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着掌力踏前一步,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身上的青芒突然变成暗红。
那是他的血,不知何时已顺着指缝渗进剑纹,与上古剑意绞成一团。
黑衣童子的虚影在剑刃上若隐若现,血玉瞳孔里燃着狂喜:“杀!杀!杀!”
“闭嘴!”
陆寒在心里低喝。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那是剑意里的杀戮欲望,从前他总拼命压着,可此刻苏璃的血就在眼前,那火突然烧穿了最后一层理智。
铁剑发出龙吟,剑鞘“当啷”坠地。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松开对剑意的压制。
冷霜的琴音突然变调。
她望着陆寒眼中翻涌的红光,终于露出一丝慌乱,琴弦在指尖绷断三根。
铁手狂僧的掌力也慢了半拍,他盯着陆寒周身的血色剑气,喉结动了动:“这小子......”
“都滚开。”
陆寒的声音变得低沉,像铁器在火里烧红时的嗡鸣。
他一步一步走向苏璃,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苏璃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惊讶,有担忧,却没有恐惧。
她伸手想碰他的衣角,指尖却在离他三寸处停住。
那里的剑气太烈,会割破她的手。
“别怕。”
陆寒蹲下来,用剑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药香混着血腥味,这让他想起上个月她在药庐煎药,被沸汤烫了手,也是这样咬着唇不肯喊疼。
此刻她的唇色惨白,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这是他在这尘世最珍贵的牵绊。
“我带你走。”他说。
话音未落,体内突然传来剧痛。
那是上古剑意与他的魂魄在撕扯,像有千万把小剑在骨髓里乱刺。
陆寒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黑衣童子的笑声在他脑海里炸响:“忍不住了?忍不住就放出来!让这些蝼蚁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
“住口!”
陆寒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
他抱起苏璃,铁剑自动浮在身侧,剑身上的红芒已经凝成实质,像团燃烧的血云。
冷霜想再弹琴弦,却发现手指在发抖;铁手狂僧退了两步,后背抵上残柱。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像少年的修士,或许比他见过的所有元婴老怪都可怕。
“走不了的。”
冷霜突然尖笑。
“秦执事说过,你这把剑里的东西......”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陆寒转头看她。
这一眼让冷霜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左眼尾红痣正在渗出血珠,血珠坠在苏璃鬓角,像滴被揉碎的朱砂。
铁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那是被封印千年的剑意,正在冲破最后一层桎梏。
他能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能看见黑衣童子脸上的狂喜,能感觉到苏璃在他怀里轻轻颤抖。
“别怕。”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不是对苏璃,是对自己。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残殿,陆寒抱着苏璃走向台阶。
他的影子被血芒拉得老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铁手狂僧和冷霜下意识让出一条路,连飞鸢都忘了咳嗽。
他们望着那团血云,突然明白今夜的玄天宗,要变天了。
而在陆寒的意识深处,最后一道封印“咔”地裂开。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惊雷,像上古剑灵在千年沉眠后,终于苏醒的低吟。
陆寒喉间的血沫混着剑意翻涌,左眼尾的红痣已渗成细流,顺着下颌滴在苏璃染血的衣襟上。
他能清晰听见体内锁链崩断的脆响。
那是封印上古剑意的最后一道桎梏。
黑衣童子的虚影在识海疯癫大笑,血玉瞳孔里翻涌的杀戮欲几乎要将他吞噬,可当苏璃染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那团疯涨的杀意突然像被泼了冷水,腾起丝丝白烟。
“痛么?”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
她仰着头,眼底映着他周身翻涌的血芒,竟比看药庐里开得最盛的红芍还要专注。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攥紧她的肩,指节几乎要嵌进她血肉里。
他慌忙松力,却见她苍白的唇弯起极淡的弧度:“我疼过比这更狠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破了他意识里那团混沌的杀意。
陆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在药庐外拾到被人丢弃的苏璃。
她浑身是鞭伤,藏在装药材的破木箱里,怀里还紧抱着半块染血的玉牌。
当时她疼得昏死过去,却在他替她涂药时突然抓住他手腕,哑着嗓子说:“别用麻药,我要记住每道伤。”
此刻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与那时如出一辙的灼热火光。
陆寒喉结滚动,左手轻轻覆住她沾血的手背:“我会让他们都记住。”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传来轰鸣。
第七重剑意如火山喷发,血色涟漪从他丹田扩散,所过之处,碎裂的青瓦、断裂的廊柱、甚至冷霜琴弦上的毒雾,都被震得悬浮半空。
铁手狂僧的青铜皮肤突然泛起紫斑。
那是他硬功护罩在剑意冲击下出现的裂痕。
他瞳孔骤缩,刚要暴退,却见陆寒的身影已在眼前!
“怎么可能......筑基境怎么会有......”
狂僧的嘶吼戛然而止。
陆寒的铁剑穿透他胸口时,甚至没带起太大的声响。
剑刃没入半寸便被金刚罩卡住,可下一刻,血色剑纹突然活过来般钻入狂僧体内,像无数细蛇啃噬他的筋脉。
狂僧的青铜皮肤迅速剥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他瞪圆眼睛,指着陆寒的手垂落时,掌心里还攥着半块被剑意震碎的铁环。
“这就是......上古剑意?”
飞鸢的咳嗽声从侧后方传来。
他不知何时踉跄着扑向冷霜,枯瘦的手死死扣住她手腕。
冷霜的银簪在挣扎中跌落,露出耳后青紫色的魔纹。
那是幽冥宗的血契标记。
她痛得皱眉,另一只手正要去摸腰间的毒囊,却见飞鸢嘴角溢出黑血,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告诉萧师兄......”
飞鸢的拇指重重按在冷霜腕间的麻筋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我从未后悔。”
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夜风吹散,可陆寒却听见其中藏着某种释然。
三年前他为救萧无尘断袖,半年前他为送消息在乱葬岗与尸王缠斗三日,此刻他终于能说出口的,原来是这句。
冷霜的冷笑还未展开,飞鸢的手指已从她腕间滑落。
他倒向地面的姿势很轻,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却在落地前用尽最后力气,将藏在掌心的半枚青铜令牌抛向陆寒。
令牌在空中划出银弧,陆寒抬手接住,见背面刻着“护道”二字。
那是萧无尘总在深夜擦拭的旧物。
“老东西!”
冷霜踹开飞鸢的尸体,发间残余的银饰叮当作响。
她盯着陆寒手里的令牌,眼底闪过惊慌,却又立刻尖笑起来。
“你以为杀了个废人就能......”
“陆寒,接着!”
苏璃的轻喝打断了她。
陆寒转头的瞬间,一道微光从她掌心腾起。
那是块鸽蛋大小的石头,表面流转着与他剑意同源的血色纹路。
苏璃扶着廊柱勉强站起,额角的汗滴在石头上,竟激起细碎的金芒:“这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