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欢摇了摇头,接上了他的话:“也没有很早,只是这几天才知晓的。我所知道的信息,突然一股脑儿的都涌入到了我的脑海里,有点像是期末周安排的考试。”
说到这里,江清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问道:“'你们'这个指代,我猜里面有柳烟阿姨还有林姨,当然,还包括了你和你弟弟秦川墨?”
她的问话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身前飘动着的花瓣散去了。
江清欢往前方看去,刚刚还在与自己交流的秦岳砚,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地上徒留下来的一地花瓣,还在证明他的到来。
江清欢仔细品味着那些话语,又继续朝前方行走。
时间在镜中世界里,应该是没什么作用的。
江清欢只知道自己走了一会儿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粒圆点光亮。光亮像是漆黑夜空里的星星,还在不断地眨眼闪烁。
光点在逐渐靠近,晕染开来的光晕越来越大,直到飘忽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原点消失了,星星点点也不见了。江清欢发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她非常熟悉,是秦家祭坛上的那只。不光是外形,就连毛发都尤为飘逸。
狐狸竖着圆润的金瞳,朝着江清欢看了过来。
它的毛发非常蓬松,比起之前在祭坛上看到的形象,现在毛发的颜色似乎改变了不少。
大面积的橘红色十分显眼,而在四肢的部位,则是弥漫着一层浅褐色的长毛,就快要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柳烟阿姨?”江清欢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那狐狸不说话了,或许它也不会说话。头一歪,吐出了嫣红的舌头,慢条斯理地卷起身子,在努力舔毛。
蓬松的毛发被舔到了抽条的。冷不丁在这世界里遇上一只应该算是“赤狐”品种的狐狸,江清欢的心情顿感愉快。
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这只狐狸,就在快要接近它时,窝成球状的狐狸飞也似的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变为了一道靓丽的光球,一溜烟的闪现到了无尽的黑暗里。
江清欢迅速跟上,随着狐狸的跳跃,她发现两旁隐藏在黑暗里的景象,也是逐渐清晰起来。
她随意看了一眼,浮现出的这些东西很像是悬挂着的走马灯,又像是会跳动的相框,和她之前遇到的电影幕布很像。
作用应该都是相同的,江清欢猜测。
因为相框中的两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柳烟与秦川墨。
这些悬挂着的内容,应该算是她们的故事。
这算是两只狐狸的故事?
江清欢看着坠在右下角的两枚小小狐狸头像,伸手点了点狐狸的头颅。
两只狐狸彼此相依相偎,黏在了一起,眼睛也因为兴奋而眯起了一道缝隙,看起来非常开心。
画面在不断变换,江清欢想要停下脚步,仔细欣赏这些故事。可身前追逐着的狐狸还在跳跃,残留下来的光晕在变得黯淡。
权衡再三,江清欢选择继续追寻狐狸。
那矗立在两旁的画面,约莫是猜到了江清欢的选择,刻意放缓了播放速度,使得江清欢也能完整的看清这些故事了。
一开始的画面,很像是《自然传奇》里介绍的狐狸一家。
狐狸妈妈给小狐狸梳毛,舔毛,带着小狐狸在森林里蹦跑,跳跃,狩猎,觅食。蝴蝶栖息上了小狐狸的鼻尖,它痒痒的打了个喷嚏,一不留神四脚朝天摔在了草地里。
后来,画面在变换。从最中央的位置滴入了漆黑的墨汁,所有的色彩重新蹂躏在了一起,像是沙画般,一点一点编织成了新的故事。
这次不是狐狸了,江清欢看到了秦川墨的人形。
从逐渐清晰的背景上来看,应该是在秦家的老宅。
外面下起了暴雨,急促的闪电过后紧接着是惊雷。轰隆隆的,一声接着一声,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豆大的雨滴撞在了窗面,将整扇窗户拍打得噼啪作响。
风声呼呼,雷电交加,明亮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秦川墨一人。
书桌上摆满了摊开的书籍,他正晃荡着双腿,聚精会神地写着作业。作业本上的字迹胡乱,江清欢发现整个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人。
不是没有见过秦川墨的童年时期,只不过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江清欢觉得很新鲜。
一页页作业被秦川墨胡乱的涂抹完成,他写字的速度很快。比起在写作业来,更像是一种潦草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江清欢还在纳闷着,就看到不远处的黑影紧贴在墙壁,随着笔尖落于纸张上发出的沙沙轻响过后,黑影朝着秦川墨扑了过去。
天花板,门后,书桌下,作业本里…所有的黑影都在朝着秦川墨伸出了成团的双手,江清欢注意到秦川墨的呼吸很明显急促了不少。
“刺啦——”崭新的作业本被撕碎一页,秦川墨的脸上沁出了汗珠。
他没有选择看向其他方向,还是在涂抹着作业本。
一张又一张,一页又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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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林姨曾经和我说过,不要太掺杂别人的事情。
哪怕别人向你倒苦水了,传递负情绪了,也只是点到为止,不多掺和。
因为那是别人的“业”,搞多了只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所以我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太去了解有关于秦家的事情。
起初,卫晏池对于秦家的事情也是漠不关心。这样说也不对,嗯…让我想想该如何描述,祂只是平平淡淡的那种。
就是说嘛,秦川墨向祂打招呼了祂就会点点头报以回应。至于其他的,也就是点到为止了,也不会说,某天主动和我去秦家玩之类的。
今天好多点到为止啊,我不能一次性用这么多重复的成语吧。
我也是在今天,才一点一点了解到秦家的事情。真很奇怪。
————《算了,点到为止吧》
第91章
飘零的纸张像是薄薄的面皮, 凌乱的堆砌在了秦川墨的脚边。然后被靠近了的黑影,一口气全部吹走。
纸张又滑落到了更远的地带,这次, 江清欢能明显看到,秦川墨在恐惧, 在瑟瑟发抖。
他险些攥不住手中那只纤细的自动笔,屏住急促的呼吸,看样子都快要哭了。
江清欢记得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哥哥结识了邻居秦川墨。
秦川墨大不了她多少, 但是在这栋阴森冷清的别墅里,却很少有人来往的迹象。
陪伴在秦川墨身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似乎是管家,而另一个则是营养师。一男一女的组合, 实行的是轮班制度, 总之江清欢很少能看见三人在一起的组合。
她小时候很野, 喜欢和卫晏池到处玩耍, 从田野里玩到镇上, 又从镇上打闹至楼顶, 疯玩到天快黑了,才会被林静云给叫回家。
偶尔这时候, 她就会看到隔壁的秦川墨,被管家或是营养师带到门外晒太阳。
虽然她也不懂为何都快要夕阳落山了,他才会被允许出来, 甚至还是晒太阳。但活泼的江清欢,还是趁此机会,跃到了秦川墨的面前,欢快地和他聊起了天。
这也仅仅只是一段记忆而已,后来江清欢仍然只会和哥哥玩耍。秦川墨能出门的次数与时间非常有限, 大部分时间里,都只会被关在那栋阴暗的别墅里。
就像是现在这样。
家里很明显就只有他一人,最后一张作业也被秦川墨撕扯掉了。头顶的灯光在不断闪烁,每间隔闪烁一下,从周围蔓延开来的黑影就会蠕动着靠得他更近。
“不、不要…不是我,不是…”
黑影在逐渐攀上,成型,化为了波浪的人形,伸出了刻画细致的五指。
秦川墨疯狂地摇着头,从脖颈处摘下了那枚柳烟给予他的玉佩,闭上眼睛,紧紧将玉佩贴在了胸口。
那是一块雕刻非常精美的玉佩,上面刻画的玉色狐狸栩栩如生,放置于心口是温热的。
江清欢第一次看到秦川墨的身上还佩戴着这种首饰。随着他攥紧玉佩的时间越来越长,周遭的黑影只是待在了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这样的方法奏效了。
江清欢注意到秦川墨的呼吸趋于了平稳,然后,又只是发生在了一瞬间的事情。
天花板开裂,像摊开的蚯蚓那样龟裂开来,从内里掉落下来了更多歪七扭八的黑影。
“喀拉”
玉佩破碎了,清脆的一声响,在客厅里回荡。
小小的、数不清的碎片溢满了秦川墨的手心,在这一帧里,江清欢看到秦川墨的表情愣住了,以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状态,神经质颤动着自己的手,望向了早已碎成不同形状的玉佩。
大门被猛力推开,强行灌入的风伴随着暴雨,一起倾泻下来。
暴雨如注,黑影飘逸,在模糊的雨水里,江清欢看到了柳烟的身影。
不,不,她还尚且不是人形,而是维持着狐狸的状态,蓬松高贵的毛发被雨水打湿,变成块状黏在了身体。她高亢的鸣叫一声,快速扑向了屋内。
柳烟将秦川墨一把揽入到了自己的怀中,瞬间变为了人形。
她的手只是虚虚的搭在了秦川墨的头顶,以尾巴圈住了他整个身体,边拍着边轻轻地安抚起来。
“别怕别怕,妈妈回来了。外面的东西都解决了没关系的,没事没事。”
柳烟安抚的声音很明显染上了哭腔,断断续续的啜泣应该是才哭过不久。
化为人形时,那些毛发化为了华美的衣服,湿漉漉的紧贴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一路上的奔波丝毫没有阻碍柳烟的安抚,她把秦川墨紧紧地揽入到怀中后,江清欢能看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秦川墨站在了她的怀里,他能感觉到母亲在哭泣。
滚烫的泪水滑落到脸颊,然后顺着边缘滴到了衣服里,是冰凉的,哀怨的。他不太懂母亲近来的情绪为何常常如此。他只知晓现在母亲的情绪是难过的,苦涩的。
于是他伸出了手,捧起了柳烟的脸颊。一点一点替她拭去了无法停止的泪水,然后摇了摇头:
“妈妈我不害怕,我没事的。我不怕,我一点儿都不怕,我已经是大人了…”
他在不断重复着这些,微弱的声音回荡在了客厅内,响起了数不尽的回声。
江清欢注意到,自从柳烟推门进入后,所有作乱的黑影顷刻间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秦川墨没有注意到,但以第三视角去观看这一切的江清欢,能很清晰的看到,哭泣的柳烟还在用蓬松的狐狸尾巴把这些黑影扫视,清理干净。
尾巴的末端是猩红的颜色,犹如毛笔尖端,滑到那些黑影面前时,是悄无声息的。然后尾巴抬起,尖锐的刺露出,狠狠扎进了这些黑影的身体里。
扭曲的黑影逃不走,只能融化为了最初的液体,耷拉着摊开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