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世代近亲通婚,波吉亚家族的金发继承者往往遗传了源自狂蹈之狼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神经质——他们生来敏感易怒,情绪如暴风般难以捉摸。
就像恩佐和佐伯一样,金发的哥哥身为尊贵的继承者,却要永远遭受狂蹈之狼不稳定基因带来的折磨。银发的弟弟虽为家臣,是哥哥天生的仆从和护卫,却拥有宁静健康的精神。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家中仆从的窃窃私语、还是在同龄玩伴与其家长的对谈中,恩佐都被人称作神经病,而他也从来没辜负这份名声。
上一秒他还能笑嘻嘻地和人玩乐,没有一点脾气地任对方嬉笑打闹,下一秒,他就会原形毕露,化出锋利的爪牙,残忍地将其撕成血淋淋的碎片。
他的神经质没有任何规律,间歇性发作,永远毫无预兆地说变脸就变脸。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只要了解恩佐本性的人,没有人会愿意忍受这样的风险同他交往。
后来离开家族行走在外,他倒是用阳光的性格和貌美的脸骗来了一些“朋友”,可他们多半活不过三天,不知何时就触碰了他不知哪一个敏感点,惹得他突然翻脸。
双生子之间有着奇妙的羁绊,恩佐的突然翻脸跨越空间的距离,传递给了隔壁10号房中的佐伯。
佐伯能清晰地感知到源自恩佐的暴虐情绪,他知道原因为何——从昨晚起,哥哥就在喋喋不休地和他谈论着那个新来的清洁工,谈论她与众不同的气质,谈论她独树一帜的鲜活,谈论她不畏强权、敢于揍胥黎川的勇敢。
在疗养院中,恩佐最讨厌的人就是胥黎川,他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未对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保持过长久的关注,而胥黎川成功地用他讨人厌的本事做到了这一点。
也恰恰是由于宿柳让胥黎川吃瘪,哥哥才会注意到宿柳,对她产生想要接近的好奇和探索欲。
他没有阻拦。哪怕第一眼见到宿柳,野兽天生对危险的直觉就告诉他,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是哥哥的影子,只需要沉默地倾听、在恰当时机给出诚实的反馈,他只需要承受,跟在哥哥身后、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他知道,宿柳并不能对哥哥造成威胁。
哪怕现在表现得再友好,哥哥也很快就会翻脸,毫不留情地把她撕碎,一如以往的无数次那般。
无声消解着源自恩佐的那一份不平静,佐伯默默地闭上眼睛,等待哥哥发泄完情绪恢复正常。
“喂喂,恩佐,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两人一来一回已经打了好几个回合,恩佐的力气绝对是宿柳见过的人中最大的那一个。正面交锋下,他的攻击需要她全力以赴才能接住。
即便是在失控的情况下,恩佐的攻击也依旧技巧精湛,他没有只用蛮力,而是有思考有谋划地与她战斗。
利爪的每一次挥出都直逼宿柳的心口与咽喉,他还会虚晃一招,看似攻击某处,实则出其不意地偷袭她的另一处。
恩佐的利爪在近身战斗中堪称作弊核武,宿柳拿的着棒球棍因为长度而受限,哪怕有十八般武艺,也很难施展开来,只能笨拙地左闪右避。
更别说,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为了不伤到恩佐,她还得避开他的要害。即便抓到机会攻击,也只能无奈地转移方向,把下意识瞄准五脏六腑的落棍点硬生生扭转到无伤大雅的躯干。
宿柳不敢动真格,只一味地格挡,瞬间抓住机会使劲朝他的后颈招呼,想要把他打昏。仿佛喂招吃招,两人就这样打了半天,打到客厅都被砸得稀巴烂,也没分出一个胜负。
“这可是你自己拆家的啊,跟我可没关系,我是被迫的!”
心疼地望着散落一地的藏品,宿柳大声喊出免责声明。
她边打边退,即便已经靠着灵活的走位朝恩佐的后颈挥了好几闷棍,把他的脖子都打歪了,也没见他的行动有半分阻滞。
她手下留情,恩佐却真想要她的命。
惊险地躲过好几次朝着心口袭来的攻击,颈侧和腰侧的衣服都被锋利的钢爪挠烂,宿柳也渐渐被打出火气。
“这可是我最后一件制服!”她被他的蛮力冲击撞飞出去,压低身体单手支地滑行了好远才停下,“都打这么长时间了,你清醒一点啊!”
她低头检查着自己烂成一缕的衣服下摆,愤怒涌上心头,忽然就没有耐心陪他玩这个小打小闹的游戏。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我是被迫的!”
沉重的金属棒球棍在半空中抡圆了甩出去,宿柳把控好距离,两腿在墙壁上猛地一蹬,借力跃至半空、雌鹰一般向着恩佐的位置俯冲。
坚硬的棒球棍头被钢爪阻拦在半空,金属与金属摩擦出四射的火星,发出刺耳的镪擦声。
这一棍,宿柳用足了力气,即便恩佐暂时抵挡住攻击,也在她锐不可当的攻势下步步败退,稳扎在地上的双腿不住向后滑行。
趁着恩佐角力抵抗的功夫,宿柳收紧核心,双手抓住棒球棍借力后空翻,卷腹向上的瞬间,双腿夹住他的脖子,腰侧用力一拧,带着他翻转摔倒在地。
倒地后她迅速起身,在恩佐爬起来前,反剪着他的双手把他再次按倒,随后一个跨步坐在他身上,双腿狠狠地碾着他还要挣扎的双手,攥紧双拳就朝着他身上打去。
暴雨流星一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下来,宿柳边打边骂。
“等你醒了必须要赔我一套——不,十套衣服!否则我跟你没完!”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太过分了!”
“喂!恩佐,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啊!”
她越说越委屈,手中力气越来越大的同时,鼻头也酸酸的。
怎么这样啊,昨天被胥黎川打,昨晚睡觉梦里也被越白欺负,好不容易认识了一个合得来的好朋友,今天又要被打!
这个疗养院是不是精神病院啊,怎么每一个人都这么情绪不稳定!
穿越三年来,哪怕顶着联邦几乎能把人晒死的太阳在垃圾场捡垃圾吃、被污染区面目狰狞的怪物群殴分食,宿柳也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孤独、愤满的情绪。
她永远都乐观积极地寻求生存,从不抱怨外在的环境,只一个人发奋努力。
疗养院的物质环境远比E08区好得多,可直到此时,她才忽然涌起一抹哀伤的思乡之情。
不是思念E08区,而是思念那个如水一般温和的蓝星。
她想念奶奶了,想念自己舒适的小家,想念带着她一起玩耍、从不嫌弃她什么都不懂、耐心教她回答她疑问的上司姐姐。
湿答答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坠落,宿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真讨厌,你们都很讨厌!”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一点也不喜欢联邦。”
“我想奶奶了,你们都是坏人,只有奶奶才会对我好。”
仿佛开了闸的洪水,被压抑许久、连自身都未曾意识到的情绪找到倾泻口,宿柳越说越激动,大滴的泪珠哗啦啦砸落,在恩佐身前下起温热的、咸湿的雨。
由本能控制着不停挣扎的双臂不知何时渐渐安分下来,眼球上狰狞的红色褪去,静谧的、澄澈的蔚蓝回归。
安静地任由宿柳发泄情绪,等她渐渐呜咽地连话也说不出口时,那双安分的臂膀才缓缓从她早就松懈开来的钳制中抽出。
混杂着泪水与鲜血的臂膀张开,那个似乎永远慢了半拍、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委屈的想家女孩,被拥进了一个宽阔、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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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柳:想家、想奶奶,你们都坏
恩佐:我奶大,怀里一抱就是家
小柳只是比较迟钝,并非没有感情,和黑鸢尾监狱众人相处的过程中,不仅她在改变这群怪物,他们也在慢慢影响着她成长。
以及,小柳宝宝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有没有善良又慷慨的读者大人愿意多多灌溉几瓶营养液,助力小柳宝宝好好长大捏?kisssssssss!
第37章
这是一个笨拙的、生硬的怀抱。
像两只笨拙的小兽, 在外面的世界四处碰壁后互相舔舐伤口,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温存,却下意识地靠近彼此。
恩佐其实不懂什么叫悲伤, 也不理解人为什么会流泪。
眼泪对他而言是最无用的,他从来都不会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开心时就笑、不爽时就动手,他讨厌的都会摧毁, 他喜欢的都会得到。
怀中的女孩哭得太大声了,在她伤心的呜咽中,他似乎也被某种未知的情绪攥住。心脏随着她的颤抖而舒张、收缩, 心跳也跟着她的抽泣而放慢频率、平缓律动。
总是头痛欲裂、总是嘈杂喧闹的精神世界迎来片刻安宁, 放空一片的大脑中,恩佐头一次思考起与自己无关的问题。
她为什么在哭?是谁让她哭泣?
泪珠划过脖颈, 在锁骨窝积蓄出一片小水洼, 溢出的眼泪继续流淌,顺着肌肉的纹理缓缓向下, 一直流淌一直流淌, 在赤裸的肌肤上留下属于宿柳的痕迹, 直至干涸。
体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痒。像是偶然飞来的小鸟, 衔着不知名花种, 只在他这里短暂停歇, 羽毛轻柔地挠过掌心, 浅尝辄止, 却意外在心底生根发芽、开出缤纷轻盈的小花。
鬼使神差地, 环绕在她背后的手抬起,抚过她毛茸茸的头发,轻轻拍打着安抚她。
温和的、包容的、充满怜爱的, 感受到身下炽热的胸膛和后脑勺处轻柔的抚摸,宿柳崩溃的情绪慢慢缓和。
“你、你醒啦?”她昂起头来,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欸,我怎么哭啦?”
意识到自己像个撒泼的小孩一样在恩佐怀里哭了好久,宿柳的脸颊腾地烧灼了起来,她按住他的肩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急于抽出手来擦去满脸泪痕,她还没完全站起身,就又跌倒在恩佐怀中。她满脸通红,自从有意识起,还是第一次陷入这么窘迫的境地。
她尴尬,恩佐却并不觉得。
湿漉漉的大眼睛闪烁着未褪的泪光,小巧俏皮的鼻尖也微微泛红,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柳红彤彤的脸,越看越觉得喜欢。
几乎本能地,某种欲望涌上心头。
是食欲吗?他迫切地想要将眼前的秀色可餐拆吃入腹,想要一寸一寸地品尝她柔软的肌肤,想要扑上去狠狠嗅闻、舔舐、吸吮、啃咬。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泣,也从未品尝过眼泪的味道。
被欲望驱使着,恩佐双手掐上宿柳的脸颊,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本有些粗暴的动作忽然和缓,改掐为捧,他仰起头,近乎小心翼翼地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真是咸的。
完全新奇的感受让恩佐浑身发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宿柳的眼睛,完全凭借下意识,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他干嘛突然亲我?
从沉浸式悲伤中惊醒,宿柳瞪大眼睛,目之所及之处尽是恩佐放大无数倍的深邃眉眼和高挺鼻梁。盯着他亮闪闪的眉钉,她陷入疑惑之中。
潮热的吻渐渐下移,因惊讶而加快扇动频率的睫毛忽闪忽闪,在恩佐轻柔的啄吻中,宿柳一时忘记了方才那几乎逆流成河的悲伤,也忘记了要把他推开。
柔软的唇相碰,棱角分明的唇钉摩挲过唇角,带来硬而凉的冷意,同灼热的呼吸碰撞在一起,纠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津液交融声。
掌心扣在宿柳脑后,恩佐自下而上地拥吻她。因亢奋而弹出的犬齿随着吻的深入刮蹭着她柔软的口腔,并不疼,反而带来泛着爽痛的快感。无师自通地,带着倒刺的舌侵占她的每一寸领土,充满侵略性地卷走她的舌,如蛇一般绞缠着她。
覆在后腰的手掌滚烫,宿柳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下,又引得他更加热情地追逐上来。
身下的躯体炽热得可怕,恩佐的手已经开始肆意游走,感受到他逐渐绷紧的肌肉和某处不容忽视的变化,宿柳恍然惊醒。
不!不对!
她是来工作的,现在这是在干嘛?!
对工作的热爱让宿柳悬崖勒马,她狠狠谴责自己的不称职,一边心虚地忏悔,一边忍痛割爱地从恩佐身上爬起来。
还好房间里没有监控,不然她没好好工作,还险些擦枪走火的事情就要暴露了!
然而她想走,恩佐却不允许。
双臂紧紧环住她,他几乎没怎么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失重感袭来,为了稳住身体,宿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下滑的双腿也下意识扣在他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