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潜伏的野兽露出獠牙,这般浓郁的杀意笔直而来,那样目的明确、不避不让的攻击,让宿柳意识到——祂们的目标是她!
如此说来,那些似有若无的呼唤、灵魂□□的分开、无法自控的抽离……先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祂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她。只是佐伯的精神力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她身上,他警惕而拼尽一切保护,祂们无法侵扰她的□□,只能转而对付她的灵魂。
想明白了这一切,宿柳垂眸看向佐伯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肉的身体,哪怕情绪已经在长久的灵肉分离下格外淡薄,却依旧迸发出前所未有浓烈的愤怒和杀意。
原来是她连累了他,他这样毫无保留地保护她,而他所遭受的所有磨难都是来源于她。
如果,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管她,或许早就离开了这里,也不会浑身伤痕。
扭曲了无数道意识的必杀招,凝聚成一道气息格外混沌、能量又无比精纯的长枪,迅速朝着她的心口击来,眨眼间就已经逼近。
哪怕灵魂不在□□里,宿柳也确信,如果被这一击命中,她必死无疑。
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这是祂们蓄谋已久、全力酝酿的攻击,锁定了她的心脏,从扔出时就锁定了目标,不击中目标绝不停止。她根本躲不开。
近了,很近了。
“去死去死去死!”她听到祂们的诅咒。
在长枪即将穿透佐伯、击中宿柳前的一瞬间,愤怒、不甘,纯粹的杀意如火山般喷涌,与身体之间模糊的屏障被爆发的情绪打破,她忽然找回了对□□的控制。
灵魂重归身体的那一刻,她猛然推开佐伯,让挡在她身前、处于那条杀她必经之路上的他偏离了原定的轨迹,也更改了他和她一同死亡的命运。
在佐伯惊讶的目光中,在长枪没入心脏的同时,她抬起手,朝着遥远的天空外窃笑的那群存在竖起一个中指,咧开嘴,露出一个同样充满恶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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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请放心,小柳不会死的,也会报复回去的。
第97章
黑鸢尾监狱, 被砸烂的一楼大厅。
在胥黎川复述出加西亚曾说过的坏话后,所有人又重新打作一团。只是这一次,连最初出手制止骚乱的霍兰德都参与其中。
唯一的秩序维护者都放弃和平亲自参战, 这场大乱斗远比之前那场、远比从前的无数场混战都混乱得多,也惨烈得多。
犯了众怒、身为罪魁祸首的加西亚被打到只剩一口气,只吊着最后的一条命。或许他应该感谢自己被选为了替罪羊,几个人还记得要让他活着去找宿柳陈述错误承担罪责, 没真把他给弄死。
然而最惨的并不是加西亚,而是揭发了他罪行的胥黎川。
最开始险些被打到的时候,胥黎川还以为是谁不小心, 攻击加西亚时没控制好力度误伤了他。直到又一道毫不留情的杀招笔直朝着他眼睛打去, 他才发现,哪里是不小心, 分明是故意不小心。
攻击他的人时霍兰德。他并不意外。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霍兰德最不想提起的过去, 霍兰德不生气才怪。
并非是容器,却长久地驻守在黑鸢尾, 霍兰德看似是这里唯一的正常人, 却不可能是毫无脾气的泥人——如果真是这样, 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也无法让全是刺儿头的众人信服。
事实反而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霍兰德拥有得天独厚的特殊异能, 才能在全员恶人的黑鸢尾维持好平衡、独善其身。
对他来说, 进入黑鸢尾并不仅仅只是家族的任务, 也是一场自我放逐。
作为权势滔天的议会家族一员, 霍兰德家族和胥家、波吉亚家族一样,都维护着贵族权益,反对联邦政府这么多年来努力落实的平权、民主。这些议会家族在联邦屹立多年不倒, 不仅是因为丰厚的底蕴,更因为他们背后的教会和邪神馈赠。
波吉亚家族信仰血月教会的狂蹈之狼,胥家信仰兰心教会的森与星辰支配者,霍兰德家族也一样,表面上保持不信神的中立,实则暗中也在支持兰心教会。
年少时期,霍兰德曾在兰心教会长大,侍奉森与星辰支配者,很小的时候就获得了祂的馈赠,觉醒能免疫所有邪神污染的异能——“绝对免疫”。
他被霍兰德家族视为推翻联邦政府、在联邦建立贵族阶级独裁的希望。议会家族联合起来,在霍兰德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资源,妄图将他推举为兰心教会的教皇,宣传万物归一、万神独一,想要取缔所有邪神,让森与星辰支配者成为本宇宙唯一的神明。
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平述的出现打破了霍兰德家族的美好愿景,也让难得团结的议会家族分崩离析。暗中扶持平述的胥家认为,如果霍兰德得势,受益最大的一定是霍兰德家族,可如果平述成功,他们胥家才能瓜分到更多利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同样得到森与星辰支配者青睐、甚至异能更加特殊的平述取代了霍兰德,毫不费力地就夺走了他曾拥有的一切。
不甘心吗?痛苦吗?忌恨吗?
霍兰德说不清。但他保证,他从来没有在主观上想要害过平述。
他是霍兰德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是森与星辰支配者曾经最为偏爱的信徒,他根本不屑于用那些肮脏的手段,他根本不是认不清现实的人。
但平述还是出事了。
16岁那年直播屠杀副总统,平述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光明坦途。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阶级跃升机会,在这个少年心中,远比不上贫民窟里素昧平生的所谓“同乡”。
那年霍兰德18岁。在平述横空出世后曾奚落他、忽视他的人,忽然又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围绕在他身边热情地祝贺,恭喜他重获大权,恭喜他在这场长达数年的竞争中获胜。
霍兰德不想要这样的胜利。望着那个戴着镣铐、被重重押送走的少年,他忽然意识到,被无数人夸赞过气质尊贵、圣洁光辉的平述,其实骨子里一直都是那个向往自由、执拗的、杂草一般野蛮生长的贫民窟少年。
他放弃了这样戏剧化得来的圣子之位,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兰心教会。在得知将贫民窟始作俑者信息告知平述的人是霍兰德家族的某位长辈后,他更是离开了家族,再也没有回去过一次。
所有人都认为是平述的存在让霍兰德变得如此叛逆,于是那些声称为他好的人,又一次擅作主张,将为特殊安全部做事、赎罪的平述尹去了E08区,那个他曾经生活过10年、寄托了情感、倾注了眼泪与仇恨的地方。
当年,前任副总统为了获得力量,私自在E级区开展邪神孵化基地,企图以人力创造出能够为个人所用的邪神。他失败了,E09区被毁灭,E08区大半区域沦为污染区。
而平述曾生活的贫民窟,就在沦为污染区的那半块。
这一次,不知道又是家族中的谁,将在E03区做任务的平述引去E08区,把他带入了那片沦陷的土地之中。
没有人知道平述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天,E08区爆发了前所未有浓郁的污染,即便联邦倾尽全力去遏制,附近几个区也能感受到那堪比世界末日的恐怖威压。
要了无数只特殊安全部作战队性命的污染区夷为平地,被严格封锁管控的区域重新开放,从里面走出来的,只有分外平静的平述。
此后,平述就自请去往黑鸢尾监狱囚禁自己终生。而早已与特殊安全部合作的霍兰德,也在此地与平述重逢。
即便知道这一切并非自己的过错,但在面对平述的时候,霍兰德仍旧难免有几分亏欠。
但也只是一点亏欠,当侵犯到自己真正在意的存在时,这本就淡薄的歉意也烟消云散。比如,在面对宿柳时。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情,也并非相伴多年的爱,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喜欢,也足以让霍兰德收回那对平述微不足道的亏欠。就算再奇葩、再叛逆,他也是霍兰德家族的人,流淌着那扭曲、自我的血液。
所以霍兰德不会再对平述放水,更不会对和平述没什么深厚师生情的胥黎川有什么好脸色。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胥黎川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他怎么能忍?
霍兰德是攻打胥黎川的主力军,在他的率先出手下,所有人也都默契地攻击胥黎川。就连始终挨打的加西亚,在好不容易获得还手的机会时,也选择优先针对胥黎川。
“疯了吗?打我干什么?”
被群起而攻之的胥黎川不理解。
他本来就不是战斗型,欺负欺负最弱的加西亚也就算了,暗中下黑手只打顺风局也没所谓,被所有人一起殴打时,饶是他再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在绝对的逆风下翻盘。
罕见狼狈,左支右绌地躲闪着密集的攻击,他百思不得其解。
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加西亚吗?打他干什么?又不是他说的!这群疯子!
而其他人的想法则简单多了。
他们认为,胥黎川既然早就知道,却选择什么都不说、隐瞒到今天,一定是在偷偷看笑话。
早知道胥黎川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绝对不能放过他!
在这场看似意见统一,主要殴打胥黎川、顺便踢几脚半死不活加西亚的战局中,参战者其实并不团结。
除了打小三的恩佐和唯恐天下不乱的纯恨战士嶙在平等地殴打所有人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选哥。
没什么多余情绪、只想教训贱人的霍兰德主要针对胥黎川,也只打胥黎川。
胥黎川则一边对霍兰德还手一边攻击眼中钉恩佐——此人不知是否脑子出问题,从监禁室出来后的某日,就铁了心思地认为自己才是宿柳的正牌男友,恩佐则是冒牌小三。
平述也和自己的老师一条心,虽然没有尊师重道地营救胥黎川,也狠狠打了恩佐。
至于进入黑鸢尾以来第一次从里世界出来、和众人明面上没有任何矛盾的越白,他也有自己的偏好,还和之前一样,看平述最不顺眼,在不讲武德地见谁最惨都上去踩一脚之外,最喜欢欧大的就是平述。
整个黑鸢尾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唯一有资格喝粥的宿柳,也是在此时姗姗来迟。
她回来的正是时候。早一秒,她会被霰弹一样乱飞的能量误伤,晚一秒,奄奄一息的加西亚或许就被不知道谁的一脚断送最后一口气。
散发着诡异能量波动的裂缝在走廊上缓缓展开,而本来还像战神一样以一敌三的恩佐,也在裂缝出现的那一刻忽然吐血昏厥。
但没有人管恩佐的死活,所有还能喘气、只能喘半口气、马上就不喘气的人,都瞬间停手,不约而同地扭头朝着裂缝的位置看去。
那里,浑身溃烂的血人佐伯,抱着胸口破了个大洞、被冰蓝色能量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的宿柳,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出现在走廊上。
混杂着污染能量的血液低落,却没有人在意佐伯的异常,所有能行动的人,都忘了自己刚才不打死人不罢休的目标,前所未有默契地,朝着宿柳奔去。
时空裂缝闭合,脚踩在踏实走廊上的第一时间,佐伯也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失去意识朝着地面栽倒。即便这样,他也牢牢地抱住宿柳护在怀中,没让她跌落在地。
无数只伸出的手在宿柳身前相撞,他们彼此抓扯、彼此拖拉,谁都不愿意让别人先碰到宿柳。
平述和胥黎川互相配合,阻拦着越白、嶙的行动,他们一边向宿柳靠近,一边彼此拳打脚踢。
最终,还是与众人恩怨最小的霍兰德坐收渔翁之利,成功地从佐伯手中接过宿柳。
还在打的几人瞬间停站,看都没看彼此,无言默契地朝霍兰德袭去。
“你们确定要攻击我?”抱着宿柳,霍兰德冷冷地注视着众人,声音和以前一样平静、毫无波折,却又似乎暗自酝酿着什么。
“只有我能帮她剥离污染,你们是想看着她去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霍兰德说的没错。他们的异能虽不比霍兰德弱,却是杀人技,就算夺走了宿柳又如何呢?救不了她,还是白搭。
几人谁也不服谁,彼此之间都有过大大小小的摩擦矛盾,唯有霍兰德,是唯一的局外人,他很少出现在公共区域,也很少干涉他们之间的事情,除了工作必要外和所有人都没有交集。
他们都没见过霍兰德和宿柳有什么亲密接触,他并不是他们的竞争者,没有威胁。
他们达成和解,任由霍兰德带走宿柳。
宿柳受伤了,几人也没有了再打的心情,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她的安危一并远去,只余下对她的担忧和恨不能痛在己身的愤恨。
刚刚还扭打在一起的众人,很快便散开,追随霍兰德抱着宿柳远去的步伐,消失在走廊之上。
尚能直立行走的人中,嶙是最后离开的那一个,走之前,他还故意在恩佐身上踩了好几脚。
疯狗。让你在里世界弄我,踩死你算了。
轻蔑地嗤笑一声,他加快脚步,朝医疗室跑过去。
所有人都走后,重伤倒在地上的胥黎川才艰难坐起身来,调动所有力量修复自己的伤势。
一边疗伤,他一边思考。
身为全场最聪明的那一个——他自认为,在所有人都被宿柳的伤势占据心神、忽略了其中异常的这一刻,唯有他才敏锐地察觉到那微妙的不对劲。
当然,他并不承认这是因为他伤太重没能力去竞争跟在她身后的资格,空闲下来才有余力冷静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