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突然变急,吹得他眼眶发酸。
他回头望了眼来时的方向。
玄天宗的残垣上方,不知何时浮起道金色符文,像条发光的锁链,正缓缓缠绕那座坍塌的山门。
“那是......”
“封印启动的前兆。”
神秘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
“当年为了镇压上古剑灵,玄阳子耗尽寿元布下的困龙阵。现在......”
她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
两人同时转头,便见远处的断崖突然下沉尺许,尘烟腾起如雾。
陆寒望着那片曾经承载他十年光阴的土地,忽然想起萧无尘转身时的背影。
他是否还在废墟里?
是否也被卷入了下沉的山体?
苏璃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峰:“别想了。”
她的掌心仍有剑心石的余温。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陆寒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苍梧山的方向。
那里的云雾比别处更浓,像块蒙着灰的玉,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他抱着苏璃,跟着神秘女子踏上新的山径。
身后,玄天宗的方向传来最后一声轰鸣,金色符文彻底笼罩了残垣,像道巨大的墓碑,将过去的一切,永远封存在了山底。
第74章 这一剑,我送你上路
山风卷着碎瓦擦过陆寒耳畔时,他正抱着苏璃往山径深处疾行。
突然,脚下的山石剧烈震颤,像是有巨手在山体下搅动。
他踉跄一步,抬头望去。
方才还被金色符文缠绕的玄天宗残垣,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断裂的青石板间迸出幽蓝电弧,像极了被抽去筋骨的巨兽。
“萧长老!”
苏璃突然攥紧他衣袖,声音虚弱得像飘在风里。
陆寒顺着她视线转头,便见废墟中央的断柱后,一道身影正摇摇晃晃站起身。
那是萧无尘,玄色道袍被烧得焦黑,左肩插着半截断剑,发冠早不知去向,灰白长发散落在满是血污的脸上。
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眼白尽赤,瞳仁缩成针尖大的黑点,正死死盯着陆寒怀中的苏璃。
“剑锁九霄·终式!”
萧无尘突然开口,嗓音像锈了的铁锯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感。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出刺目金光,在空中划出扭曲的符咒。
随着符咒成型,整座下沉的山体突然一震,原本缓慢的下沉速度骤然加快,四周的云雾被某种力量抽干,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裂隙。
“你疯了?”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曾听玄阳子说过,“剑锁九霄”是玄天宗禁术,以修士本命精血为引,能将方圆十里化为永世封印之地。
此刻萧无尘周身的气息紊乱如狂风中的烛火,分明是强行燃烧寿元在催动禁术。
“这是整个宗门!是你守了百年的道场!”
“守道场?”
萧无尘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沫。
“我守的从来不是破房子,是那东西!”
他踉跄着指向陆寒识海的方向。
“你体内的剑灵残魂,若真觉醒——”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
“当年苍梧山的血,会再染一遍人间!”
陆寒的指尖在苏璃后背收紧。
他想起昨夜萧无尘还在演武场教他挽剑花,白发被月光染得发亮,说“剑修的道,是护该护的人”。
想起三个月前他重伤濒死时,萧无尘用本命剑气替他续了三日命,自己却咳得整幅道袍都浸透血。
此刻这张满是血污的脸,和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往他饭里多添两块酱牛肉的师尊,重叠成刺目的重影。
“所以你宁可杀我?”陆寒的声音发颤。
“杀你?”
萧无尘突然暴起,手中符咒化作金链破空而来。
“我要连你带这山一起封进地渊!”
金链擦着陆寒耳畔掠过,在他颈侧划开血口。
苏璃被这股力道震得闷哼,一口鲜血喷在陆寒胸前,苍白的脸瞬间褪成纸色。
“苏璃!”陆寒瞳孔骤缩。
他看见苏璃胸口的剑心石正剧烈震动,幽蓝的光透过衣襟渗出,在两人交叠的衣料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
“不能让她死。”
这个念头在陆寒脑海里炸开。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口腔,强行运转第八层剑意。
识海深处的玄铁令牌突然发烫,像是被投入熔炉的铁水,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涌去。
他周身腾起刺目的青金色剑气,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苏璃护在中央。
但剑意本就因之前的战斗紊乱,此刻强行催动更如烈火烹油。
他的嘴角渗出黑血,左肩的剑伤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滴在苏璃手背。
“走!”
一道沙哑的喝声从后方传来。
陆寒转头,便见飞鸢从断墙后跃出,手中玄铁刀劈出半弧刀光,将挡在山径口的巨石劈成两半。
他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之前受了重伤,刀身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拖住他们。”
飞鸢回头看了陆寒一眼,额角的血顺着眉骨滴进眼睛,他也不擦。
“记住,你是真正的护道者——”
话音未落,山径后方传来密集的破风声,七八个手持鬼面刀的修士从云雾里窜出,刀光如网般罩向飞鸢。
“飞鸢!”
陆寒想冲回去,却被苏璃突然攥住手腕。
她勉强睁开眼,唇色白得近乎透明:“别...别停下。”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胸口的剑心石。
“我能...感觉到它在护我。”
山径突然再次剧烈震动,萧无尘的禁术已经成型。
陆寒低头,看见苏璃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随时会坠下来。
他咬着牙转身,抱着她往苍梧山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飞鸢的闷哼,接着是重物坠崖的声响,混着鬼面修士的惊呼和刀兵相撞的脆响。
“飞鸢...”
陆寒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飞鸢总爱蹲在伙房门口啃酱肘子,说等他攒够灵石就回南方老家种桃树。
想起上个月他被外门弟子围殴时,飞鸢提着刀从斜刺里杀出来,边砍人边骂“老子最看不得以多欺少”。
此刻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山风里,只余山涧的回响,像极了某种永远合上的旧书。
“到了。”
神秘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陆寒这才发现他们已站在山径尽头,前方是片被浓雾笼罩的断崖,雾气里隐约能看见苍梧山的轮廓,像头沉睡的巨兽。
神秘女子背对着他们,手中的剑纹玉佩正发出柔和的光,在雾里晕染出淡青色的涟漪。
“把苏璃给我。”
她转身时,面纱被风掀起一角,眼尾的朱砂痣在雾里忽明忽暗。
“剑心石需要灵气滋养,她撑不过半个时辰。”
陆寒迟疑片刻,将苏璃轻轻递过去。
神秘女子接过的瞬间,玉佩的光突然大盛,照得整座断崖亮如白昼。
陆寒眯起眼,看见苏璃胸口的剑心石不再震动,幽蓝的光顺着玉佩的纹路流转,像是两条河流终于找到了汇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