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便推着一车烙饼陪着公主来到了靠近墙角的乞丐那边,扬声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们的,自己拿去分……”
话没说完,饿得眼冒绿光的乞丐们一拥而上,江云萝被猝不及防地挤到了一边,而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公主也被撞了。
“你们、你们别挤啊!烙饼有的是,够你们吃的!”
“娘的,磨磨唧唧说什么呢,赶紧闪开!”不知哪个乞丐一推,径直将身娇体弱的公主殿下推倒在地,不止裙子脏了,帷帽也被踩了。
江云萝见状,立马眼神一沉,二话不说召出了焚星剑,一道剑气将饼车砍碎,而后提着那骂骂咧咧的人将剑横在他脖子上:“你敢对公主不敬,不怕我砍了你的手吗?”
“什么?公主?”在场的人显然懵了。
江云萝一脚踹过去:“跪下,给公主磕头赔礼。”
此话一出,那人立马跪了,刚想开口喊“公主饶命”,谁知下一刻,看到了红色胎记蔓延的半张脸,竟吓得直接喊出一句:“这不是公主!这是丑八怪!”
坐在地上的公主陡然一僵。
而这时,其他人也纷纷犹如见鬼模样:“是丑八怪!丑八怪!这饼我们不吃了!”
须臾之间,方才还拼命挤着上前的人全都被吓得一哄而散。
江云萝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弄得心头一跳,也顾不得满地的狼藉,俯身去扶公主,却看到性情天真的公主好似受了莫大惊吓般惊颤地抖了起来,那双干净明亮纤尘不染的乌眸中也闪烁着浓浓的受伤和不解。
江云萝立刻心惊:“公主殿下,不要同这些乞丐计较,他们有眼无珠,粗鄙不堪,压根不懂欣赏殿下的美貌,公主殿下仙人之姿,芙蓉面孔菩萨心肠……”
一连串安抚的话没说完,可怜的公主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说完,嘴唇委屈地抿了抿,又默默地将地上的帷帽拿起来,遮住了自己的脸:“江姑娘,我们回宫吧。”
就这样,江云萝将一路沉默的公主重新送回了摘星楼。
不多时,李横七朔方追踪黑影人无功而返,还差点累得够呛。
“出去折腾了一趟,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那个肖清浊分明是在溜我们玩儿!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微生仪摇头:“我跟你们一样,也遇到了黑影人,不过那只是傀儡而已,是专门引我们过去。”
“专门引我们过去?他的目标不是公主吗?等等,江云萝,今日在街上公主有没有遇到危险?”
江云萝:“没有……公主好端端的呢,一根头发都没少,就是被人群不小心撞了下,又听了些不好的话,心情不怎么好。”
“心情不好?”微生仪敲打手指,似乎从这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无法确定,只好暂且不言,只道:“这几日,你们就待在这摘星楼,不要出去了。”
李横七:“那我们不引蛇出洞了?”
微生仪道:“背后之人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轻易不会上当,而且,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公主。”
这话说得不假,这一趟出宫,就够他们提心吊胆的了,还是好好待在这儿的好,引蛇出洞不成,不是还有守株待兔吗?
只是守了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公主那边,自从那日从宫外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一步也没有出来过。
负责膳食的宫人都快要哭出来了:“公主殿下两日不曾进食,人也变得沉默寡言,眼看国师大人就要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江云萝很是诧异:“殿下两日不曾进食?”
“是啊,怎么劝都不听,天天对着镜子发呆,这可怎么办哪……”
小宫女们急哭出来,江云萝跟朔方几人对视一眼:“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曾被拦在门外的李横七仰着脖子:“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话说完,被江云萝毫不客气地拉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刚踏进沁芳阁,就被拦在了门外。
“公主殿下不想见任何人,三位还是回去吧。”
被拦在门外的江云萝一怔,接着堆起笑脸道:“我等是有事与公主商谈,麻烦这位……”
话没说完,门内传来懒懒一句:“本公主现在不想见人,让他们回去。”
这下,几人算是彻底愣住了。
沁芳阁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宫女们低着头不敢说话,而不曾展颜的公主殿下就坐在平日里梳妆的铜镜前,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脸。
当然,这些都是江云萝他们偷偷窥探到的。
本想着等公主心情好些再去探望,可谁知还是被拒之门外。
性情暴躁的李横七恼火道:“这公主是怎么回事,想见人就见,不想见人就把人拦在门外,怕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朔方劝道:“师弟,不可背后议论公主,兴许……公主是有什么心事。”
李横七冷哼:“心事?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能有什么心事?”
话说完,却是愣住:“等等,该不会……”
当天晚上,离开多日的国师大人终于摆脱了老皇帝的纠缠,急急忙忙赶回了摘星楼,谁知踏进沁芳阁没多久,就引得雷霆大怒:“何人引公主动情!”
饱含的怒火,差点把屋顶掀塌。
而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隐隐的啜泣。
闻声的江云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衣衫随便拢了拢当即跑出房门,一扭头,看到微生仪同样面色凝重地看着那边。
他下颌冷硬,颈下的衣衫仍旧一丝不苟,可见还未入睡,乌秀睫毛垂落,在冷白的脸上拓下神秘的阴影。
江云萝忙向他靠过去,问道:“师兄,你也听见了?”
微生仪点头,“嗯”了一声。
江云萝又问:“那是公主哭了吗?可是之前朔方师兄说过,公主殿下生而无泪,从小到大身边的宫人都没见她掉过第一滴眼泪。”
微生仪看着弥漫的夜色,徐徐道:“没掉过眼泪是因为她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性至纯,天真懵懂,凡人的七情她都未曾沾染,自然不会哭,可现在……怕是世上再没有什么七窍玲珑心。”
第40章
几字落地,江云萝内心震动。
她惊讶地张大嘴,恍然想到了什么:“师兄,都怪我,那日我若不早点带公主回宫,也不会让公主受如此刺激。”
微生仪却道:“这不怪你,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什么?”疑惑的话问出口,下一刻,一道恐怖的风声瞬间袭来。
微生仪如霜眼眸一凛,将失神的江云萝一把拉过来:“小心!”
冷不丁的一痛,江云萝脑袋撞在满是冷香的怀抱里,正晕头转向,身后,刚刚站立的石柱那儿便被那道骇然之气陡然炸得稀巴烂。
尘土飞扬间,谢忘情满是戾气的眉眼瞬间而至。
他长发披散,宛如讨债的厉鬼,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俯冲而来。
江云萝本欲上前,却被微生仪一把拦住:“你退后,不许插手。”
泠泠的话音说完,身影一闪,陡然迎了上去。
瞬间,刀光剑影,气浪翻涌,只见他们的动作快到要变成残影了,上一刻还在半空中压着打,下一刻就猛地撞上了金光璀璨的楼宇,伴随着无数的轰隆声响,整个摘星楼都摇摇欲坠。
被这动静惊醒的李横七和朔方爬起来,看到外面的情景又是一愣:“不是,这怎么回事?师兄怎么又跟这厮打起来了?”
江云萝耷拉脑袋:“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公主到处走的。”
李横七凌厉的眉梢拧起:“说什么呢,她不是自己逃出宫的吗?关你什么事?而且公主人不是好好的……”
江云萝木讷打断:“公主方才哭了。”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哭……等等,你说她哭了?公主?哭了?!”李横七的表情五颜六色,一整个狠狠呆住。
朔方则惊讶:“公主天生无泪,怎么会哭?”
江云萝的身体从墙根滑了下去:“师兄说先前不会哭,是因为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颗普通的凡心。”
李横七还没缓过神,在那儿干挠头,朔方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道:“难怪谢忘情会如此动怒,可他实在不该归咎于师妹你,谁能想到公主殿下会发生这种事。”
江云萝干脆自暴自弃:“你们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这是我的错。”
三人在这儿说了片刻的功夫,那边微生仪和谢忘情已经打了数十个来回,动静之大,连寝殿里的宫人都惊动了。
微生仪衣袍翻飞,用灵力压制他道:“谢忘情,再不停手,你这摘星楼不想要了?”
谢忘情此刻面目扭曲什么都听不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故意给我招惹麻烦,然后以公主为诱饵想要抓到你们想抓的人是不是?哼,这些我可以不找你算账,可你实在不该让她生了凡心!”
雷云轰隆,摘星楼上空都因着冲天的怒气而赫然变色,沉甸甸的云层压下来,好像潜伏着什么昂然怒啸的神兵,随时都能毁了这方天地。
躲在角落里的宫人们俯在地上,像蝼蚁一般,皆因国师大人的神威而瑟瑟发抖。
微生仪见状,当即撑起一道金色的屏障,阻挡他浑身的戾气和隐隐控制不住的妖气:“让她生了凡心的人是我不成?”
“不是你,也与你们有关!我守了她整整十年,都没舍得下口,这才离开几天,竟被你们毁了!哼,你若不想跟我打,好啊,把你的师弟师妹交出来,待我填饱了肚子,兴许就不与你计较了!”
额心的妖纹显现,竟是丝毫不想遮掩了。
微生仪眼角流淌出银芒,手中的湛月剑散发无尽冰冷,毫不犹豫落下一道屏障隔绝身后视线,而后薄唇轻吐道:“你做梦。”
说完,又是眼花缭乱毫不留情地对战。
听着那越来越心惊的动静,江云萝终于站不住,召出焚星道:“不行,我要去帮师兄。”
朔方拉住她:“师妹,他们功力深厚,以你的修为怕是还没过去就被掀下来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眼睁睁看着?”
李横七也抱着胳膊:“你要相信师兄,这世上,还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江云萝:“……”是啊,他是有主角光环不假,可着不代表他不会受伤啊。
好在,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沁芳阁的殿门便被陡然推开,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公主赤脚走了出来,声音凄切道:“你们不要再打了!忘情哥哥……都是我的错,你想要我的心,我现在给你就是!”
说完,蹭的一声拔出匕首,将那雪亮的刀尖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众人猛地心惊。
半空中的谢忘情见状,险些气得当空吐血,将浑身的妖气一收,旋即飞身将那柄散发寒光的匕首狠狠打落,而后抓住公主细弱的手腕,齿间森森道:“殿下当真是长本事了!”
他眸中戾气未消,俊美无俦的脸此时尽是残忍:“哼,我要殿下的心做什么?原本,您是这世间最尊贵最独一无二的通透纯洁之人,可是您不该流泪,更不该动情!现在,您跟那些普通庸俗的凡间女子有什么不同?我的殿下,您这样自甘堕落,可曾对得起我?!”
一连串的诘问,令内心脆弱的公主更加摇摇欲坠:“不,不……我也不想的……”
“您不想?那您还记得当年答应过我什么?”
危险眸子贴近,一如当日他在冷宫外的墙头接住她时那么迷人而妖冶。
“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但是,您要守护好自己,尤其是守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