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黎星斓恍然,目光从木桶盖上掠过,不禁笑了声,“怪不得它气势汹汹地追过来呢。”
“你挖它孩子做什么用?”
“吃啊。”
“谁吃?你吃?”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她按住的木桶,眼里流露出一个饿肚子的小孩对食物的渴望。
黎星斓见状松了手,略吃惊。
“你怎么吃这个?”
她还记得空日城那凡人酒肆的老板说的话,妖兽的肉没人吃,若不做处理,其中蕴含的妖气修仙者也同样消化不了,但做了处理,于修仙者又毫无收益,多此一举。
何况她怎么看现在的张云涧,都是个凡人,不像有灵力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正式修行入门。
他凡人之躯,又怎么消化得了妖兽的肉呢?
他见黎星斓松了手,便用手臂勾住木桶的把,借用身体的力量将木桶拎起来。
黎星斓说:“你还没回答我呢,小朋友不能这么没礼貌。”
他看了她一眼,脆生生答:“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吃的。”
说罢就不再说了,费劲地拎起木桶转身朝森林深处去。
黎星斓站起身,正要跟上,忽然回头朝森林外看了眼。
她的直觉向来敏锐。
她似乎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正窥伺着她。
好怪,这里什么都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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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棺椁“我爱你。”小张云涧回答。……
黎星斓跟着小张云涧在林中穿梭,她一直在观察森林的环境,看起来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古树参天,灌木与杂草疯长,只有一条小小的道,正好容得下小张云涧提着木桶穿行。
于是她不得不捡了根树枝,将灌木向两边打宽一些为自己开路。
还好这些灌木或杂草并没有长刺,不然难保不挂彩了。
她始终在他身后,一直注意着他。
偌大的森林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但他显然对此熟悉的不得了,宛如一条游鱼,水中钻来钻去。
如果不是木桶还是太重的话,他大概会更敏捷。
赶路中,黎星斓的长发数次勾到树枝上,这让她不得不用柏枝将头发全部挽了起来。
但小张云涧却没有这个烦恼。
他头发那么长,却顺滑到无法被任何一根草木挂着,反倒偶尔会沾染些野花。
……与大自然亲近的天赋原来从小就有吗?
所以是天生的?
那另外一个呢?
黎星斓边走边思考,手上击打草木的动作丝毫没停,草叶子往两侧纷飞,有些同样落到小张云涧头发上。
直到他忽然停下。
黎星斓回过神,眼前的一切没什么变化,仍是郁郁葱葱,伞盖遮天的样子,除了眼前多了个洞,大概直径一米多,她探头看了眼,似乎不深。
小张云涧抱着木桶就要钻进去,被她提溜住。
“下面是什么?”
“是我住的地方。”
“你一个人就生活在这里吗?”黎星斓感到奇怪,这个年纪的张云涧应该是正与他父亲在一起才对。
他安静片刻,说:“我爹睡在下面。”
黎星斓挑眉:“……你爹死了?”
小张云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他还活着。”
哦,看来“睡在下面”是睡觉的睡。
有点地狱笑话了。
黎星斓忍不住咧了下嘴。
她蹲下来,扶着小张云涧的双肩,直视他,认真问:“张云涧,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摇头。
“那你不好奇不害怕也不问?假如我是坏人呢。”
张云涧稚嫩的脸上扬起一抹笑。
他说:“这里不会有别的活物。”
他天真而纯洁的笑,竟让黎星斓背脊爬了丝凉意。
他说这里没有活物。
也就是他认为她会死在这里是吗?
所以在他眼里,没必要对一个“死人”好奇。
她盯着他那双干净的眼,原来天真的残忍,是从小贯彻到大的吗?
但是……
不对。
在闻歌鸟来时,他提醒了她一句,让她跑。
这是否说明,他对她并没有主观恶意,而“她会死”是一种客观事实呢?
黎星斓有理由相信,如果她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的是长大后的张云涧,而她也不是攻略者的话,他绝不会留她性命,更不会在危险来临时好心提醒她一句。
他后来对生死是全然的漠视,包括自己的生死。
—
黎星斓跟着张云涧钻进了那个洞,爬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像盗洞,当她再次钻出来时,她看见一个巨大的地底墓室,还真就证实了她的想法。
盗洞没有很长,弓着身子爬了一段便连接了石缝,很快石缝变大,就成了石洞,她跟着小张云涧从一侧石洞内钻出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极高的崖壁上,底下是巨大的宽阔的宛如古罗马斗兽场般的敞厅。
敞厅四周的石壁上,貌似挖了很多璧洞,里面都放了一颗夜光石,将这里照的相对亮堂。
之所以她确认是墓室,是因为中间摆放了一具很大的长方形棺椁,棺椁整体鲜红血色,呈打开状,看样子是暴/力打开的,但是看不见碎片,只有下面融化的“一滩血迹”,以及地面上散落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太高了她看不清,只隐约辨认出有衣服有鞋子,也不知是否是陪葬品。
里面的棺材是合上的。
棺椁很大,但里面的棺材却是正常大小,浑身乌黑,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不知何种材质打造。
这样一黑一红两种颜色,在夜光石的冷光中具有极为鲜明的冲击力。
而且这里好冷,她越往下走时,越觉得冷。
到了墓室,更是如同进了冷库。
“你爹,难道在棺材里?”
黎星斓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重新挽了发,搓着手臂努力克服艰苦环境。
小张云涧不语,只一味拎着木桶沿着崖壁走,黎星斓便放轻脚步跟在他身后。
他发尾长长的,在脚踝处晃来晃去,黎星斓真担心他会不小心踩到自己的头发而摔下去。
墓室内安静到诡异,他们两个的脚步声都不明显,只有木桶底部偶尔磕在地上的声音,在空荡的崖间回荡,听得黎星斓眼皮也跟着跳。
他总算停了下来,黎星斓注意到,有一段石梯从崖壁上延伸到底,只是特别陡,几乎快九十度了。
但张云涧没有下去,他只是将木桶放在旁边,转身钻入了身后崖壁上另一个石洞。
黎星斓环顾一圈,似乎崖壁上的洞还挺多的。
她一沉吟,再次跟了进去。
这个石洞比她出来的那个石洞还小,大概能容纳四五个人,里面除了一些乱乱的枯草外,什么也没有。
唯一的好处是没外面那么冷。
小张云涧钻进去,将枯草拢了拢,躺在枯草上,睁着眼发呆地望着石洞顶部。
黎星斓刚坐下,觉得地面太凉,于是又半蹲起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山洞里很暗,只有墓室透进来的一些光。
她没看见什么特别的,那只是粗糙的灰褐色的再寻常不过的石壁。
她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他说:“看石头。”
“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呢?”
“石头形状不一样,颜色不一样,而且上面的石头是暖的,下面的是冷的,很有意思。”
黎星斓站起身,石洞不高,她垫着脚伸手就能够着。
算不上暖,只能说不凉。
暗色中,他仰着头,眼睛发亮,像夜间觅食的小动物。
仿佛在问:“怎么样?”
“你说得对。”
黎星斓朝他笑了笑,再次蹲下来。
她伸手碰了碰小张云涧的脸和手,果然是冰冰凉凉的。