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剑意印记正在变淡,取而代之的是道新的纹路,像锁链又像藤蔓。
“我好像......”
他声音发涩。
“好像找到了平衡的方法。”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镜面残片,其中块碎片突然泛起微光,映出个模糊的身影——不是陆寒,不是剑灵,而是两者的重叠。
那身影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什么,却在触及镜棱的瞬间消散。
幻心尊者拄着竹杖走到近前,望着陆寒的眼睛轻笑:“小友,你这‘裂开’的命运,怕是要开始重新拼凑了。”
他用竹杖挑起块镜棱,对着月光。
“只是不知道,拼出来的,是剑,还是人?”
陆寒望着识海深处那两团即将相融的光影,喉间泛起暖意。
他突然握住墨鸦的手,指尖还带着未消的热度:“去药王谷,我需要确认苏璃的线索——还有。”
他望向雾里冷月消失的方向。
“该有人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了。”
识海最深处,幽蓝与暗红的光团终于相触。
没有爆炸,没有撕裂,只有温暖的交融。
某个被封印千年的记忆碎片,随着这交融,轻轻落在意识的土壤里,开始发芽。
第96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重生!
山风裹着松针的清苦气息灌进领口时,陆寒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跪在镜湖残片堆里,指节深深掐进泥里,却觉不到疼——识海深处那两团纠缠了数月的光团,此刻正像春雪融水般缓缓交织。
幽蓝的剑灵残魂不再如利刃般割刺他的意识,暗红的本我也褪去了暴戾的棱角。
当两者触碰到的瞬间,陆寒喉间泛起甜腥,眼前却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青衫剑修立在不周山顶,怀中抱着半截断剑,剑身上的血珠坠进云海里,落了千年。
“这是......我的前世?”
他哑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淡去的剑意印记。
新浮现的藤蔓状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像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
“不,不是前世......是被封印的记忆。”
识海最深处传来轻响,仿佛某种枷锁崩裂。
陆寒忽然看清了那两团光的模样——幽蓝的是个执剑的少年,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暗红的是个缩在阴影里的孩童,脸上还沾着铁匠铺的煤屑。
两个身影同时抬头,朝对方伸出手。
“我不再逃避。”
陆寒低声说,声音里的两种音调彻底交融成清冽的低哑。
“我接受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山雾被夜风吹散些,幻心尊者的竹杖尖突然点在他脚边。
这疯癫修士不知何时蹲了下来,乱发间沾着草屑,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小友这声‘接受’,比斩出百道剑气都难得。”
他从袖中摸出枚青玉简,表面浮着暗金纹路。
“拿好,这是《归寂真经·终篇》。”
陆寒抬头看他:“你为何......”
“为何帮你?”
幻心打断他,用竹杖挑起块镜棱,月光透过裂纹在他脸上投下蛛网似的光。
“百年前我也裂过——道心裂成三瓣,每一瓣都想杀了其他两瓣。后来我用这经卷把自己缝起来,”
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陆寒。
“现在轮到你缝自己了。记住,别让别人控制你的心。”
青玉简入手微凉,陆寒能感觉到里面流转的灵力带着古旧的檀香,像极了玄天宗藏经阁最深处的味道。
他刚要开口,身侧传来布料摩擦声——墨鸦不知何时跪坐下来,玄色劲装膝头沾着泥,却直挺挺地保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
“我愿助你对抗命运。”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尾音却带着刀鞘入匣的脆响。
陆寒这才发现她指尖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哪怕付出生命。”
“为什么?”他问得直接。
墨鸦是幽冥宗培养的死士,按理说该与他势同水火。
少女抬起眼,瞳孔里映着月光:“你在镜渊替我挡那道阴火时,没问过为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那抹笑比哭还涩。
“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人......把我当人。”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
陆寒突然想起方才秦昭退走时撞在冷月身上,那女子整理衣袖的动作太从容,从容得像在看一场戏。
他握紧玉简,掌心的藤蔓纹路跟着收紧:“明日启程去药王谷。苏璃的线索不能断。”
他望向雾色浓重的东南方,那里是幽冥宗总坛的方向。
“还有冷月......”
“她给白霜子的药丸有问题。”
墨鸦突然插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银铃。
“那黑雾消散时,我闻到了腐尸花的味道——幽冥宗用来抹除活尸灵智的禁药。”
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白霜子......可能不是替身。”
风突然转了方向。
陆寒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猛地转头,正看见不远处的残镜堆里,有团黑雾迟迟没有散净。
黑雾中央浮着双猩红的眼,像两盏将熄的鬼火,与白霜子被冷月击杀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小心!”
墨鸦拔剑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只劈散了那团黑雾。
残镜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其中一片突然裂成两半,断面渗出暗红色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幻心尊者慢悠悠站起身,竹杖在地上敲出“笃笃”响:“小友,有些碎片啊。”
他用杖尖挑起那片渗血的镜子。
“表面碎了,芯里还藏着刺呢。”
陆寒望着地上的腐蚀痕迹,心口的藤蔓纹路突然灼痛。
他摸出方才幻心给的玉简,灵力注入的瞬间,经卷里浮起行小字:“归寂者,先破执念,后斩余孽。”
山雾重新漫上来,将众人的身影裹进朦胧里。
远处传来晨钟的闷响,不知是哪个宗门的早课开始了。
墨鸦收起剑,伸手替陆寒拍掉后背的泥:“该走了。”
她的语气轻得像在说家常。
“再晚,药王谷的药童要关山门了。”
陆寒站起身,识海里那两个身影已经彻底融合成新的意识体——是他,又不全是他。
新意识望着识海深处刚发芽的记忆碎片,忽然轻笑出声。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简,又看向东南方的雾色,最后将目光落在墨鸦发间晃动的银铃上。
“走。”
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清越。
“先去药王谷,再......”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众人转头,正看见方才那片渗血的镜棱突然爆成齑粉,粉里裹着半截指甲盖大小的玉牌,刻着幽冥宗特有的鬼面纹。
幻心尊者的竹杖“啪”地敲在地上。
他望着那截玉牌,忽然收起了疯癫的笑:“小友,你要斩的余孽。”
他弯腰捡起玉牌,指腹抹过鬼面纹的眼睛。
“怕比想象中更难缠。”
晨雾中,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冷笑,细若蚊蝇,却清晰得像在耳边:“想查苏璃?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药王谷吧。”
陆寒握紧腰间的铁剑——那是他当铁匠学徒时打的第一把剑,至今未开锋。
剑鞘上的藤蔓纹路与他心口的印记遥相呼应,在晨雾里泛着淡金的光。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晨雾未散时,那声冷笑已像根细针,直接扎进陆寒后颈。
他反手握住铁剑的瞬间,残镜堆里的血雾突然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