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柳身上只有一个伤口,上面密布污染,其中蕴含的能量很杂乱。而这样的伤口,在佐伯身上也有,并且密密麻麻很多道,像是得罪了什么被寻仇一般。
那些联合起来攻击宿柳的存在显然对佐伯“情有独钟”,可为什么偏偏,这最严重、最致命的一击却出现在宿柳身上?
恩佐和佐伯身负狂蹈之狼血脉,即便性格各不相同,兄弟俩身上有一点倒是与狂蹈之狼如出一辙,那就是格外疯狂、格外恋战。
按照佐伯的秉性,他被这些攻击的主人这样羞辱折磨,怎么可能放过它们?更不可能让它们绕过自己去杀宿柳。
那么唯一的答案或许就是——这致命的一击本是针对佐伯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宿柳为他承受了。
胥黎川可不管什么主动被动,他只知道,宿柳本来不用受伤的。
幽幽的绿眸转向昏死在地上的佐伯,修补好自己的身体、刚能站起身来,他便朝着佐伯的位置走去。
地上的佐伯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盯着那些溃烂的伤口,胥黎川难得没有洁癖发作,嫌恶地皱着眉头,用脚尖掀开佐伯,抬脚狠狠朝着他的心口踢上去。
就这样一直踢了好几脚,佐伯终于醒来。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佐伯,胥黎川冷声问:“宿柳是因为你才受伤的?”听着像是疑问,其实语气和陈述没什么两样。
被疼痛唤醒,本来还想追问宿柳的下落,甫一抬头看到胥黎川,佐伯眸子中瞬间流露出凶狠的杀意。
怎么是胥黎川?宿柳呢!
他的意识还没能从时空裂缝中完全抽离,宿柳推开他、为他承受了那本该杀死他的致命一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佐伯的双臂微微颤抖,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上残存的、属于宿柳的血。
好多的血。他能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躯体在缓缓失温,那流淌的血液分明不算热,却依旧烫得他难以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她的生命在逐渐流逝,他杀过很多人,却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意义、察觉到生命的珍贵。
那道攻击的余波在狭窄的洞穴中爆炸,爆炸的余波将他炸伤、将他二人埋在了坍塌的石块中。
所有的能量都朝着宿柳的心口流淌,护住她最后的那一口气。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化为狼型,用遍体鳞伤的身体为她阻挡砸落的石块,一点一点地向外刨,直到终于见到光明的那一刻,才爆发出所有属于狂蹈之狼的力量,强硬、不计代价地撕破了这片空间。
只差一点点,狂蹈之狼就能降临。
但撕破空间带来的反噬不仅让他筋骨寸裂,也瞬间重伤恩佐,失去所有能力的他二人晕得及时,才阻止了狂蹈之狼对这片宇宙的入侵。
此时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回了黑鸢尾,宿柳多半被霍兰德带去质量,佐伯才松了口气。
无缘无故被胥黎川攻击,佐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他的问题。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眸光中清晰闪过的痛苦和懊悔也给出了答案。
胥黎川垂眸注视着佐伯,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抬脚离开。
他就知道。这条贱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还以为他能在时空裂缝中保护好宿柳,没想到居然害得宿柳受伤。不可饶恕。
一定是佐伯关键时刻把宿柳推出去抵挡,这个无耻的贱狗,他一定会为宿柳报仇。
佐伯身上的伤势被胥黎川尽数忽视,他铁了心地自欺欺人,绝不承认宿柳会主动为佐伯挡伤——佐伯是什么东西,也配?
步履匆匆地朝医疗室走去。他要把这件事散布给所有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宿柳是因为佐伯才会受此重伤。届时,所有人都会针对这对双生子,不仅佐伯会被收拾,恩佐也会被攻击出局。
幽幽转醒的恩佐刚一醒来,就听到胥黎川和佐伯的对话。
“什么叫,宿柳因为你受伤?”
语气冷淡,急剧波动、在红蓝之间转变的瞳孔却预示了恩佐并不算平静的内心。
对哥哥,当然不能像对胥黎川那样。
扭头看向恩佐,佐伯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
他只是维持着半倚在墙壁上的动作,不卑不亢地抬头,直视回去。他并没有回答恩佐的问题,因为他知道恩佐已经知道,他知道恩佐需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哥。”他平静地,像是在汇报信息,“把她让给我。”
瞳孔在澄澈的蓝色和暴怒的红色之间来回转换,最终,定格在看似宁和、平静地蓝色。恩佐眯起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位双生弟弟一般,笑了起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佐伯不避不让,并没有因为恩佐话语中的戏谑和轻蔑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即便他知道,恩佐脸上笑容的弧度越大,杀意就越浓。
“把宿柳让给我,哥哥。”否则,我会亲自来抢。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但他们兄弟二人心知肚明。
即便性格不同、爱好不同,但从出生前就被绑定在一起,世上没有比彼此更了解彼此的人。
他们都知道,那未竟的话语是何意味。
他们都明白,那暗中的宣战有多认真。
“好啊——”恩佐大笑,咧开的嘴角里露出森白的牙齿,看起来阴冷、诡异。
“前提是,我死了。”
佐伯就知道会得到这种回答。他没有惊讶,也没有为哥哥展露的敌意和獠牙而感到哀伤——波吉亚家族的人不会有这种无用的情绪。
“你们已经分手了。”他冷静地提醒道,“我只是通知你。”
这句话戳到恩佐痛脚,他瞬间红了眼睛,激动道:“不需要你提醒!”那只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小摩擦,宿柳只是生他的气了,并没有真的要分手,你懂什么?!
愤怒让恩佐克服重伤,堪称医学奇迹般疾走到佐伯面前,揪起他的领子狠狠捶上去一拳,“我没有同意,我们没有分手。”
这一拳他没有留手,哪怕面前这人是自己亲爱的弟弟。“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话,否则——”恩佐笑得残忍,“我会亲手杀了你。”
“分手不需要你的同意。”被这一拳打歪了头,佐伯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依靠在墙上,就着歪头的姿势,注视着恩佐,认真说,“她同意就行,就像她喜欢……”
佐伯的话没有说完。
来自恩佐的、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火焰,在这片坍塌的昏暗走廊上,前所未有耀眼地燃烧起来。
“噗嗤。”
火焰把佐伯和恩佐两个人完全吞噬前,一声没控制好音量的窃笑打断了恩佐的动作。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又不知看了多久好戏的加西亚没忍住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向来狼狈为奸的双生子疯狗,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大打出手?他们终于产生分歧,以后岂不是能看到狗咬狗了?
只是他的喜悦没能持续多久。未能控制住音量的嘲笑惊动了恩佐和佐伯二人,他们在笑声传出的第一时间扭头,对声音的来源投以死亡凝视。
上一秒还在自相残杀、似乎你死我活的双生子,此刻同时收手,转换了目标一致对外。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言语,他们的配合无间默契,一前一后地迅速将加西亚包围。
“啧。狗改不了吃屎,永远不成气候的废物。”
在暗处窥探的青色精神丝线收回。走已经走远了的胥黎川轻蔑地嗤笑,缓步向前走进医疗室。
还以为能看到狗咬狗,真是可惜。
不过——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对一切尽在把握的笑,矛盾的种子已经种下,就算保护彼此已经成为习惯,他们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信赖彼此吗?
不再亲密无间的双生子,已经无法再构成威胁。
而他,则将和平述合作,让这对不稳定因素出局,让本就动荡的局面更加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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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胥黎川添油加醋地把宿柳受伤是因为佐伯这件事告诉众人之后,在他的暗戳戳引导下,佐伯遭到了前所未有严重的针对。
他被无数次暗杀、群殴,因为自己的实力过硬扛住了,但也经常受伤严重,又不敢受着伤去见宿柳,也因为宿柳受伤的事情羞愧于面对她,只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
直到有一天,偷偷去医疗室上药被小柳撞见,被她狠狠关心了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无师自通了卖惨和茶言茶语,状似不经意地透露给宿柳自己被欺负,愤怒的小柳对他更好、对别人更坏了。
绿茶小狗再次引起冲怒,但大家发现打他已经没用了,反而会把宿柳越来越推向佐伯,憋屈不已,于是也开始复刻这一招,经常浑身是伤地去小柳面前晃悠,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一开始还有耐心,后来觉得不对劲的小柳:好烦啊!怎么大家都生病,这样下去疗养院的名声可怎么办?忙死我算了!
第98章
宿柳醒了。
体表的伤已经痊愈, 但霍兰德非说她精神上还有污染残存,需要静养,这段时间都不用再工作。
为了治疗方便, 她从宿舍搬进了一楼最大、最豪华的那间病房。新房间很舒适,再加上升任为主管,宿柳莫名有种轻飘飘、一夜暴富的感觉。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样的一击下存活下来,胸口中枪的位置光洁如初,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并不是一场梦,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召唤出一簇小小的银色火焰——和佐伯的一模一样。即便霍兰德说, 她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她命大、和佐伯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依旧认为,是佐伯割舍出了自己的力量, 救了他。
但从醒来后, 她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佐伯,只偶尔在睡醒时分、目光还朦胧时, 从没关紧的门缝里瞥见过模糊的银色影子。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佐伯, 那不重要。
对她来说, 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值得关心。那就是, 疗养院最近怪怪的。
养伤这段时间, 她过得很惬意, 一日三餐按时送上门来、有什么需求告诉霍兰德一声就会得到满足, 并且因为人缘太好, 每天都有好几个人来探病。
只是, 这样平静的生活,普通中却莫名掺杂着几分诡异。她总觉得疗养院里有什么变了,却又说不清究竟不对劲在哪里。
就比如, 她的病房似乎成了疗养院众人的打卡之地,像是小长假期间热门的旅游景点,常驻疗养院的几人一个接一个来,从没留她一个人过,却也从未同时出现过三人。
她挺好奇的,他们这么默契吗?完美地避开彼此前来探望的时间?
疗养院的一切硬件设施恢复如初,宿柳并不知道几人打架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个宇宙差点被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斗殴毁灭,更不知道他们几人在私下达成了怎样互相掣肘、又互相提防的协议。
她只知道,今天负责来给自己送晚饭的似乎是平述。
醒来后没多久,她的身体就已经没什么大碍,活动自如、毫无不适。但霍兰德不允许她“出院”,她只能在宽阔的病房里打游戏,顺便做了套广播体操锻炼身体。平述就是在这时敲门进来的。
那时她的病房已经初步有了5A级景区的潜质,除了似乎在躲着她的佐伯外,也只有平述未曾来过。
这是两人继上次那个吻后第一次见面。
再次见到平述,宿柳有些别扭。经历了一场生死,从前的那些恩怨已经很淡很淡了,但重新相见时,那些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因为她不顾他意愿地就吻了他、利用了他?
想到这一点,宿柳根本不敢抬头看平述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平述一怔,“是我对不起你。”
听平述居然还给自己道歉,宿柳更加愧疚,赶忙道:“不不,是我对不起你。”
他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重复对话,换着花样地给对方道歉,直到最后突然同时陷入沉默。
抬起头来正好撞入平述的眼睛,宿柳抿唇,没忍住,两人都笑了。
这一笑冲淡了不少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尴尬,弯了弯眼睛,平述走上前,确定宿柳没有抗拒他的靠近后,才抬起手,问:“我可以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