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息,骨头里打入了千万根钢钉!
三息过后,他只来得及短促地“啊”了一声,这三种灭顶的剧痛就随着他本命剑的节节碎裂一并扑上来将他彻底撕碎、吞咬了个干净!
“你知道为什么我什么术法手段都不用吗?肃法师教过我们,清理门庭时,以恶制恶才是最合适恶人的做法。”
李忘情蹲下身,拍了拍他七窍流血的脸,从他身上拿出一个熟悉的乾坤囊。
狗耳朵,小翅膀,一朵白云的绣面,用了有些年头了。
“师姐……算了,到了御龙京再说。”
李忘情拧身离开时,郑奇倾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声哭叫道:“你……不能杀同门!不能……”
“你倒是提醒我了。”
李忘情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又从乾坤囊里摸出一粒丹药,放在他牙关上,一弹指,打碎了他的门牙强行喂进去。
“虽然救不了你,也能让你多活一会儿,这是师姐对你最后的关怀,收好。”
当然,是临终关怀。
……
“啊仙子,这怎么好意思收。”
“没事儿,是那个伤你们的贼人留下的遗产,他的尸体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埋好了,不必担心。”
给农妇的不多,只是些许金银块和凡人能用的丹药,多少够她们做些小生意。
至于郑奇……李忘情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写障月的事,只将月老庙的始末录入一片玉简里,再找别的地方先转给半夏学舍,再转给行云宗的沈春眠。
顺便,报个平安吧。
在农妇家里没有多盘桓,料理完一切后,李忘情换了身衣服就打算上路。
在此之前……
李忘情一把抓住障月的手腕,很是放肆地上下摸了一阵,细致得宛如验孕的老郎中。
“你在捏什么?”
“我在想,你然能走路了,那能不能修炼……你这脉象怎么这么奇怪?”
肉是肉、血是血,但肉是死的,血是静止的,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先前试图让他吃点什么时,吃是能正常吃,但障月的体质好像和那些肉身已成圣的修士一般,无论何物过喉即散,只能品个滋味儿。
障月有样学样地握住她的手腕,片刻后,李忘情感到他腕脉里的血缓慢地流动了起来,经脉也逐渐开始搏动,丝丝缕缕的灵气自行从四周吸纳入他的体内。
就像当时棺材里,他摸着她的脸,就恢复了皮肉一样。
“是要灵动些。”障月看李忘情一脸震惊,问道,“怎么?”
低阶修士很难分辨高阶具体的境界,但摸脉是可以有个模糊的判断的。
灵气流动涓如静流,是砺锋。
如泉水铮琮,是开刃。
如长河奔涌,是切金。
如大潮起伏,是碎玉。
再往上的,她就不晓得了。
但至少障月激活了这具躯壳后,其灵力起初如泉水、再如泉、如长河……到最后,切金境的灵力已经无法形容了,至此李忘情才判定出来。
这是一个碎玉境界的修士,只比司闻低了一个境界。
邪月老哪儿来的碎玉境修士?他巅峰期是元婴,对应的是剑修碎玉境,可按理说同等阶的术修是打不过剑修的,哪儿来的碎玉境剑修的尸骸。
“那个,你对你这具身体知道多少,比方说他是怎么死的?”
障月支着下巴想了想,道:“我隐约记得当时差点降在你们这三个老婆身上,但我又觉得你很危险,最终才出于本能选择了这块骨头。”
“我危险?我这般平和的仙女——”
“那个被活埋的家伙还没死,蚂蚁们说他哭得挺大声的。”
“那是清理门户。”
“你已经没有门户了。”
“你是一定要破坏我们之间这薄如蝉翼的情谊吗?”
“坚强一点,毕竟你接下来还要倒霉两天。”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忘情勃然大怒,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正要作势掐他两下时,不知是不是被激活的肉身自行感应到外界伤害,障月的脖颈上浮出一圈薄淡的龙鳞形金光,差点反伤到了李忘情的手。
李忘情握住手指,震惊地后退了数步。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化龙诀”,是御龙京的招牌功法。
“龙鳞护甲……不会吧。”
——御龙京的大太子陨落在苏息狱海。
——四个月前,邪月老从苏息狱海窃走重宝逃出。
——我兄长其实四个月前就失踪了,直到近日御龙京发现他本命玉简碎裂,才确定下来。
难怪,她看见简明言时,虽然气质大相径庭,但面貌上总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我们得去一趟御龙京。”她说。
第二十七章 初至御龙京 “相撕病。”……
岁近中秋, 燃角风原的燥热随着北来的新风一点点减淡,但南来北往的鼎沸人声并没有受此影响, 反而随着御龙京昭告天下的大事而越发躁动起来。
修炼者行于世间,如蜉蝣之朝暮,即便是大名鼎鼎的修士,也总有陨落之时,不是死在陨兽与天灾中,就是死在各大秘境、或修士斗法里。
只是这回稍微可惜一些,乃是御龙京的大太子, 洪炉界百年一遇的天骄,无论资质、修为、人品,都是公认的上上之才。
除苏息狱海外, 绝大多数宗门在听闻此丧讯之后都派了人前来御龙京吊唁, 一时间本就繁华的御龙京暗潮汹涌。
“外地的,哪儿的人, 来干什么的?”
“百朝辽疆, 千乘国, 做矿材买卖。”
“有宗门吗?”
“有的,千乘国临江阁, 这是在下的宗门玉牌。”
御龙京外城门口的一处大堂内,人来人往, 负责发放入城准许的御龙京值守百无聊赖, 一边接待往来的修士, 一边看着柜台下,一页一页自行翻开的奇闻录。
“花云郡火陨天灾……嚯,可真够近的,难怪那天鳞长老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
值守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声, 突然,他面前的柜桌“咚”地一声,似乎有人撞上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一张清丽的面容……只是神色略有些可怕。
“我要入城。”那美人哑着嗓子说道,“罚圣山川人氏,行……现在是散修。”
值守愣了愣,下意识地提笔:“你所来为何?”
“给道侣寻医。”
“那道侣呢?”
李忘情一把抓向身后,把障月扯过来:“在这。”
她说这话时,眉间森森然弥漫着一股怒意,让值守修士犹豫了一下,问道:“你道侣看着挺好看……挺、挺好的呀,得了什么伤病?”
“相撕病。”
修士一言难尽:“当真?”
李忘情面无表情道:“从这段孽缘开始就一直在撕,我已忍无可忍。”
“行了行了。”值守修士摆摆手,拿出一块铁牌,“叫什么名字?”
“……李旺旺。”
“你道侣呢?”
李忘情抿着嘴和障月对视一眼,决绝道:“牛牙子。”
“……”值守修士好一阵无语,道,“贤伉俪好生般配。”
交了二百灵石后,通行信物很快发放了下来,乃是两块铁牌,上面各署二人姓名,能在半年内出入御龙京而不受护城大阵排斥。
将两面铁牌揣好之后,李忘情长舒一口气。
鬼知道她这几日遇到了什么。
路过被毒蜂窝砸、落脚的地方遇到山崩这都是小事,被见色起意和见财起意的邪修分别盯上一次,要不是她跑得快,还没到御龙京就中道崩殂了。
生生在外面多耗了三日,才绕远路到了御龙京。
障月好似看不到李忘情脸上的愤怒一样,一如既往地请教:“什么是相思病?”
“就是你遇见一个人,别后日日想、夜夜念,思而不得见,这就叫相思病。”
“是因为有仇吗?”
李忘情懒得再解释:“单是有仇,那就不叫相思,是单思。”
“唔。”障月垂眼思索片刻,一脸真诚地问道,“那你待我,是相思还是单思?”
“……”
四周进城门的修士们不免被这句话吸引来了目光,被瞩目的李忘情耳朵都烧得有点疼了起来,连忙扯着他进了御龙京。
一过城门,踏上城中的青石砖时,整个视野都明亮鲜丽了许多。
这是一座占地足五百里的东方雄都,不同于罚圣山川的行云宗那般,将宗门立于浮空山上,整个御龙京抱据大地,东西南北各立外城,内城为其拱卫之所在,一眼望去,琼楼玉宇掩映在五色苍霞当中,时不时有锦雀彩蝶穿行其中,端得是绚丽非凡。
脸上的热气稍稍散去之后,李忘情环顾四周,喃喃道:“……和小时候来时没什么变化啊。”
“你来过这里?”
“嗯,都是四五岁刚开蒙时候的事了,后来因为……”李忘情顿了顿,道,“我师尊不喜欢我离开宗门太远,这几十年来,最远的也就差不多到花云郡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