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宵暗道声谢,依旧我行我素,行迹与前几日并没什么不同。天一亮用过早膳便与谢怜卿到其他城区闲逛,悠闲度日,直到日落方才归家,宛若没有大典之事。
到了封赏大典当日,二人早早便起身。
宋良宵穿好无双战甲有带上朝堂提前送来的令牌与谢怜卿道别后便只身前往天宫。
而与宋良宵别过后,谢怜卿则乘坐一辆兽车独自来到天孤下城区,找了一处茶坊开始悠闲听书看戏。
探子将消息传回天宫后萧太傅冷哼了一声,嗤笑道:“算他们识相,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
封习闻言在旁摇头道:“太傅对这位宋统帅偏见颇深哪,据我这么长时间观察,她若真铁了心要逃在除掉齐玮后就可以,犯不着跟着封太保一同回来。”
“除掉后齐玮并未马上逃离,有可能是担心连累到她那些同窗。”
萧英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望着封习道:“我记得你说过重感情,软弱是其弱点。另外,她未必没猜到我等还有后手,心存忌惮。当时有太保与云中两位九阶以及你这名八阶魂奇人在场,她就算想逃跑也没那么容易。”
封习摸了摸鼻子,萧英说得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却回忆起宋良宵提着齐玮诺大头颅丢向自己时候的神情,有种解脱后的坦然与恣意,让自己的心忍不住突突直跳。
可能当时是真怂了,那一刻他竟觉得不如就放宋良宵离开,大家好聚好散。
但显然大家不会听他的。
这样想着,封习忍不住的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的封翎。
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后,萧英同样将目光投向封翎道:“太保觉得我说的可对?”
封翎直言道:“没真正打过,结果无法预料。人现在在天宫,便是最好的证明。”
萧英视线再次回到封习身上道:“所以封习你在担心什么?”
封习知道自己说什么都阻拦不了这场审判,索性放开道:“只是隐隐有些许担心,不过既然你们都准备动用神力,也做好了万全防护之策,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与此女接触时间太长,受到了些许影响。”
萧英皱了皱眉道:“你可是智者,会受一名武奇人影响?哪怕她是九阶也不应该。”
萧太傅再次冷笑:“我就说此女邪门,好在马上就可以解这个隐患。封太保,严太傅,时间差不多,咱们也该上朝了,另一边就劳烦三位智者去做准备。”
……
再次参与天宫朝会,宋良宵与上一次一样,穿着无双战甲隆重出席,但心情却比当时更为凝重,因为这一次直接决定了她的生死与命运。
今日,她不再和众臣一同在云霞殿等待着三公入朝,只是跟着内侍官安静等候在天宫大门之外。
直到浑厚朝钟敲响,天宫正门徐徐打开,她方才在礼官指引下,从敞开的正门踏着汉白玉石道一步一步走向朝觐殿。
要知道平日天宫正门都是紧闭,上朝时也只开两侧侧门,供所有官员兽撵进出;哪怕三公出行回宫正门亦都不会全开,只开启半扇供仪仗队正常通行。
唯独神明祭祀、三公继位大典等重大庆典及特殊场合正门才会全开。
正门全开以示庄重隆重,同样还代表着无上的荣耀与至高权利。
此刻朝堂将正门全开迎接宋良宵,便是将无上的荣耀加之于其身,也喻示着权利唾手可得的权利,天下尽在手中的野心。
只不过,权利与义务永远都对等,想要无上权利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必须成为其奴隶,终身为其而驱使。
所以值得吗?
宋良宵目光扫过左右两排穿着精锐铠甲站得笔直的士兵,他们挺胸抬头,威严肃穆,在她踏上中轴时齐声高呼道:
“伐逆军统帅,宋良宵觐见!”
宏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宫广场上层层递进,响彻整个天宫,甚至是整个天际!
荣耀在这一刻完全具象化!
宋良宵被这高亢的呼喊声震得心若擂鼓,她的血液跟着一同在沸腾,但脑海里却冷静无比。
直到她进入大殿。
殿内,侍官再一次吟唱:“伐逆军统帅,宋良宵觐见!”
这一次,宋良宵没有垂下视线,而是直视三公,将他们每一个人的细微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殿上所有官员都垂着眼,唯独三公身旁的侍官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皆屏息惴惴不安,脑门冒汗。
三公之中萧太傅表情阴郁;严太师则眉头微皱,眼中满是不认可;唯独封太保表情淡淡的始终没什么变化。
一时殿中无人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
官员们皆感受这股无形压力感染,不自觉动了动身体,却无一人胆敢抬眼去看。
直到宋良宵出声道:“宋良宵,参见三公!”
没有自称臣,只有名字。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瞬间在空旷的大殿窜起。
这一次,殿内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屏息而待。
第444章
所幸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未出现。
静默片刻,严太师上下打量了宋良宵一会后便道:“宋统帅今次替我大望立下汗马功劳,当重赏。不过……”
说着他话音一转看向萧太傅笑道:“只奖励珠宝地契这些俗物似乎还不够,未免有些怠慢咱们的大功臣。”
萧太傅同样一笑,回道:“太师言之有理,老夫记得宋统帅似乎尚未成婚?”
侍奉在旁的侍官连忙上前道:“禀太傅,宋统帅确实尚未成婚,不过外传已是有了心仪的婚配对象。”
萧太傅挑了挑眉看向宋良宵道:“哦,宋爱卿,此话可当真?”
一个对自己极尽厌恶之人,此刻居然和眉善目的称呼自己为爱卿,还真有意思。
宋良宵内心如同观戏,微微颔首道:“确有此事。”
此事人尽皆知,她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也乐于大大方方承认。
萧太傅大笑道:“这可是个天大的喜事啊,甚好,甚好。太师,你说咱们直接替良人赐婚如何,然后再给宋统帅添一份特别的嫁妆压箱。”
严太师捋了捋胡须笑道:“所提甚好!太傅这是已经有了主意?那接下来一切便都听太傅安排吧!”
萧太傅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含笑看向宋良宵道:“宋爱卿,上前听封。”
“老夫以为大望天下之所以安稳,靠的乃是名将忠臣尽忠职守、继往开来方创造出眼下前所未有之辉煌。今宋爱卿英勇无畏,横扫千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诛杀贼王,平定叛乱,使大望边疆安宁,百姓乐业,功不可没。特赐金株百万,绫罗千尺,西南封地方千里,加封为“西南王”,世袭罔替,以表大望之嘉许!”
话音方落,殿内皆哗然。
众臣皆知朝堂定会重赏宋良宵,但却未曾想到竟是直接将其封王并赐予封地!
要知道大望自建国以来从未封过王,更不要说三姓以外的外姓王!
这就意味着朝堂默许了宋良宵在权力的平天分上一杯羹!
不过众臣虽然震惊,倒也未曾提出异议或反对,毕竟宋良宵九阶的实力与战绩就摆在眼前。
那可是堪比神明掌控神力的九阶啊!
谁敢忤逆。
躁动之下,唯独宋良宵一脸平静,无惊无喜,仿佛受到赏封的并非她本人。
见其如此冷静,如事不关己,置身之外,萧太傅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阴霾,未等宋良宵接封,他又继续道:“兹闻宋爱卿已觅得良人,天造地设,姻缘一线牵,特此赐婚;再赐红妆千抬,金器百箱,金玉满堂;三赐光禄侍郎吴光耀义女吴云薇为祭礼,补全天人,以达圆满,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三人择良辰完婚。”
这一次,宋良宵脸上终于有了动容。
朝堂内也再次变得一片死寂。
若说前一条赏封是权力的授予及荣耀加持,那么眼下这赐婚就是蜜里掺着屎纯粹恶心人。
哪怕宋良宵事前已经知晓朝堂定会针对自己,却也万万没想到会用如此下作恶心的手段,她不愤怒也不难过,只是觉得滑稽。
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方法虽然龌龊低俗,却也是试探自己最有效的手段,是服从性测试,也是权力的入场券。
他们抛出了底线,只要接受便是自己人,荣华富贵,权力共享,若是拒绝……
“恕我无法答应。”
萧太傅话音落下不过一息,宋良宵便拒绝道:“平定反贼让大望百姓免受战火之苦此乃正道,换天下任何大义之士都会去做,当不得朝堂如此厚赏。同样,婚丧嫁娶皆为内事,当不得如此兴师动众,我自行决定便可。”
“所以宋爱卿这在拒封?”
萧太傅声音瞬间变得冰冷威严,肃杀之意盛起,笼罩整座大殿。
自古以来,君权神授,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拒封与拒死等同,宋良宵这番话明显便是在和大望朝堂划清界限。
下方众臣已经有人两股战战,还有人隐忍不发手却是已经悄悄移动到腰间武器上。
但宋良宵好似未曾感受到这铺天盖地的凶意,盯着萧太傅的眼睛丝毫不惧道:“此非拒封,先有太保大人前往迎接,后又有城内百姓夹道相迎,已是朝堂给的最好赏封,剩下的福运太大,我天生命贱承担不起,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大神官大人断言不适合军队朝堂,万一克了大望气运,那可真是万死不辞,受世人所唾骂。如今大望已经拔除最后一根隐刺,不如让我退居乡野,游历世间。”
说着,她深深一鞠躬,恳切道:“肯请三位大人成全。”
他们有底线,她同样亦有。
为此她愿意再次把身段放低,拿出最大诚意来谈判。
此刻,大殿内火药味已经浓郁到一点火星便可点燃,除了宋良宵与三公,几乎所有人都口干舌燥,手心冒汗。
直到……
“既然宋爱卿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无征兆地,萧太傅放松了眉眼,恢复到最初那般和颜悦色的模样,浓烈的火药味也随之一扫而空。
这么简单就妥协了?
宋良宵颇为意外,她仔细想要看清萧太傅脸上神情,却见对方垂下眼遮挡住一切情绪,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
倒是一旁的严太师笑眯眯接过话道:“宋爱卿大义呀,有宋爱卿这样的臣子实乃我大望之幸。不过封赏可以省略,大捷后天宫祭祀却是传统。早朝结束后由功臣前往天宫祭坛,上香祭祀神明,告知战绩,可降祥瑞,保国泰民安。待祭祀过神明,宋爱卿去留自便。”
是真的大度放人离开,还是说其中有诈?
宋良宵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自始至终都默然不语的封翎,而封翎就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双目微垂,对其视线浑然不觉。
沉默片刻,她方颔首道:“臣遵旨。”
……
偏殿,一身盛装的吴云薇正坐在椅子上绞着手中的金丝鸳鸯帕,并时不时抬首看向窗棂外,眼里满是焦灼。
那个女人会答应吗?
吴云薇不知第几次在心里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