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原因如何,竟连他自己也辨不明白,他归结于那是惯性使然。
如今……
沈祛机眸底浮现一丝自嘲。
如今才知,并非是她天真。
【作者有话说】
季姰:果然是被我的茶包折服了!
沈祛机:也许吧。:)
随身携带季姰专用移动仓库的沈郎君分明乐在其中,乾坤袋还有清心去火之效没想到吧!
久等啦!
第40章 枯河之危
香断时,呼吸可闻。
季姰抬手捂嘴,扼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这是什么情况?
村民们更是目瞪口呆,神情如白日见鬼。这诡异的安静竟然持续了好一阵,因着过于恐慌,骤然失声。
有人如梦初醒,颤声道:
“快……快走!”
为首的老人瘫软在地,已然站不稳了,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拖起,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祖祠本应有相当可观的辟邪之力,最让后辈心安才是。
眼前的景象却讽刺无比:敬畏是真的,并非出自于对先人的崇敬,亦非对逝者的尊重,更像是对一己之身能否苟活的屈服。
季姰心绪复杂,攥紧符箓薄片,扭头疾步往外走。香炉后的屋内霎时红光大盛,光线从窗缝溢出,争先恐后地照亮了四方天空下的廊柱,将她单薄的影子勾勒在影壁上。
这可像是冲着我来的啊!
季姰心道不妙,步履未停,绕过影壁,撒开腿就跑。
师姐给的这个宝物为什么持续时间这么短啊!
季姰心中崩溃呐喊,咬紧牙关,一口气跑出了祖祠大门。这时候顾不上沈祛机嘱咐了,万一那劳什子妖怪出来,她还能在这坐以待毙不成?
她本来打算往天泽庙方向跑,但眼见那些村民还未跑远,犹豫一瞬,脚底下意识拐了个弯,调转方向,朝另一边跑去。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使劲地跑步了,甚至到现在她都没看见这所谓大妖的真面目,也不知道那妖有没有追上来。
出于本能的探知欲,她其实很想回头看一眼,但求生欲明显不允许。侧目只能瞥见红光隐隐有逼近之势,紧紧跟在她后面。
算了,命要紧。
季姰一边跑,一边从乾坤袋中掏出补元丹往嘴里塞了几颗。
咬下时才发觉,貌似是她和慈宁真人用夕垣谷灵土培植的灵草新炼的丹药,还没来得及试验效果。
“……”
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季姰瞧着眼前愈发陌生的景象,估算自己跑了多远。
她对自己的体质认知明确,即便吃了灵丹暂时顶上,也不会跑出很远。在祖祠门口她是往左跑的,又绕了这么一圈,面前的路还是上坡,不一定直通天泽庙,但大致方向应该一致。
沈祛机现在还没有来找她,是不是他那边也遇到什么麻烦了?
季姰喘着气,一向清澈见底的眸中难得浮现几分担忧。
正当这时,那红光竟然出现在了前面的草堆里。
她猛地刹住脚步,心道果然,她这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大妖?
喉咙干裂疼痛得似乎要裂开,呼吸的气从中穿过都像是利刃。季姰紧紧盯着那红光,瞄了眼四周,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蓄灵玉。
好在此处偏僻,不会殃及旁人,亦不会引人注意。
危急关头,季姰甚至有些难言的兴奋。她满腹理论知识,鲜少有能够实践的时候。
由于没有灵根,她从未体会过灵力游走于周身之感,但她又对沈祛机的气息和灵力再熟悉不过,用起来竟也不觉陌生。
呼气时急时缓,季姰在极短的时间平复心绪,仔细瞧着红光方向,思忖如何应对。
硬拼当然不行,虽然她知晓功法心诀,但身体并未接受过训练,反应速度和力量不是单靠知道就能弥补的。
她没有与对方缠斗的可能,只能寻机出手一回,也唯有这一回,用以拖延时间,或者另寻出路。
季姰眼睛一瞬不眨,思绪飞快流转,推算着各种可能性。
实在不行,干脆炸个烟花,告诉大家她在这里好了。
她有些佩服此时还能分出心神来开玩笑,就见那红光忽地消失不见。
这是在假装消失,骗她放松警惕?
可是这也未免太拙劣了。
季姰手没松开蓄灵玉,往一旁绕了几步,却见红光在左前方,一个更远的地方亮了起来。
她有些气,这是跟她玩猫捉老鼠呢?
然而就在一刹那,她忽地察觉到这不知为何物的红光可能另有目的,并非要取她性命。
季姰凭着这种直觉,试探性地又往红光所在方向绕了几步,果不其然,红光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这么说不很恰当,但是就像引路的火把。
她不确定要不要顺着对方的目的行事。就在她犹疑踌躇之际,那红光倏地逼近几分。
……好吧,命要紧。
季姰并未放松警惕,手中牢牢握着蓄灵玉,沿着红光的方向往上走,越走就越接近山脚,眼瞧着就要走进树林。
这是要让她去哪儿?
没待分辨明白,t她忽然脚下一滑,顺着长满杂草的缓坡就往下滚去。
季姰很想骂人,第一时间本能地护住头,从无数草木藤蔓中翻滚而过,急中生智想起自己现在可以使用灵力,忙念了个诀,勾在了斜坡的树杈上。
头还有些晕,她干脆躺在地上缓了片刻,这才坐起身环顾四周。
虽然她避免了自己直接翻滚到底的悲惨局面,但她现在离最下面也没有很远,十几步的距离。而这个地方似乎是河床,早已干涸,零星地长着些杂草。
看来跟柳杨坡村内的河并不相通。
季姰简单观察一二,原本紧追不舍的红光却没再出现。
她以手撑地,正要站起来,一阵剧痛骤然席卷全身,她不由得“嘶”了一声,这才低头观察身上的伤。
从坡上滚下来,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两侧手臂上有几道不知是草叶还是树枝刮出的血痕,左腿的伤口更深,长度几乎和她的小腿差不多,还在往外淌血,看起来颇为可怖。
“太缺德了。”
季姰发自内心地感叹,好在没撞到石头,不然她晕在这儿谁也找不到。
她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从乾坤袋中找出些灵药处理伤口。
这时她由衷地感受到了身在仙门的好处,不说其他,单就是有乾坤袋,能毫无负担地随身携带许多东西,这一点就尤为关键。
灵药用在她身上,并不会如修士那般立刻痊愈,修士是灵力修复为主灵药为辅,因此对季姰而言,作用在于较普通伤药立竿见影,敷在伤口上痛感更轻。
上好药,她找出纱布将伤口迅速包扎好,又翻出披风将划破、染了血的衣裙遮住,这才勉强站起身来,额角碎发已然被汗浸湿。左右瞧了瞧,干脆用灵力折下一棵小树,充作拐杖。
“还有混得比我还惨的仙门弟子吗?”
季姰仰天长叹,将重心倚在临时的树杈拐杖上,缓慢地往河床中心走。
原因无他,红光这时消失,说明她进到了请君入瓮的瓮。
虽然她不是被骗来的,而是肯定打不过人家不得不来的。
实力不够就等于被骗,季姰对此的感受更加深刻了。也不知道这时候沈祛机发现她不见没有,自己又用不了风掠琼音,不知道如何跟他联系上。
难不成真得放个烟花?
季姰甩甩头,将这个荒谬想法抛之脑后。这样太过打草惊蛇,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可以自己努力一下的。
而且……
她咬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是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再贴切不过。
虽然方才简单处理了一下,却也没法细致周全,她是弱不禁风的咸鱼不假,可又何曾让沈祛机见过她这般灰头土脸过?
一丝微妙亦不合时宜的不自在裹挟了她,季姰告诉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况且,若是她冒然大张旗鼓地联系沈祛机,保不齐那红光会恼羞成怒,自己等不来他就先一命呜呼了。
季姰收回注意力,努力地往河床边挪动。短短几步的距离硬是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达,她长出一口气,从乾坤袋中掏出个小木凳坐下了——还是当初从谢既那儿拿来的。
她环顾四周,没看出什么异样,一边休息,一边去看河床的土层。
这河似乎已经干旱数年,河床暴露在外,早已开裂。其中残存着树根和碎石,隐隐可以辨别出当年河水流动的痕迹。季姰对山川地貌亦了解颇多,不觉此地有何出奇之处。
她漫不经心地瞧着,伤口的疼痛时不时发作,使得她不由得蹙眉。瞧着瞧着,她的目光忽地一滞,随即瞪大了眼睛。
这不对吧!
季姰克制住心里排山倒海的咆哮,双手攥着拐杖站起身来,艰难地朝那边走近几步,再次定睛一看——
半个碎裂的头盖骨赫然嵌在河床土层中。
此时接近傍晚,天光已有晦暗之势。她盯着那块骨头,只觉周围温度骤然下降,树林也显得阴森鬼气,夕阳红如血。
为何要让她发现这些?
季姰挪动步子,往右侧又走了几步,果然又发现一些白骨,嵌在土层中。有的是碎的,有的较为完整,已然成为干涸河床的一部分。
“纵然我胆大心细,也不想看见这个。”
她忍不住抱怨道,自然没有人回应。树林里寂静的诡异,连风声都没有。
看见是看见了,要她怎么办?把这些骨头挖出来入土为安?
季姰费解地揉了揉眉心,心道各地也不是没有闹鬼的传闻,却都不可信。
鬼无法化形,且泯灭数百年,关于其记载还得追溯到仙妖两界发源之前,早就神形俱灭——不,鬼形俱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