之约,该兑现了”,又想起剑碑阁那道苍白剑影。
这些碎片在脑内翻涌,压下了涌到喉头的血气。
“赵师兄。”
清甜嗓音突然插入。
林婉儿抱着药篓挤进来,浅青裙角扫过陆寒鞋尖。
她抬头时,眼尾那颗泪痣在晨光里忽闪:“大比看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
赵云山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瞪了林婉儿一眼,又瞥向陆寒,甩袖时外袍擦过公告栏:“三日后演武场见,我会亲手把你打回铁匠铺!”
说罢大步离去,玄色衣摆带翻了旁边弟子的粥碗,稀粥溅在“内门”二字上,像滴暗红血渍。
林婉儿望着赵云山背影皱了皱眉,转头时已换上温和神色:“去我药庐吧,昨日给你配的续骨膏该换了。”
她伸手要碰陆寒手腕,却在触及伤口前顿住。
少年腕间的剑纹泛着淡青,像条蛰伏的小蛇。
药庐里飘着艾草香。
林婉儿跪在蒲团上,将新熬的药膏摊在细布上:“我昨日去藏书阁查了,外门大比的剑招考核,最重轻灵与剑意。”
她指尖掠过陆寒腕间剑纹,“你这纹路,或许能......”
“能帮我赢。”陆寒接口。
他望着药庐窗外的竹影,喉间泛起热意,“我需要赢。”
林婉儿的手顿了顿。
她抬头时,晨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将眼底的担忧映得清晰:“我信你。”
她从怀中掏出个锦盒。
“这是我改良的轻灵符,能短时间提升三成速度。
别告诉别人,我用了三株百年茯苓和丹房换的。”
锦盒打开,三张符纸泛着淡金光泽,像三片蝉翼。
陆寒指尖触到符纸时,剑纹突然发烫,他猛地缩回手,却见林婉儿已将锦盒塞进他怀里:“明日起去后山练剑吧,那里清净。”
从那日起,玄天宗后山的晨雾里总悬着道青衫身影。
陆寒站在断崖边,腰间铁剑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